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岑念今天來得尤其的早, 早自習老師賈浩仁來得比她更早。
賈浩仁是11班的歷史老師, 可能是年輕的緣故, 比起和老師們來往,他更喜歡和學生們打成一片, 每次岑念在課外見到他,他都在眉飛色舞地和學生們讨論游戲或者校內八卦。
說起誰和誰又早戀了,誰又考了個歷史最低分,誰在校門口被人打了——他說得比女生更起勁。
岑念坐回座位後, 抓緊時間在第一節 數學課開始前先把筆記本上的內容印進腦子。
這是她在絕大多數課堂上做的事,看似是在聽講,其實心思根本不在課上。
她和這所學校裏所有學生的學習進度都不一樣, 與其花時間去聽已經知道的事, 還不如把時間争分奪秒地利用起來, 去充實自己還不了解的那一方面。
在她安靜看書的時候, 岑溪也抵達岑氏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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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進集團會議室的時候, 整張長桌上擺了二十幾份董事會所需的材料,空蕩蕩的會議室裏,只有一個穿着西服的矮胖男人在玩手機,他面前放着一份翻開的資料,一盞正在冒着熱氣的綠茶。
“劉董,你來這麽早?”岑溪主動向他打着招呼。
矮胖男人愣了愣,說:“早?會議時間不是七點半嗎?”
“因為唐董和張董來不了,所以時間改成了八點——劉董沒有收到通知嗎?”岑溪笑着說。
“沒有啊!沒人通知我!”矮胖男人一邊叫着, 一邊緊緊皺起眉頭:“我就說怎麽都快到點了還沒人來!”
“我不是來了麽?”岑溪笑道:“我陪劉董一起等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向劉董确認。”
“向我确認什麽?”劉董的小眼睛裏露出一抹精光。
“我聽說,”岑溪笑着說:“劉董想要出手手中的岑氏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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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董聞言立即變了臉色:“你怎麽知道的?”
“偶然聽說,來源不重要。”岑溪說:“考慮到岑氏目前的處境,我十分理解劉董想出手岑氏股份的原因。”
劉董神色稍緩,臉上神色變化。
“如果是因為青山集團的緣故,我想劉董可以放心了,岑董會在今天的董事會上給大家一個交代。”
“什麽交代?”劉董挑眉。。
“我只能透露的是,今後岑氏會想方設法和青山集團改善關系,取得商業共識。”
劉董端起茶杯抿了口,那張肥肥胖胖的圓臉上帶着嘲諷的笑意。
“岑總,我和你說實話吧,我是有出手岑氏股份的決心,但這和青山集團無關。”
真正讓他失望的是,是岑氏一把手的剛愎自用和目光短淺。
“沒有回旋餘地了?”岑溪問。
“投資就是這樣。”劉董笑着說:“快、準、狠。”
“我知道了,這一定也是您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我充分尊重。”岑溪說。
“你能理解就好。”劉董說。
“劉董找到買家了嗎?”岑溪問。
劉董端着茶杯的手一頓,擡眼看向對面的岑溪。
他微微笑着,神色平靜淡然,莫名就有一種讓人信服的魔力。
劉董還記得,當初讨論要不要反制青山集團的時候,岑溪投了否決票,然而他和包括自己在內的其他持反對意見的少數董事輸給了盲從的大多數人,岑筠連愚蠢又冒然地向青山集團發起了戰争。
最終輸得一敗塗地。
“你想說什麽?”劉董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對他即将要說的話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如果劉董真的無論如何也要出售岑氏股份,為了避免這些股份落入有心人的手中對岑氏造成不利,您開價,我願意以高出市價的價格收購這些股份。”岑溪說。
劉董沉吟起來,這個提議對他來說沒有害處。
一個生意人,最忌迅速做出決定。
“我考慮一下。”他說。
“沒問題。”岑溪笑道,後背靠上柔軟的真皮椅背:“我等您和王董趙董他們的好消息。”
劉董心驚,下意識看向對面的岑溪,他散漫的笑着,一如他給人的最初印象——一個散漫的富家公子。
可是一個散漫的富家公子,如何能第一時間得知他和王董趙董之間的私下聯系?
他猶疑着想要開口詢問,參加董事會的李董走了進來。
劉董只能吞下已經到了喉嚨眼的話。
參加董事會的人陸續到齊,臉色難看的岑筠連也在主位落座,他的左手邊就是岑溪。
他坐下後,眼睛看着桌上的材料,問:“你今天怎麽走那麽早?”
“送了念念。”岑溪笑着說。
兩人的音量都故意壓低,只有彼此才能聽見。
“她不是有校車接送嗎?”
“爸,她昨天還在發燒呢。”岑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擔心校車太晃,她會難受。”
岑筠連沒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岑念對他又不重要。
至少現在還不重要。
他眉頭緊皺,說:“吃飯的時間定下了嗎?”
“傅顯給的時間是周五晚上七點,在盤古七星。”
“……你舅舅也去嗎?”
“去。”
“咳……”岑筠連眼神看向一旁,說:“既然你舅舅陪你去,我就不去了。”
岑溪低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岑筠連臉上有些挂不住,說:“這也是一個歷練的好機會,如果你能和傅顯談攏,和其他人也能談攏……這是一個證明你實力的機會。”
岑溪終于看向他,看不出喜怒地微微笑着,說:“我會的。”
他會證明。
岑氏不需要岑筠連。
岑筠連不再說話,看到他停止談話,其他董事也自覺地慢慢停了下來,會議室越來越安靜。
直至寂靜。
岑筠連輕咳一聲,一場注定充滿追責和質問的董事會在凝重的氣氛中拉開了帷幕。
“鈴鈴鈴……”
中午的放學鈴聲響起後,教學樓各處很快就響起了逃難般浩浩蕩蕩的腳步聲。
“念念,我們去吃飯吧!”諸宜從前排跑了過來,親親熱熱地挽上岑念手臂。
邬回豔羨地看了眼諸宜的手,默默抱緊了自己的滑板。
“諸總!快點走,晚了就沒好菜了!”莊輝站在門口,奮力從湧出教室的人潮裏穩住身體。
四人組在門口彙合,一起加入前往食堂的浪潮。
莊輝和邬回走在一起,吵吵鬧鬧地說着昨晚的游戲直播,諸宜挽着岑念走在一旁,對她吐槽昨天在游戲廳遇到的“綠茶婊”。
莊輝就像背後長了耳朵一樣,猛地轉過頭來:“游戲廳?你什麽時候去的?”
“就昨天放學啊。”諸宜說。
“你怎麽沒叫我?!”莊輝說:“你和誰去的?”
“你也沒讓我叫你啊!”
“我怎麽知道你要去游戲廳?你到底和誰去的?”
“你管我和誰去的。”諸宜朝天翻了個白眼:“反正是個超級大帥哥。”
“超級大帥哥?”莊輝露出嫌棄的表情,嘴角向下撇去:“我先提醒你,你眼光不怎麽好,撿到的鐵定又是渣男。”
“你就見不得我好!”
兩人一眨眼就打鬧在了一起,邬回自動被擠到了岑念身旁。
他悄悄看了眼目不斜視的岑念,覺得耳垂又在發燒。
“你星期天有時間嗎?”邬回小聲問道。
岑念聽到旁邊的聲音,看了他一眼才知道是在問自己。
“有什麽事?”她問。
邬回一和那雙冷靜清澈的眼睛對視,勇氣就開始消散。
“我想約你去……去……”
岑念看着橘芸豆的臉色漸漸和他的發色接近,然後聲音越來越低,低到最後的幾個字湮沒在了周遭嘈雜的人聲和雜音裏。
“什麽?”她皺起眉。
邬回的勇氣徹底消散,他小聲說:“……約你取滑板。”
岑念這次聽到了。
她不明白,取滑板用得着這麽糾結嗎?
“星期天什麽時候?”她問。
“五點吧,你有時間嗎?”
岑念點頭,兩人約定到時候電話聯系。
伴随着校內廣播的聲音,四人一同走進食堂大門。
十二個窗口已經排出長龍,他們在角落找了一個相對排隊人數較少的隊伍加入,排了快十五分鐘後,排在前面的岑念和諸宜先打到飯。
“等我們啊!”莊輝喊。
“就不等。”諸宜拉着岑念,快步走向用餐區域。
“你怎麽這麽小氣!”莊輝在身後叫道。
諸宜氣鼓鼓的,頭也不回。
岑念也不勸,像這樣的拌嘴,這兩人一天要發生個不下三次。
諸宜拉着她走向用餐區域的時候,在過道上和傅芳麗及她的兩個跟班撞上了,這條過道寬得可以開車,諸宜和傅芳麗卻像雙腳被釘上了一樣,誰也不願讓道。
“呵呵,諸大小姐最近是轉了性,居然也願意放下面子到食堂吃飯。”傅芳麗冷笑道。
“我在哪裏吃飯關你屁事?”諸宜說:“你的大屁股挪挪,別擋我路。”
傅芳麗臉色黑了下來,她橫眉冷眼看着諸宜,說:“聽說你最近和馮爽走得很近?”
“你是八卦記者嗎?”諸宜問。
“只是恰好聽見了有意思的話。”傅芳麗冷笑着看向諸宜身旁的少女:“你可要小心,別為她人做了嫁衣。”
她烏發雪膚,雙眸又冷又清澈,在她望着別人的時候,那雙眼裏也泛着雪花般濕潤的冷光。
即使她什麽也沒做,只是安靜站在那裏,就吸引了食堂裏大部分人的視線。
傅芳麗嫉妒她的外貌,厭惡她好像什麽都不在意的冷靜。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岑念成了比諸宜更讓她不痛快的肉中刺。
“神經病。”諸宜拉着岑念,大步離開了這裏。
傅芳麗身後的兩個跟班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攔,見傅芳麗沒說話,站着沒動。
傅芳麗冷眼看着岑念的背影。
連岑筠連和岑溪都得向她爸爸低頭,岑念算什麽東西?
早晚,她會折斷那根筆直的脊梁。
“老板就是一個臺長,整天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她以為她是誰啊?”傅芳麗身旁的女生走上前來,對着諸宜的背影吐槽。
“你有嘴巴怎麽剛剛不說話?”傅芳麗冷冷看了她一眼。
跟班讪讪地笑了笑,明白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她說:“我要等你說完了再說呀,誰知道她逃得那麽快?”
傅芳麗冷哼一聲。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和諸宜玩在一起的岑念也一樣讨人厭——她不就是長了張好看一點的臉嗎?下巴快揚到天上去了!”跟班說:“她上次考了個年級第一,我們學校裏的男生都快沸騰了,說她才貌雙全——我呸,她肯定用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方法作弊,不然怎麽可能考到年級第一?”
“……她不會次次都那麽好運的。”傅芳麗說。
她收回視線,冷着臉走向自己班級的用餐區域。
傅芳麗和諸宜的狹路相逢沒有引起太大風波,諸宜落座後不久又和随後落座的莊輝吵起了嘴。
岑念原本想問問馮爽是誰,見此作罷。
十有**,馮爽就是和諸宜昨晚去游戲廳的人。
她原本不想過問諸宜的交友情況,但是莊輝那句“沒有看人眼光”讓她有些不放心。
等着回到教室後,岑念趁着莊輝和諸宜都不在身旁,向邬回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知道馮爽是誰嗎?”
邬回的表情立馬變得警惕,他牢牢盯着岑念,一副大敵當前的模樣:“……你怎麽突然問起馮爽?”
“他是誰?”岑念問。
“……4班一個彈鋼琴的,去年軍訓時他彈了一首鋼琴,下面的女生哇哇尖叫——一個裝模作樣的花架子而已,你怎麽問起他?”邬回沉下臉,說:“難道他來騷擾你了?”
“随便問問,路上聽見別的人在說他。”
“說什麽了?”
“鋼琴彈得好。”
邬回臉上的懷疑消失,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聽女生說的?是不是她們還叫他鋼琴王子了?你別信她們的鬼話——一群花癡。”
得知馮爽是本校學生,岑念也沒什麽想問的了。
她拿出化競筆記繼續學習,邬回原本還想再和她說說話,見她這樣子,自覺地趴在桌上開始睡覺。
等到下午放學時,岑念正慢慢收拾桌上的書本,她的手機忽然在包裏震了起來。
是岑溪的信息。
“我在校門等你。”
諸宜蹦蹦跳跳地沖了過來,一把挽住她的手臂:“念念,我們今晚去逛街吧!”
岑念提着書包站了起來,說:“我哥哥來接我了。”
“啊?”諸宜臉上的驚喜大過失望:“那快走快走,我送你過去——他在校門口嗎?!”
岑念點頭後,諸宜迫不及待地挽着她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