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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1)

石燃接到的命令只有七個字:“務殺駱寒于今夜!”

這是袁老大的命令。

——袁老大已經鐵心,務殺駱寒以定江南大局。駱寒一個人當然不足以搖動什麽江南大局,他也無意為之。但他一劍驚現,那星星微火随時可能點燃江南一向久蘊的危局。石燃想起接令時袁老大那鎮定而濃烈的怒氣,心裏還是不由一顫:袁大哥已很久沒有這麽動怒了。最近兩月,不只石燃白鷺洲中伏,轅門七馬所受逼迫也日益為甚,除他之外,羽馬、鐵馬一一暴露,這都是袁辰龍所不願看到的。而且他在朝廷上所受壓力也日重,更何況駱寒一出手就傷了他一直最疼愛的二弟。

他布下的第二波伏擊馬上就要開始,這是一場獵殺,不比适才石頭城下的圍襲了。

——他們要以“長車”快馬之力,搏殺已負傷在身的駱寒于方圓百畝之內!

石頭城下秦淮河對面的江邊卻是一帶平疇,有數百畝大小,俱是農田。空曠的田野裏,冬小麥才才播種,些微有些雜草,深不掩腕。——駱寒行至江邊,召來伏好之駝,才涉過冬日的秦淮河。他驅退宗令,喘息未已,就看到了那支破空而起的旗箭。他也聽到了那聲呼喝——“長車!”

那喝聲極響,駱寒一擡眼,只見江右樹影之中,枝條閃動,不知有多少人正破伏而出。駱寒忽仰天吸了口氣,天上的空氣冷冽幹燥。他一回頭,就見江心有一只小舟正在停泊,船上之人手裏的旱煙管一時一滅,那是——趙無極!

——駱寒眉毛一挑,就知自己已落入他人算計。

他這時正駐駝平疇,歸路已斷,後面就是“長車”隐于樹影灌叢中的埋伏,他已返不回江邊,無法再次借水而遁。而這空曠農田上,更是無可遁形。

轅門選的好位置!

駱寒一剔眉。然後只聽車聲辘辘、馬蹄奪奪,怪異地在這空曠的平疇上響起。然後只見一輛輛快馬戰車奔湧而出——“長車”之獵竟真的是一駕駕戰車組就的殺局!

山坡之上,連對“長車”聲勢早有預計的文翰林也不由駭然色變。他選擇這麽個山坡草寮觀局,實在也有其深意。只為這裏地勢高聳,站在上面一眼望去,視野極為開闊。而草寮本為春游所建,為圖豁亮,并無四壁。時值變夜——月暈之像果非無因,坡下漸有北風吹起,漸漸猛烈,文翰林與蕭如心中憂切,均無心安坐,俱長身立在了坡右懸崖之畔。

夜色下,微月長疇,他們就遙遙見一個少年騎駝而立。田野之上,他孤身當風,縱遙隔百丈,猶能感覺到他身上散出來的那種孤銳的傲氣。

那辘辘的車聲就在他左右兩側同時響起。文翰林不由大奇——在他心中,戰車本是漢代以前兩軍交戰時的利器,後世嫌其冗笨,久已不用。他久聞轅門內隐有“長車”一股實力,一向還以為只不過用其名號以壯聲勢,沒想到對岸那樹影之中奔騰而出的竟真是一駕駕快馬戰車。他細數了一下,現身的怕不有百駕之多。那車俱是雙馬所拉,車身輕巧。車上,一士控辔,一士執戈,縱橫呼嘯,轉瞬即至。文翰林沉吟道:“戰陣之中,原以輕快敏捷為要,袁老大布此長車,可有什麽說法嗎?”

蕭如微微一笑:“豈不聞建炎初年,金兵劫掠東京方退,康王得繼大統,用李綱為相,于治兵之道首先提及的就是一句‘步不足以勝騎,騎不足以勝車,請以戰車之制頒京東、西路,使制造而教習之’。當日靖康之亂後,朝廷棄河北不守。河北巨盜楊進聚衆三十餘萬,與丁進、王再興、李貴、王大郎縱橫京西、河南,另有王善輩,擁衆七十餘萬,戰車萬乘——其所以可以喑嗚叱咤、縱橫于一時者,所仗就是這兵車之力。翰林,你于武學一道浸淫已久,只怕兵戈之事卻少有知聞。百兵之用,各有不同。人為負累所限,不能盡攜身邊,戰車雖較戰馬略顯笨重,但可攜之物多,攻可摧堅,駐可固守。何況——這長車練來本不是為一般江湖打鬥的。”

要知袁老大身兼要職,所圖也大,一向心懷“北圖”之念,不只是一味只想在江湖中逞雄稱霸之輩。他這“長車”,說起來倒是為兩軍對敵時潛伏一支護衛主帥的精銳之師而建,是他視為手下雙鋒的左右“雙車”親手操練。當日金兵曾數迫高宗趙構于窘境。袁老大也是感念于此,才創此“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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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翰林輕輕點頭,有蕭如在側,果然每言必讓人有所進益。

只聽蕭如繼續道:“何況,若論輕疾險銳,當今天下誰又便捷得過駱寒?他那‘九幻虛弧’,縱淡定如你的‘袖手談局’心法,只怕也難制其鋒銳。今夜,倒要憑這笨重之勢克他于石頭山下了。”

駱寒穿得單薄,北風乍起,他忽将一只左手伸進了駝頸下那塊松軟的毛中——那裏有這整個世界都沒有的溫暖。

“長車”當前,他卻忽平靜下來,發絲沾頰,瘦肩當風。風吹在他為适才一戰浸着汗水的皮膚上,尤其凜冽。只見他俯下身,将右頰貼在那駱駝的脖頸上厮蹭了會兒,才喃喃道:“駝兒、駝兒,轅門果然難惹,除了那秘宗門暗殺之伏,竟還有這長車之利。——嘿,誰叫你當初不管不顧踏入江南摻和入這危難之局呢?現在怕收不了場了吧?就不知咱駝兒的腳力好,還是他們江南的鐵騎快。你若比不過,我是定要戰死的了,可你只怕也要羞死。”

他似把座下的駝兒當作這世上唯一的庇護與助力。

那駱駝似也聽懂了他的話,四只蹄子一陣亂踏,興奮莫名。它一向縱蹄塞外,于狼群馬匪略無畏懼。只見它鼻子裏喘着粗氣,那氣息白騰騰地在這暗夜裏升起。駱寒向前夠了一夠脖頸,像要把頭伸入那升起的白汽裏——因為那是這個寒涼的冬中他所能捕捉住的唯一的濕暧了。

他的面前忽似浮起了一張朋友的臉,心裏隐有微痛。那駱駝卻忽仰首長嘶——它身前身後,已有兩撥車騎,各約五十餘乘,直逼到了他們一人一駝百步之內。

左後方帶隊而來的就是“羽馬”米俨。他身為七馬之一,隐身劉琦帳下,原為軍中壯士,自于車戰之道極為谙熟。

右後方的來勢稍慢,因為他們等了一等統軍的石燃。

石燃熾眼濃眉,雙目緊緊盯着駱寒。他與駱寒一樣,同樣有着一雙熾烈的眼。只是,駱寒在平時卻遠較他顯得困頓。

前方不遠,似也隐有車騎暗布,那裏的統領的卻是“鐵馬”常青。

——轅門三馬,傾力同出,長車布陣,為擒塞上明駝,同領“長車”一派。

他們直逼至駱寒身前不遠,才倏然停步。

左面的米俨忽道:“駱兄——”

駱寒一擡頭。

米俨見長車之陣已成,心下稍安,含笑道:“就請下馬受縛如何?”

他年紀雖輕,但領兵日久,極有氣度。北風吹起,拂得田野裏百餘騎馬兒鬃毛飄拂,把這秀冷的江南的冬景平添上一股凜冽的殺氣。

駱寒卻靜靜道:“我騎的不是馬兒。”

“只有那騎馬的人才會下馬受縛。我騎的卻是一匹縱蹄橫沙,不解羁絆的駝兒。”

他拂了拂袖中孤劍:“所以我不懂你的話。”

說完,他忽一揚首。天上暗雲飛渡,月華為之一暗。他話音一落,就趁勢一拍駝頸,喝道:“左!”

那駝兒如滿弦之箭,聞聲在這天地一暗間突然就向左突出。

蕭如和文翰林也覺眼前一黯。天上雲月相搏,地上的樹影便時隐時現,時相斑駁,時陷暗寂。

文翰林道:“阿如,你覺今日局勢如何?”

那盆炭火已被棄在他們身後,如兩人間曾勉強燃起的一點溫暖。才才攏起,只一時就已抛棄。

蕭如淡淡道:“難料。”

文翰林微微一笑:“你該也看出轅門之厄了吧?阿如,袁老大屢犯豪強,不知自制。縱無駱寒出現,日後也定無好的結局。你——該回頭了吧?”

蕭如側望向文翰林,知道這才是他想說的話——不錯,今夜局勢,到目前看似駱袁之争,但一直還有隐于暗處的他人。轅門若敗,天下正不知當有幾何人拊掌稱快,額手相慶。坡上不是就有庾不信手下三大祭酒?坡側還有金日殚暗伏。今夜——蕭如冷冷地想——弄不好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天上月華時滅時明,明時兩人就見得到遠處的車騎奔馳,暗時卻四下裏阒然一黑。蕭如還未答言,只見月影又被厚雲所掩,天地間猛地一黯。長夜寂寂,只有北風聲起。遠處米俨忽發斷喝“燃箭!”

攸地,只見對岸火光忽起,那是“長車”中人彎弓搭箭。百矢齊發,那箭上沾有油脂,風中能燃,一支支如流星般在對岸曠野裏亮起,此起彼伏,照得駱寒身影時時可見。

駱寒坐騎雖快,但畢竟在衆騎圍中,奔逃不易。“長車”的妙處也是此時才現,他們車中竟帶了不知多少兵器,遠則箭射——投槍飛斧、矢石俱出;近則相攻——長戈劍戟,不一而足。那車上之士分明久經訓練,車中更有百兵可擇,無往不克,無遠弗及,端的兇悍無比。

駱寒的駝兒卻并不走直路。它身形雖大,卻轉折便利。仗着這駝兒,駱寒左奔右突,雖陷百車之圍,卻一時并不落下風,要疲痹敵手後以尋可乘之機。

但車馬之戰,多為遠攻。駱寒劍短,自是還手不易。只見他偶發嘯叫,必騰身從駝背上躍起,九幻虛弧,缥缈一擊,略沾即退,不肯纏鬥。只為對方還有三個“七馬”中的高手。

石燃、米俨、常青,名列七馬,果非凡響,俱允稱一代強橫。只要駱寒窺得那“長車”稍有可乘之機,猶未得發,米俨,常青,石燃便已飛馬而至,補上缺口。

數裏之內,一時只見火箭流星,百車雜沓。車聲辘辘中,有一駝疾馳。那駝劍雖銳,卻如豹走狼群,螳入蟻穴,雖指牙尖利,卻仍難脫困厄。

石頭城上趙無量與趙旭猶未離去,趙無量猜得袁老大出手可能不只設下胡不孤暗伏一擊,卻也不虞猶有此變。只聽他喃喃道:“厲害、厲害,袁老大果為人才。”

趙旭卻一臉緊張道:“駱寒,他是不是已無路可去?”

趙無量一擡首,望向對岸南頭三裏許處的一片樹林——也許,那就是駱寒唯一可以一避這“長車”車騎縱橫之地了。

秦淮對面的平疇之間,駱寒與長車厮殺正烈。坡上文翰林忽一擊掌——此時他已不需潛忍,只見兩個仆人如飛般提了兩個大漆盒飛奔了上來。

他們一進棚,先在茅寮四角插了四把燃得正旺的火把。那是四枝飽蘸了松脂的粟木,火勢熊熊,一時把這坡上照了個通亮,也照亮了坡上蕭如的麗色。

文翰林望着蕭如,不管坡下對面,厮殺正烈,從身邊手下人手中取過一襲披風,笑對蕭如道:“阿如,江畔風緊,你披上吧。”

蕭如搖頭一笑,已經拒絕。那兩個仆人卻已在桌上安插了十幾個小碟。碟子細白,上綻冰紋。文翰林不愧為江湖中的雅士,雖清野小酌,也用具精良。那仆人又取出了個燙鬥,燙他們帶來的一壇好酒。文翰林在江湖綽號“袖手談局”,頗愛飲酒。他見今日之局到目前果如自己所料,心下寧定,便有閑心靜坐而觀了。

文翰林給蕭如斟滿了一盞酒,笑道:“阿如,你喝一口,潤下肺。”

蕭如目中隐有憂慮:轅門今夜伏擊駱寒之事本極隐秘,卻被文府預知,她已頗吃驚。看文翰林預備得又如此周到,她更不由擔心。

袁老大三日前得知胡不孤要伏擊駱寒,他生性謹慎,雖未和胡不孤交待——恐挫其殺氣,卻親手預伏下第二道與第三道伏擊,甚或準備親身而至。看來,這一切,卻均落入了他人的算中。

如今江南時局不穩,轅門為迫駱寒出面已與蘇北庾不信屢有沖突,偏偏文府又聞風而動,而朝中勢力大多為人掣肘,缇騎、雙車俱調遣不動。蕭如心知,袁辰龍如今是碰到了他複出十餘年來都沒有過的大關口。

所以袁辰龍斬殺駱寒之心才會如此之切——殺雞儆猴,他若欲傧服衆人、壓服口聲,殺駱寒不能不說是最簡略的辦法。沒想到今晚臨到動身前,秦相府長史與左金吾李捷卻于此時适時而至,說領上命與他有要事相商,同來的還有統領大內高手的李若揭的三個弟子。袁辰龍情知事情有變,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只有秘請蕭如至石頭城代他統領全局。蕭如也是到了江邊,才知道文翰林在等着自己。

——忽聽文翰林道:“阿如,你可知我這平生有三事最恨?”

蕭如一奇:“噢?”

縱曾親密如她,也是少有機會聽文翰林吐露心事的。不由問道:“是哪三件?”

文翰林淡淡道:“我第一恨,是錯生于文府。”

蕭如一奇,“為什麽?”

文翰林一撫膝,慨然道:“我也算自許甚高之人。但江南文府,家門清貴,清華家聲,所歷已過百年。人才久盛。偏我身為正宗長子,如生在別家,以我才調,自可超出前輩,令宗族一振,更不說令旁人誇羨、後代景仰了。但我偏偏生在文府之中,不是我炫耀家門,你也知道,我們家、文武兩途,功名舉業,甚至求仙學道,青樓游幸,各式各樣的人才,都已數不勝數,要想超出前輩,一振一已面目,實是太難太難了。”

蕭如便嘆了口氣,她知他所說的乃是實話。不說別的,只是令祖文昭公,只怕就是他終生無法逾越的一道屏障。

文翰林繼續道:“第二恨,我是恨袁老大,上天偏将我與他生在同時。這十年,我文翰林文難以高舉入朝、以居廊廟,武不能江湖振作、一逞獨步,俱是拜他所賜。”

他忽仰盡一杯酒,嘆道:“恨啊!恨啊!”

蕭如面上不由就浮起了一絲同情之色。她安慰道:“你的‘袖手刀’與‘淡局百步’,當今江湖,及得上你的人不多了,就是比辰龍只怕也未遑多讓。”

文翰林一擺手:“武功且不去說它——我贏不了他,這是肯定的——但就是在勢力之鬥中,我就算贏了他,後人也會評說我倚仗家門優勢。對于一個赤手空拳出身的人,我如何勝之,最後總未免勝之不武,這已注定是我的二恨了。”

他垂頭凝思了下,才注目向蕭如道:“你可知我三恨恨什麽嗎?”

蕭如一愕,掠掠鬃發,目露疑問。

文翰林一字一頓的重重地道:“是、你!”

蕭如臉上閃出了一絲苦笑。文翰林已冷冷道:“是你毀了我對自己擁有的所有東西的幸福之感。前兩恨我此生盡力,也許還可消除。可這一恨,卻只怕要人生長恨水長東了。”

他的左眼皮忽然一跳,注目秦淮河對面,口中發出一聲輕“咦”。

原來駱寒正策駝試着向南首樹林沖去。但只沖了數百步,車騎回折,就重又把他截下——他已被迫向東兜轉。

蕭如于其神色間就已察知其意。南首有伏,她心中一陣驚凜:原來文翰林今日不僅只是觀局,他已布好棋子,要傾力出手。她面上卻神色不露,淡笑道:“翰林,今夜觀局之人既然不少,咱們如此兩人小酌閑坐,卻把別人都晾着喝這北風,未免太過小氣了吧?”

——既然來的都已來了,不如讓她直接面對。

文翰林大笑擊掌:“不錯不錯,反正這幾個客人你遲早要見的。”

然後他忽站起身,沖坡上叫道:“辛兄,嚴兄,鐘宜人,三位下來共飲一杯如何?”

坡頂一靜,然後一個男音道:“恭敬不如從命。”

只聽步聲囊囊,坡上三人已魚貫而下。

文翰林又沖左手山林望了望,暗皺了下眉,似也判斷不清那人是否在那裏。口裏猶疑呼道:“金兄,何妨過來一坐?”

左邊密林之中寂然無聲,半晌,文翰林都以為自己喊錯方向了,才聽一個怪怪的聲音道:“也好。”

那人似只粗通漢語,聲音怪異。蕭如唇角微微一撇——為了今日之事,連一向傳聞的北朝高手也來與會。秦相與文府為了剿除轅門勢力,真可謂不擇手段了。

只見門口人影一晃,先進來了三個人。一個是瘦高男子,另一個矮矮壯壯,最後一個卻是個女子。那落在最後的婦人神色端然謹肅,想來就是所謂“鐘宜人”了。“宜人”原是朝廷對有品官吏之妻贈與的封號,難道這女子的夫君曾是朝中五品官吏?

蕭如正自打量,文翰林已肅手讓客,對她介紹道:“阿如,這三位你可能都沒有見過,但想來久已熟知他三位的大號。那在江湖中,可稱得上叮當響響叮當了。這三位就是蘇北庾不信庾兄所創‘落拓盟’中的三大祭酒,江湖人稱‘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的三位是也。”

那三人并不入他們這一席,卻于旁邊被釘在地上的一張粗木桌邊坐下了,意态間似雖與文翰林有所合謀,卻仍自成一脈。

只那矮矮壯壯之人咧嘴一笑,其餘兩個并不開口。蕭如仔細打量着那三人,似是要在他們動靜之間看出他們的虛實。

說話間,門口已又走進一人,文翰林對他似更為在意,側手一讓,道:“這位就是金兄。”

只見那人打扮穿着雖如南人常服,但鼻眼眉目,卻與中原人士頗異。

文翰林又沖己方那四人道:“這位就是名馳江南,‘江船九姓’中以識見技藝傳名一時的金陵蕭女史了。”

“落拓盟”三人微微點頭。那“金兄”卻似只驚詫于蕭如豔色,開口道:“江船九姓?那是什麽名號。”

他似不是漢人,一口漢話駁雜不純。文翰林卻也不對他解釋,含笑肅手讓他入座。

蕭如卻忽面色一冷,冷冷道:“金兄可是從北邊來?”

那金姓人一點頭。蕭如卻看了文翰林一眼,那一眼有輕忽也有怒意,然後只見她面上已怆然變色,拂袖而起。那金姓人本才才坐下,她一站起,袖子一帶,一下就拂落了一只瓷杯。那杯中猶有殘酒,直向那金姓人膝上潑去。那人卻不慌不亂,伸手反腕一接,竟是極高明的手法——他手并沒向那杯子迎去,卻似于掌心發出一股吸勁,要把那杯子吸入掌內。沒想杯子落得看似無意,卻實蓄了巧勁兒,輕輕一旋,幾乎已脫出那人控制。那人“咦”了一聲,手腕再動,杯子就如受大力,再次向他掌中投去。就在他将接未接住之時,那只杯卻适時忽然爆了開來,砰然一裂,酒水四濺。——蕭如所修“十沙堤”心法論內勁并不如何強悍可畏,但其中的兜轉曲折,前勁後力,卻層次分明,大是特異。

那人面色微驚,一只手不收,卻見他面上氣色忽暗金一燦,一只手竟似大了許多,竟閃電一伸,把一只就要爆裂開的杯子當場捏住,那杯子登時被他紋絲合縫地捏在了一起,裏面将濺的酒水竟然一滴未漏。

果然好功夫!蕭如已變色道:“果然是‘摔碑鎖腕纏金手’。翰林,你真是更有出息了!對付袁辰龍我不惱你,畢竟那是你們男兒之事。人生百年,誰不會做一些無謂之鬥?可連北地‘金張門’高手你都勾引來了,你也算……無所不用其極!”

她本一向清婉,但這一發作起來,也真有魚龍驚變、山風海雨之怒。

落拓盟三大祭酒神色微變,文翰林才待開口。蕭如已變色怒道:“我倒也不管什麽家國之恨,可我父我祖俱是于金兵渡江之時喪身于‘金張門’圍攻之下的。他是哪一個?金日殚?金蟬飛?嘿嘿,——就是你所說的金日殚吧?‘金張門’擅‘摔碑鎖腕纏金手’的目前要數他了。如此惡徒,我蕭如怎能與之同席!”

她忽一拂袖,袖風飄起,悄然柔宕,那滿席碟盞就被她一掃而落。

她适才說話極快,落拓盟三人雖聽得清清楚楚,那金日殚于漢話本半通不通,正在愕然間,就見一桌菜肴已被這不知如何突而發怒的女子拂落于地。

卻于這時,只聽對岸一聲長嘯——駱寒終得空隙,直向南首樹林沖去!

衆人也沒想到,蕭如就于這時身影一展,已出棚外。她原精擅承自六朝的、江湖久已絕蹤的“十沙堤”心法,這一躍之式極為曼妙,輕輕一縱就已縱上了草寮之頂。然後她忽一拂袖,那男子式樣的長衫袖中有一根丈許長的綠綢彩帶就随風揚起。

衆人不知她要做什麽,只覺她的動作曼然随意,似是随便的拂袖倚欄一般,可袖中飛舞而出的那根綢帶竟在風中柔宛直上,雖輕袅柔弱,卻直飄揚至高及丈許處。那綢帶上似早塗了磷脂,那磷脂一沾北風,就乍然一亮,映得那數尺長福竟碧光熒澈,燦然亮麗,在這茅寮頂擋住的火把光下顯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鐘宜人驚道:“幽蘭露,如啼眼。”

所謂“幽蘭露,如啼眼”是江船九姓中蕭姓一門所自研的燃磷傳訊之物,想來百丈外的對岸都可以看見。

文翰林一怒:“你居然還……如此報訊。看來倒不愧袁老大派了你來!”

他一拂袖,身子已扶搖而上,直抓向那綢帶。

蕭如那綢帶卻已收縮如意,避過他的一抓,竟已返折袖內,她口裏已長嘯道:“南首有伏。”

江風很大,她聲音飄蕩,不知可能及達對岸。但綢招上的磷光一燦,對岸想已看見。果見對岸“長車”略微一頓,石燃似傳了什麽戒備的命令。文翰林此時再做何舉動都已無及。

蕭如這才松了口氣,好整以暇地竟在茅寮頂坐了下來。淡笑道:“翰林,寮下我已羞與同席。你今夜準備得可真夠精細呀。如果能,你就仗着那北方蠻子之力把我蕭某也留下來好了。”

她聲音清凜,裏面有一種說出不的鄙視。

只聽她靜靜道:“你伏就的驅駱吞袁,漁人得利之局,只怕駱寒也不會那麽輕易為你得逞。”

文翰林冷笑道:“好,沒想那駱寒倒不傻。我本想還能讓他再拖‘長車’小半個更次,才能脫身,引那‘長車’入南首樹林之伏。沒想他這時已先看了出來。不過這又如何?‘斬車’之計不過提早發動罷了。”

蕭如在草棚頂上發飛袖舞,宛欲乘風,含笑道:“駱寒豈是輕易遭人利用之人?如你當他全無心機,那可就錯了。他劫镖銀,殺缇騎,嫁禍耿蒼懷,輾轉過千裏,可不是一個全無心機的人做的。”

她口中輕笑,心下可不輕松,暗想:原來文翰林連今夜計劃的名字都如此直截:直名“斬車”!那麽今夜,文府定是決難善罷了。

今夜——本是轅門伏擊駱寒做就的一個局。但焉知螳唧捕蟬,黃雀在後,局外有局。看來這也是文府潛忍多年後苦心籌謀、傾力一發,要摧毀“長車”、破敗轅門的一個局!

她望向東首城中。

辰龍——事變如此,你、還沒有脫身嗎?

駱寒是在斬斷對方二馬拉車之套後才得以有隙沖出的。

長車那本極謹嚴的陣形被他突襲一擊,稍顯散亂。他已雙腿一夾,不待呼喝,駝兒已明他意思,放蹄向南首樹林方向直沖而去。駱寒卻忽身子向後一仰,平躺在了那駝背上,一支弧劍擋盡射向他人駝的箭矢。

可長車一亂之下,已經重整,在石燃、米俨與常青的督率下,依舊分左、中、右三路,向駱寒疾追而至。

就在這時,石燃望見對岸有綠幟一招,立即向米俨喝道:“南首有伏。”

他曾見文翰林出現在草寮之中,已料定是文府有動作。米俨在車上一回首,問道:“如姊可遇險?”

石燃也料不定文家今夜是否已打定主意和轅門翻臉。稍一尋思,叫道:“拿下眼前之人再說。”

米俨、常青便不答話,急向駱寒追去。

此處雖距那樹林雖猶有數百步,但駝車俱快,轉眼即至。只要一入林中,車戰不便,長車之優勢必然轉眼消逝過半。

石燃心中大急,今日雖三馬同出,卻是他統令長車。

駱寒距樹林不足百步時,追在最當先的石燃忽大叫道:“助我!”

他車上之士忽一挽兩馬的套索,那套索竟似有彈性一般,被他這麽猛力一拉,加上兩馬前沖之勢,登時拉滿。石燃雙足在那套索上一點。那馭者手一松,借那反彈之勢,石燃人已如彈丸般躍起,直撲向距他不足二十餘步的駱寒的背後。

他這蓄勢一撲駱寒也不敢小視,反臂出劍,劍影一晃,就向石燃而勢迎去。後面數架長車上箭矢齊發。他們這次取準極低,竟是向那駝兒四足射去。駱寒一攬駝尾,手中劍勢不改。依舊向石燃迎去,人卻翻身一蕩,攬着駝尾,身子一晃,已踢飛了眼看要射中他駝兒的數支長箭。

左右兩側卻已有數車奔至,車上之人忽一揮手,擲出長索,直向他一人一駝套來。駱寒方迫退石燃,人已在駝峰上直立而起,兩足連踢,一一踢飛那套索,卻與再度縱躍而起的石燃又纏戰在一起。忽然一索又至,他一腳踏住,那擲索之人耐不住那駱駝的沖力,直被拖下車來,慘叫聲中,已有車輪從他身上碾壓而過。

稍後的米俨也知如駱寒一入林中,只怕如虎添翼,此時不奮力相截,更待何時?他一拍馬背,人已飛身而起。那面常青也一揮手中雙鏈,卻驅座下“鐵馬”,以馬戰之力,逼迫而至。一時“轅門”三馬,同擊駱寒。駱寒在駝背上瘦影翻飛,如踏平地。他時立時卧、或俯或仰,卧時頭靠駝頸、翻身即藏入駝腹,這一套駝峰劍法,千劫百變,卻是騎戰之術。

但石、米、常三人之聯手之力豈可小觑。他座下駝兒為他三人所累,不由奔騰稍慢,後面“長車”已漸追及,兜頭迎轉,把駱寒一人一駝生生隔斷距林中不足五十步之外。

駱寒忽一靜,以一招“虛弧”之術再擊退米、石、常三人聯手一擊,然後忽端坐駝背,目中神光冷然而視。

石燃與米俨都是落地而立,一仗雙掌,一持長槍,與駱寒冷凝相對。“鐵馬”常青卻如霹靂般卷上,手中鐵鏈舞得矯若龍蛇。駱寒喝了聲:“好!”拔劍反擊,立時還以顏色。只聽一陣“叮叮”連聲,劍鏈相交,于瞬間不知已交碰了幾千百次。“鐵馬”常青卻也被迫得暫為退後。暴烈如他,面上卻已現出了豆大的汗粒。

後面的長車已陸續趕上,漸成合圍。車聲辘辘,長風烈烈,聽得人牙根發軟。慘淡月華下,只見駱寒左臂上一片暗褐,卻是适才于石頭城下鬥胡不孤與宗令所受之傷這時爆裂開來。

駱寒于百忙之中,無暇打理,只能撕下一片衣襟,以牙咬住,裹住左臂之傷。

他這一下突然停手裹傷,雖就此右手虛垂、劍懸鞍側,但米、石、常三人知他出手極快,常能殺手于頃刻,也就不敢輕易進擊——何況他們知道這樣拖下去,若能合圍緊固,反對自己有利。

駱寒裹傷才畢,卻忽弧劍出手,直向石燃擲去。石燃大驚,萬料不到他會于此時棄劍!

那劍挾一抹光弧轉瞬即至,他一避居然未避得利落。卻是米俨代為援手,長槍一擊,直挑那擲來短劍。那劍卻恰于此時适時一轉,算定了石燃所避方向一般,又向他追擊而去。“鐵馬”常青忽一聲暴喝,手中雙鏈直向那只弧劍砸去……那邊駱寒自己身形卻極怪異地一翻,人就已不見,“長車”之人只覺他一下似從衆人視線中消失了。就在他們一愕之間,駱寒已從那駝兒跨下鑽出,自它兩條前腿間突然冒起,一躍已躍上了距他不足十餘步的隔在他與樹林之間的一駕長車車轅之上。

米俨長身回返,長槍直刺。那車上之人似也沒料駱寒會這麽忽然冒出,馭手被他伸手一拖人已帶離駕座,另一兵士也被他一抓而傷,踢落于地。車旁執戈之士猶在錯愕中,駱寒卻已以手控缰,一催那馬兒,直向追來的米俨迎去。

他似極善于馭馬,那馬兒在他手下,前沖之勢較在剛才的駕車者手中尤為迅速。

米俨長槍一挑,一招“痛欽黃龍”,力大招沉,凜然而至,要欺駱寒于空手之際。駱寒卻一側身,避過其鋒,伸手一攬槍纓,人已順勢蕩了出去。石燃本剛避開他适才所擲“弧劍”,一躍而起,卻正趕上迎上來的駱寒。

他躍得高,駱寒來勢卻低。石燃雙足一踏,就勢向駱寒肩頭踏去。駱寒卻拼他一踏,只聽他肩骨上一聲輕響,人卻已一手接劍,兩指挾住了那眼看要墜地的弧劍之尖,左手手指已點向石燃左足上湧泉大穴。兩人均一聲低呼,同時墜落。

駱寒落地前忽飛踢那駱駝一腳,叫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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