第45章
方伽堯的兜兒裏多了塊兒糖。
他原本就是想買了跟着衣服一塊兒給吳畏送回去, 拿了宿舍鑰匙就是為了來這一趟,當着吳畏的面兒怎麽都給不出去, 幹脆往宿舍裏放,吳畏什麽時候有時間去拿就行。
兩個人也不用見面, 誰都省事兒,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方迦堯覺得早上話說的重了。
今天想起來買盒兒糖就純粹是為了道個歉, 白天那事兒吳畏估計心裏有掂量。
但是他确實怕了。
吳畏喜歡男人這件事兒,至少他爸不知道。
從會所第一次見吳畏的時候, 手機上他編輯小幾次的短信,方迦堯看見了, 也了解吳畏現在跟家裏不算坦白。
現在鬧出來,吳畏的麻煩只會比自己更多。
他從二樓宿舍拐進去, 發現門開着,就沒再往前走。
屋裏頭的人,應該是吳畏,方迦堯轉了身,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怎麽都到門口兒了,還走上了?”
萬科身上挂着兩筋兒的灰背心兒,撐着條條紋短褲, 燥了一身熱汗, “不是,堯哥我給你發微信你不知道啊?”
方迦堯反應過來,他以前沒有看手機的習慣, 知道認識的人少,找他的人也不多,後來工作上綁定了方黎明跟刑津北,這個習慣才慢慢兒往回養。
因為吳畏,現在又擱下了。
“有事兒?”方伽堯拎着袋兒往裏走,看見裏頭多了床實心兒的純藍套被,“這兒要住人?”
“卧槽,你是真沒看,”萬科揪着自己胸口兒那一小塊兒還算幹燥的衣角,呼扇呼扇喊熱,“這不馬上決賽了,咱們學校在這玩兒道德游戲呢,瞧瞧我這一腦門兒汗,”萬科說着就坐下了,“因為這次比賽有市裏領導觀摩,校招代地兒不夠,就看看哪裏有空宿舍,把南大的人臨時往這兒安,草,幹什麽這麽想着那群傻|逼。”
萬科不爽,“先是體育館,現在又安排騰宿舍,光會使喚學生,還學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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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伽堯看了一圈兒,“這件宿舍騰出去了麽?”
“這不就等你們話了,”萬科從桌上摸了手機,指尖兒的熱氣騰得屏幕都有點兒花,“不是我說,你跟畏爺還真是一個脾氣,我在微信嚎了一下午,愣是一個搭理我的都沒有。”
“老覺得你們藏着事兒,”萬科嘟嘟囔囔,一邊兒的腮幫腫的老高,“你幫我問問畏爺,他還回來住麽,我好做個登記,順便安排一下,畏爺這神仙除了你還真誰請都不好使。”
萬科看的透,畏爺這是鐵了心要把堯哥往他自己手裏塞,就跟這輩子非堯哥不可似的。
就這執着勁兒,他倆怕不是有什麽前世今生的糾纏,好放到這輩子單拎出來捋捋。
“堯哥你是不來了,”萬科知道方迦堯在外頭有租的公寓,就是進門兒看見畏爺的行頭還在就有點兒拿不準他什麽意思,“現在打個電話問問。”
方迦堯把紙袋兒放在吳畏床頭上,順便點煙去了陽臺。
重新站在這兒他就能想起來很多跟吳畏的事兒,手裏的電話就有點沉,一個鍵都按不下去。
他掏了煙盒兒出來,還是原來淺藍色的包裝,燙金的英文字母浮在上面,方迦堯用指甲沿着裏頭金粉的縫兒猶豫,胳膊交叉垂搭在陽臺的瓷磚面兒上。
足足兩根煙。
方迦堯才撥了吳畏的號兒。
但是聲音不對。
“喂?”對方問得跟小心。
“我找吳畏,”方迦堯又重新點了根煙,換了姿勢,半邊兒身子壓在牆上,“電話給他。”
“現在不行,等會兒吧。”那邊聲音敷衍,方迦堯聽聲音很陌生,一時沒想起來吳畏身邊能有這麽個他不認識的人。
但轉頭一想,也沒什麽,很正常,方迦堯先挂了電話,又給刑南打了一個。
這次很明顯那頭喝多了。
嘴裏跟機關槍似的往外抖黃段子,那股發|浪勁兒光聽就知道是刑南。
“我問你,吳畏呢?”方迦堯捏了煙,摁滅在窗臺上。
“喝酒呢,”刑南舌頭捋不直,這會兒還跟着電話那邊的一夥人瘋癫地嘻嘻哈哈。
方迦堯倒沒多擔心,吳畏的酒量他知道,要醉不容易,別人想給他下套基本就是死胡同,倒是刑南,喝完酒就活成一個把柄。
“讓他接電話,”方迦堯把煙屁股後面的濾棉扣了,掐了好幾個指甲印兒。
“啊?畏爺不在這兒,畏爺!畏爺!”刑南喊了幾嗓子就趴了,支支吾吾聽不清。
“你在哪兒?”方迦堯第一次想摁着刑南的腦袋晃兩下,手裏煙蒂被揉搓的面目全非。
“我...我他媽想操人,媽的別碰我...”電話那頭聲音乎遠乎近,聽得出來刑南把手機扔了,聲音磕在硬面兒上,聽清脆一聲。
方迦堯才開始皺眉頭,吳畏如果在邊兒上看着肯定不至于這樣,等電話那頭雜音結束,又換了一個人聲。
青澀清脆。
挺耐聽。
“你好,我男朋友喝醉了,有事兒告訴我就成,一樣的。”對方在“男朋友”三個字上的發音明顯咬得很重。
明擺的着主權宣誓。
“餘闵溫,”方迦堯用的陳述句,“我找吳畏,把電話給他。”
電話那邊兒先是安靜了半分鐘,之後才笑着回答,“是堯哥?你找畏爺,他去洗漱間了,等會兒給你打回去。
“位置,”方伽堯長話短說,“我過去。”
“要是過來湊熱鬧怕是晚了,馬上回去,約酒晚了,下次吧。”餘闵溫招呼了兩聲,沒管方伽堯怎麽回應,随口說忙酒把電話挂了。
萬科蹲在凳子上玩兒了半天,擡頭看見方伽堯自個兒在雲霧堆裏,就從屋裏把門推開,“堯哥,怎麽樣啊?”
“我出去一趟,回來給你話,”方伽堯繞開萬科,整個人從薄煙裏抽離,小跑着順着樓梯下樓,萬科在後面兒沒追上,光張着嘴,呼吸着沒來得及跟上方伽堯的餘煙。
嗆了兩口。
沒人接。
方伽堯跳下最後一截兒樓梯,突然不往前走了,被灌了一臉涼風,他慢慢靠在樓下,盯着手機發呆。
他把一切想得有點兒順其自然,他習慣了回頭就能看見吳畏的日子,就很想當然的忽略了一件事兒。
可能生氣了。
方伽堯用手點了下鼻子,趕走鼻尖兒的涼氣,輕呼出一口氣。
他知道該去哪兒。
兩邊街道的門口兒正熱鬧,晚上十點的城市沒睡意,街上晃蕩的都是年輕人,方迦堯仰臉在一家最浮誇的k吧門口停住。
他之前來過。
裏面不禁煙,方迦堯點着進去,後頸的領口微微泛潮,進去是就是一圈兒吧臺,幾個木香圓桌上頭吊着暖光桔燈,這裏嚴格意義上說,這裏不是單一定位服務,一般的娛樂消費都有,并且服務水準高。
所以乍一看,貌似很清口。
他進門的時候就有侍者湊上來,“您好,先生有預約嗎?”
方迦堯掐了煙,啞了一聲,“有,叫吳畏,跟他一起。”
侍者對着電腦敲了下鼠标,
查有此人。
房間燈光很暗,但是方迦堯一眼就看見窩在沙發上喝酒的吳畏,捏着方腳杯的眼神很陌生。
裏頭側面的沙發上躺着兩個人,刑南跟餘闵溫。
還能坐住的,除了吳畏,只剩了個柯哲。
柯哲可能沒料到方迦堯能找來,也盯着他瞧,又扭頭看吳畏,“那可真巧了,這都能找來。”
柯哲知道吳畏在這兒全因為餘闵溫,他打聽了刑南在這兒,他就間接跟過來,而且很幸運的,吳畏看起來心情不好。
柯哲就點了酒,也不說話陪着吳畏喝。
桌面兒上擺的是高方瓶兒,精簡透明包裝的玻璃瓶金酒。
這酒是出了名兒的烈,柯哲還專點了辣味,嘴裏爽。
“這不正好,”方迦堯自然在吳畏旁邊坐下,“陪你。”
柯哲跟吳畏是對着桌面坐,吳畏旁邊還挺有空,柯哲忌憚,只是挑了對面的位置細斜斜倚着。
兩邊兒的襯衫開了粒扣字,他就等着吳畏醉。
所以金酒的純度他知道,他沒碰。
方迦堯倒扣的托盤裏拿了被子,伸手從剩的半瓶兒裏往裏倒,但是杯口兒被吳畏用手扣住,“就這點兒,幫我清個底兒。”
吳畏手裏還晃蕩着半杯,拎着往方迦堯嘴上湊,杯面兒沒轉方向。
柯哲手背撐在膝蓋上,盯着這兩個人,眼裏陰郁。
方迦堯張了嘴,把萬科交待那事兒先問了,問他的主意。
“回去,”吳畏往後倚了身子,“給他說留我的名兒,”吳畏說完方迦堯手機就開始震動,萬科在那頭困得打哈欠,“怎麽樣了啊,畏爺留不留,留的話那堯哥你的空床位我就報上去了啊,催得挺急。”
方迦堯捏着電話問,“我的床位排得哪個?”
萬科在那邊兒紙翻得嘩嘩的,“等會兒啊,我瞅瞅,”一會兒萬科罵了一句,“操,媽的人渣哲!”
方迦堯盯着對面兒的柯哲把酒喝了,用手從兜裏把糖塊兒從糖紙裏剝出來,順着吳畏嘴磕進去。
對電話那頭兒的萬科改了主意,
“床,給我留着,我用它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