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錯過
兩日後,朝夕兼程的陳啓宇将韓覃安頓在東明縣城,即往東明縣衙而去。唐牧既在此督河道,自然州府一級的地方官員們都在。他才莆一進大堂,便見唐牧坐在正中大案後,堂中兩側青一色的青綠官服烏紗,正中一條長凳上一個還戴着烏紗穿着七品官服的知縣褲子褪在腿根,衙役們板子上下翻飛正在打他的屁股。
陳啓宇見慣這種事情,繞到左側行到案側,拱拳叫道:“先生!”
唐牧回頭,皺眉問道:“不過一兩百裏的路程,怎麽兩天才到?”
陳啓宇自然不敢說他趁機在原武縣替自己娶了房夫人,因此垂手并不言語。堂下板子打完了,那白發蒼蒼的老知縣叫衙役們扶着搖搖晃晃站起來,撲通跪在地上。唐牧問道:“倪大人如今可知錯了?”
倪知縣搖頭:“下官體恤愛民,不知錯在何處。”
唐牧扔條令板下去:“那就接着打。”
倪知縣六十多歲的老人了,方才二十板子已經打的兩個屁股蛋子高腫,再打下去只怕要皮開肉綻,旁邊荷澤知府忍不住出列說情:“總督大人,倪知縣年老昏昧,還請大人寬恕他,趕出去就行了。”
唐牧前幾天對着開封府一群貪官們笑眯眯柔言緩語,如今到了東明縣,卻對着這年老清廉的老官打起了板子,任是陳啓宇跟了他三年多熟知他的行事作風,此時也忍不住有些看不過眼,輕言道:“先生就饒了這老知縣吧!”
好死不死那倪知縣見這麽多人替他求情非但不服軟,反而還倔起了脖子:“只要唐總督收回成命不淹我東明縣,打死老夫人一人造福一方百姓,老夫死得其所。”
唐牧回頭對坐在一側太師椅上的王祎說道:“瞧瞧,他嘴還這樣硬。也罷,大家跟着王大人去集結役夫,開庫取銀,到閘口洩洪。我再與倪知縣好好談一談。”
他一到東明縣就要開閘洩洪淹東明縣,東明一淹,多少百姓要鬧饑慌,荷澤的地方官員們自然不願意。但是方才唐牧殺雞給猴看,一頓板子打的地方官們啞口無言,乖乖跟着王祎一起去洩洪了。
待到所有人走完,唐牧才起身親自去扶倪知縣起身,伸手請道:“老大人,唐某今日要叨擾您府上一杯熱水,不知可否?”
打一巴掌給顆糖,倪知縣側臉看了一眼這年級輕輕就學得一手老奸巨猾狐貍手段的河道總督,腹诽着一拐一拐領着唐牧與陳啓宇到堂後內院,高聲呼老妻:“去給總督大人燒杯熱水沏茶。”
兩人到內堂坐定,倪知縣屁股疼的坐也坐不穩,偏他家連只好點的錦墊都沒有。那素服竹釵的老妻實在看不過眼,将一床漿洗過千遍沒了顏色的薄被拿出來墊在他屁股下面,轉身出去了。
唐牧端着那茶沫滿飄的茶看了一眼又放下,一手支在陳跡透黑的粗木八仙桌上側身問倪知縣:“老大人,唐某當着一府官員的面打了您的板子,您可是覺得唐某是個庸官。”
倪知縣方才嚎的口幹舌燥,顫危危端着茶碗抿了一口:“老夫可沒有這麽說。”
唐牧呵呵笑道:“您老人家就是這個意思。”
他習慣性端起茶碗看了一眼又放下:“可是我才到此地,才說了句要在東明縣洩洪的話,您不問原由不去考量大局,大聲嚷嚷起來引得縣民們在府衙前聚衆鬧事,這還算小,若再影響到此地役夫叫他們也反起來,我這政令又該如何實施下去?”
倪知縣重重砸下茶碗:“雖您是朝中大員我只是個七品官兒,可老夫直言,你這做法就不對。淹得我一縣百姓,我這一縣百姓沒了一年的收成,明年吃什麽?”
唐牧招呼陳啓宇道:“倪大人屁股有傷坐不住,扶他到內間躺下,我到床前給他細說。”
陳啓宇忙過來扶倪知縣,倪知縣一生的清官有些風骨,也不理這年輕三品大員此時給的糖,大大方方叫陳啓宇扶着起身進內室躺到床上才道:“我要聽聽唐總督如何解釋。”
唐牧坐在陳啓宇搬來的椅子上,牽那略厚的唇輕輕一笑,娓娓言談起來:“今年雨水成澇,從秦嶺以北一直到長江下游,如此大的洪水從黃河中洶湧而下,只能疏而不能堵。要在何地疏,又在何地堵?若不在東明疏洪,洪水洶湧而下就要入淮河。淮河兩岸亦是豐收季節,南直豐而天下豐,那是大歷朝一年糧食最主要的供應地,洪水入南直,整個大歷明年都要鬧饑荒。你說是東明一年的饑荒重要還是大歷一年的饑荒重要?”
倪知縣仰臉看着帳簾許久,面上神色慢慢轉寰,許久嘆道:“朝庭給的赈災銀子太少太少,我們一縣人熬不到明年青黃啊!”
唐牧起身一笑:“只要老大人能想通就好,銀子唐某自會想辦法。”
他起身自知縣大衙出來,見陳啓宇還跟着,回頭吩咐道:“我還要在這裏陪着王祎照應洩洪一事,你先回京去找俞閣老,把我的手信交給他。”
陳啓宇接過信展開看了一眼,略帶驚訝的擡頭:“先生竟是要薦舉王祎做都察院右佥都禦史?”
唐牧一笑:“讓他先在禦史的位置上把河南那一群貪官給我一一法辦了,辦完之後再想辦法調他到工部,想辦法叫內閣将河道總督議成常職,叫他繼續監河道去,這是他的長項所在。”
陳啓宇此時在恍然大悟,追上來笑問唐牧:“這麽說開封一府地方官們家裏借出的錢就不用還了?”
唐牧止步:“要還,自然要還。只要查着沒事的都還。但是我看那地方沆瀣一氣,沒有一個好東西。”
陳啓宇有新婦還在客棧中等着,接過書信急不可耐的跑了。
鞏兆和陪着唐牧往懸河堤岸上去。他早陳啓宇半天到這裏,卻是到如今才能在唐牧跟前說上一句話。他自懷中掏出韓覃所書那封書信奉給唐牧:“二爺,那日您從原琥縣出發之後,老奴碰見原先在咱們府中做過表姑娘的韓姑娘……”
“誰?”
“原先在咱們府中假扮過柳姑娘的那位韓覃韓姑娘!”鞏兆和重複道。
唐牧并不接信紙,只問道:“她在那裏做什麽?”
鞏兆和回道:“她的丈夫名叫李書學,死在修築圈堤的工事上。”
唐牧手有些遲疑并顫抖,緩緩擡起來接過信紙,那是他與王祎并地方官們在一起商議清漕一事時所亂劃過的宣紙。他展開,內裏是韓覃的筆跡。
他曾多少次圈着她的小手教她習字,一筆一畫,他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她寫道:
唐大人,奴家夫妻本為嘉定州深山鄉野農戶。
于這黃河也不過來往相渡的情份。
朝庭修堤有役夫,大人差使有治下。
奴家丈夫帶病身,非役非此地鄉民。
卻無端遭大人驅使入漕工而喪命。
敢問唐大人,您曾經所言執力要護的國與民是什麽,其中可有百姓,百姓中又可有奴家夫婦?
落款:韓覃
唐牧甩手折上信紙,回頭厲聲喝鞏兆和:“為何不早報于我?”
鞏兆和垂首不言,默立在側。
三年時間,他幾乎用腳步丈量完了從京城到太原府的一千多裏路程,卻依然沒有找到她。而在六年之後,她猝不及防的乍然出現,留下一份信,信中字字泣血。
“李書學,他怎麽了?”唐牧又問鞏兆和。
鞏兆和回道:“回二爺,李書學到圈堤上不久就抽了羊角瘋,一抽下去再沒有醒過來。”
唐牧胸腔一窒,或者在韓覃看來,是他害死了她的丈夫,才會書這樣一份信叫鞏兆和帶來。他轉身疾步往前走着,又問:“她可還在柏香鎮?喪事如何辦理的?”
鞏兆和還未回答,就見唐牧已經邁開大步快跑起來:“快去備馬,我們即刻趕往原武縣!”
自從代替他爹跟着唐牧以來,鞏兆和還從未見自家二爺這樣邁着步子瘋了一樣跑過。他本是個天塌下來都不疾不慌從容淡定的性子。
陳啓宇一路亦是小跑着趕回客棧,上樓敲了兩下門聽韓覃問了聲誰,低頭先是一笑才道:“是我。”
韓覃開門讓陳啓宇進屋,問道:“差事辦完了?”
陳啓宇自身後轉出一油紙包熱乎乎的臨清燒麥放到桌子上,揉了揉韓覃睡松的發髻道:“趁熱快吃,吃完咱們好回京城。”
這本也是個喪夫再蘸的小寡婦,可在陳啓宇眼中,她與六年前香山那一遇并沒有什麽兩樣,仍是少女的體态,少女的羞澀神情,或者因為生途艱難而願意嫁他,卻依然陌生,驚懼,難以親近。
雖陳啓宇表現如此親昵,韓覃卻還沒準備好接受彼此間這樣的親密,但如今既自己要試着接受他,也不便表現的太過抗拒。只得壓下心中那點不舒服轉到屏風後銅盆中淨過手,才出來揀了一只來吃。
燒麥還燙口,陳啓宇一眼不眨望着韓覃兩只手虛拈只燒麥微啓檀唇一排白白的細牙紅舌輕咬着,吃了幾口鼻尖上沁出一層薄汗來。他早起還未用過飯,此時亦餓的前心貼後肺,又怕自己買的太少不夠她吃,又饞佳人又饞包子。又怕當着她的面吞口水不雅,只得以指壓搭在鼻息笑皺了雙眼仰頭看着。
韓覃過過好日子亦過過苦日子,自然早發現陳啓宇心裏那點小九九,是而吃了兩只便不肯再吃,連油紙包一股腦兒推到陳啓宇面前道:“奴家已吃的很飽,剩下的還請陳公子自己吃了呗。”
陳啓宇不以為假,接過來幾口将燒麥丢進嘴中,洗過手整個包袱帶着韓覃下樓,自夥計那裏喚來馬抱韓覃坐在馬上自己也騎上去,兩人一馬又要往京城趕。
自柏香鎮到此的來路上,因為兩人彼此還生疏,陳啓宇也未敢問韓覃從六年前香山到如今的前塵舊事。過得這兩日他見韓覃總算面容緩和再無苦相,遂旁敲側擊問道:“韓娘子當年在京師,我看你當是個富家閨秀才對,怎麽幾年不見就嫁到那遠極苦寒的小涼山一帶去了?”
韓覃卻不欲說這些,只問道:“陳公子如今是跟在唐牧手下做差?”
那回去香山,陳啓宇恰是應唐牧相召。他聽韓覃喚唐牧喚的這樣理直氣壯,心中暗猜只怕六年前韓覃會在香山上,只怕也是與唐牧有關。是而問道:“娘子與我家先生有舊?”
韓覃忙搖頭:“并沒有,不過在京師幾年曾聽過他的名號。”
陳啓宇聽她答的遮掩不好再問,心中卻也狐疑不信,暗道待回到京城,這些事情只怕還要去好好查訪查訪才行。他欲與她結夫妻,如今也不過是看上她的容貌身段,雖不介意她是個寡婦,她從小到大的前程後事卻還得找時間細細打問清楚才行。
晝夜不停的策馬奔馳,唐牧一路連水都沒有喝過一口。到熊娘子家門前下馬,他不等鞏兆和敲門已先跨進院子。這是一戶普通鎮上的農家小院,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正在院子裏替孩子喂飯。
唐牧上前直接問道:“她在那裏?”
熊娘子叫他問了個一頭霧水,将碗擱在椅子上起身撩圍裙擦拭着雙手:“官家問誰?”
唐牧道:“韓覃,她在那裏?”
鞏兆和搶上來補了一句:“就是曾借宿于你家的那位小娘子。”
熊娘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書學家的小娘子,也是個可憐人。她早走了,跟着一位官人走的。”
唐牧與鞏兆和面面相望俱是一驚:“什麽官人?”
熊娘子見過鞏兆和,在他面前比劃道:“就是你們一起來幫她治喪那個,瘦瘦高高的小官人。喪事辦完次日五更就走了,聽書學娘子的意思,那小官人怕是想要娶她為妻。”
她以為唐牧與鞏兆和是韓覃家人,跳下臺階說道:“她還遺留了一頭驢和一輛車在奴家這裏。對了,還有樣東西……”
她轉身進卧房,見唐牧跟着進來有些吃驚,卻也沒敢阻止,指着窗子上一角小銅鏡道:“我瞧她很珍愛這點小鏡子,那天早起許是忘記沒帶走,若官家們識得她,煩請帶給她呗。”
這是間連牆紙都不糊的陋室,架子床的四根柱子上滿是歲月浸染而成的陳垢。連天下雨,屋子裏一股黴潮氣息。唐牧順着熊娘子的手望到小窗臺上,果然有一角巴掌大的小銅鏡蒙塵豎在窗臺上。
小軒窗,正梳妝。
她亦曾如別家閨秀一般盤腿坐在妝臺前閉上眼睛,有小丫頭頂盆,有大丫環淨臉容面梳頭。有許多次他就站在窗外看着,看她閉眼沉沉如入定的面容,直到今日,那面容依然纖毫畢的映在他腦海中,不過一念就能喚起。
唐牧走過去拈起那小片銅鏡,心中浮起無處可話的凄涼之感。就算還能重逢,她永遠也不會是自己的外甥女,那個嬌嬌弱弱啃着手指頭的小姑娘。
他将那小半片銅鏡揣入懷中,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恰才出院門就見一個高高壯壯的年輕憨小子亦要往這門裏沖進來。他開口蜀中方言:“老人家,請問李書學可住在這裏過?”
唐牧也才二十六歲,又未曾須蓄,在六部中人人都要稱得一聲美侍郎,叫他張口叫成個老人家已在皺眉,偏他連基本的儀止都沒有,摘掉頭上軟巾又是高叫:“李書學可是曾住在你家過?”
熊娘子幾步趕出來應道:“住過,不過他已經死了,就埋在鎮外那荒灘上。”
大壯一聽雙手拍着大腿就大哭起來:“我就說嘛,他有那個病,出外犯病就麻煩得喽,偏韓覃非得要帶他出門,這下死喽可咋辦呀。”
他直接闖到院中,抓住熊娘子就抖起來:“那韓覃到那裏去喽?她該還在的嘛。”
唐牧本已在解缰,聽到這話回頭吩咐鞏兆和道:“叫那憨小子出來,我問幾句話。”
鞏兆和進門調停幾句,唐牧背手持鞭行到正街上仰面等着,不一會兒就見大壯老老實實勾着頭跟鞏兆和走了出來。此時他竟還知道規規矩矩跪下磕個頭,叫道:“草民見過官老爺!”
唐牧點頭:“起來,我有話問你。”
他背手持鞭往前走着,大壯就在後亦步亦趨跟着。跟得許久才聽唐牧問道:“韓覃是什麽時候嫁給李書學的?”
大壯又摘下頭上軟巾來,先有些震驚,随即嘆了口氣道:“論理還是草民先發現的她,那時候她就躺在集市口上,病病恹恹眼看就要死的樣子。書學娘給了她兩塊香油米花,草民就把她背回我們龍頭山了。至于嫁人,或者是到太原府以後的事情。”
唐牧又問:“她平常在家做些什麽?”
大壯回道:“官老爺,她可是個勤快姑娘,會插秧會做飯,力氣又大腳步又快,回回趕集都是草民跟她一起上山下山。”
唐牧停下腳步閉上眼睛,眉毛漸漸簇到一起,胸膛劇烈的起伏着。大壯不會看人眼色,見這大官人停下腳步,湊上前小聲說道:“官老爺,方才聽那家娘子說韓覃跟個小官人走了。草民就鬥膽一句,她是我拗古村的人,我比書學還早一刻見到她,她又是我背回拗古村的,論理,她也該回拗古村的嘛!”
唐牧回頭看了這憨壯的年輕人一眼,不過一瞬間即明了這年輕人的暗示,不知為何心中塊壘越甚,轉身大步行到熊娘子家門外,自解下缰繩對追過來滿臉疑惑的鞏兆和說道:“走,回東明!”
京城,陳啓宇家小院內。韓覃包着個小包袱坐在正房外的小椅子,邊翻邊皺着眉頭聽屋內小孩子吱吱呀呀的哭聲并一個老婦人不停的叨叨聲與哭嚎聲。陳啓宇仍在小聲争執,媒婆在旁邊起哄瞎勸。
他一個讀書人,叫那媒婆一口一個孝道一口一個仁義逼着聲音越來越低。陳老太太抱着哭聲不斷的小孫女搖着:“無論你千說百說,野路子來的婦人休想進我陳家門。”
媒婆接過話頭:“也不是老太太這個說法,外面那婦人容樣相貌千裏挑一。可咱們先訂了太常寺梁少卿府的二小姐。少卿大人正四品的官兒,深閨秀戶裏養出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在行,這樣的好姑娘也不過嫁了一回成個再蘸,若是陳官人再拒了親事,叫她又如何應對。老太太,您說,我說的可對?”
陳老太太接過話頭:“我年少守寡,一生叫宗族壓迫着無法擡頭,好容易跟你到京城享兩天清福,媳婦年級輕輕就過身。如今抱着這嗷嗷直啜的稚兒,仍是過不完的苦日子,你要果真執意要娶外面那女子,我索性出門抱着孩子跳井裏淹死算了!”
陳啓宇先妻亡故剛滿一年,他滿心躊躇帶着韓覃回家,誰知才進家門就聽到母親替他訂了太常寺梁少卿家的二女兒做繼室。
那梁少卿家的二女兒亦是個再蘸,但她自己有一份巨額嫁妝全帶着不說,亡故的前夫又是個戰死沙場的武将,身後更有一筆撫恤金做嫁,如此好的一座金山眼看要來,陳老太太便不等兒子自己滿盤應承了下來。
他是甲申年的二甲進士,翰林院做過幾年庶吉士,如今雖在戶部領着六品官兒,再熬得幾年一步步熬上去,海寧陳家在大歷朝出過多少高官重臣,又他天生為人妥當胸有材略,扶也能将他扶進內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