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沒關系。”岑念說。
尤東哲說的影響, 對她根本構不成影響。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既打發時間又有錢拿, 何樂而不為?
尤東哲見勸不動她,轉而說道:“剛剛化學老師讓我告訴你,因為一般人都是選擇高二參加競賽, 高一參加競賽沒有優勢, 很難進入省賽,所以這次你放寬心态,就當去長個見識好了。”
岑念看了眼書單上的二十幾本化學書,問:“這些書貴嗎?”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找參加過競賽的同學買二手。”尤東哲說。
岑念不想用別人用過的書, 直接拒絕了。
尤東哲也沒考慮過她會答應, 哥哥開布加迪威龍來的, 難道岑念會買不起全新的書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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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實買不起。
岑念回家後查了書單上的書, 一共二十四本,即使是在網上書店購買打折後的書, 所需總價也超過了四位數。
岑念也去了本市的圖書館網上系統查詢有沒有這些藏書,很可惜,二十四本書籍裏只有六本在庫,還是三年前的老版本。
她調查了所有可支配的電子錢包, 加起來只有八百元不到的數目, 其中還有絕大多數是她這個月的生活費。
岑念前不久還覺得侯婉帶着惡意的一千元生活費完全沒有影響她的生活, 現在打臉就來了。
她在心裏打過算盤, 在省賽中獲得一等獎有1500元獎學金,之後在國決賽中獲得金獎,又有3000元獎學金,再加上之後進入國家隊的獎金1萬元,參加一次競賽就能為她帶來14500元的收益。
即使扣除這一千多元的前期投入,岑念也能獲得一萬三千元左右的回報。
別忘了,學科競賽有五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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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念的心态很簡單,反正她也沒參加過類似的比賽,去公費游玩,順便再賺一筆小錢。
但是在那之前,她需要先湊到買書的一千元。
岑念左思右想,覺得向原身的母親趙素芸借錢是最妥當的。她在手機裏找出趙素芸的電話打了過去,對方卻是關機狀态。
岑念想了想,給她發了微信:“有空嗎?”
趙素芸始終沒有回複。
岑念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決定轉移目标,向岑溪借錢。
說來也奇怪,排除趙素芸後,她第一個想到的對象就是岑溪。
岑溪今天回來得也很晚,岑念度過時停世界後,開門見到的依然是對面門縫裏的一片漆黑。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即将淩晨一點了。
難道他今晚不回來了嗎?
她剛要回房,樓下忽然傳來一聲在深夜顯得格外清晰的摔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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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筠連的聲音先發制人地響了起來:
“傅慶峰那個混蛋!他不就是攀上了樸海嗎?在老子面前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他以為樸海真把他當個人看?是狗!狗!他在樸海面前不一樣是條狗!”
岑念停下回房的腳步,慢慢走到旋轉樓梯邊。
她扶住樓梯,神色平靜地往下看去。
樓梯最下方沒有人,但是聲音傳得更清楚了,岑筠連明顯喝醉,吐詞含糊不清,說的話也比平時粗魯百倍。
不遠處的透明電梯運行起來,岑念聽着源源不斷的罵聲,看着電梯在2樓停下,半晌後,又從二樓升上了四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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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溪的身影出現在四樓平臺時,岑念注意到他垂着眼睫,神色略顯疲憊。但是當他擡起眼看見她後,那股疲憊像是朝露一樣,轉眼就消失無痕了。
電梯門開,岑溪邁出電梯,一如往常地笑着。
“抱歉,把你吵醒了嗎?”他問。
岑念搖了搖頭,說:“我在等你。”
“……等我?”他愣了愣。
岑念點頭。
“回屋說吧。”
她跟着岑溪一起回到他的卧室後,岑溪脫下他沾滿煙酒氣的西服外套,随手扔到一旁的床上。
岑念的視線跟着他的手移動,看着他扯松了領帶,又伸手解開了袖子的紐扣,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
做完這一切後,他拉開書桌對面的休閑椅,說:“坐吧。”
岑念在椅子上坐下後,他也在電腦椅上坐下了。
“你想和我聊什麽?”岑溪耐心地問。
岑念把化學競賽和獎學金的事一并告訴他,末了,表示她還需要一些錢來購買競賽書籍。
“我轉賬給你。”岑溪馬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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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說完。”岑念說。
岑溪握着手機的手頓了頓,不解地看向她。
“這是一個高回報無風險的創業投資,只要你投資1000元,就能在九個月後收到本金加利息2000元。”
岑念一板一眼地說:“利潤率100%,連販毒都達不到的回報,更別說這個生意完全合法,你還猶豫什麽?”
岑溪聽到現在,終于明白她想說什麽。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一口氣說這麽多話,為的是讓他明白,這不是要錢,而是一筆投機生意。
她的自尊心該有多強?
岑溪忍不住笑了。
“這麽說,我該搶着答應這筆生意了?”
“當然。”
“既然是生意,那麽抵押物在哪裏?”岑溪問。
岑念一愣:“抵押物?”
“做生意當然要有抵押了,不然你拿着我的投資跑了怎麽辦?”岑溪笑道。
“……”
岑念認真地思考自己有什麽抵押物。
那只鋼筆……不,原身那些有牌子的女包可以嗎?
岑溪看着少女緊皺的眉頭,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抵押物當然是開玩笑的。”岑溪帶着笑容,說:“傻念念啊,你怎麽連我的話都能相信呢?”
岑念看着他,半晌後,問:
“不能相信嗎?”
岑溪笑而不語。
“不能嗎?”
岑念一反常态,對一個無關緊要的答案産生了探究到底的執念。
岑溪和她四目相對,那雙帶笑的眼眸漸漸變得平靜。
“不能。”他說。
岑念一話不發地看着他。
這裏的每個男人都希望她相信他,将人生交付于他。
她唯一稍微有那麽一點,一點點相信的人,是唯一一個叫她不要相信他的人。
岑念起身,說:“記得把投資款打來。”
她轉身朝門外走去,身後傳來岑溪帶笑的聲音:“好。”
剛剛冷酷的那句“不能”和漠然的眼神,仿佛風吹湖面,風止後了無痕跡。
第二天是星期四,也是岑念和岑溪約好放學後去買參加生日宴小禮服的日子。
經過昨晚的說服,岑念成功拉到岑溪的“風投”,她一大早就在校車上下單了參加化競需要的二十四本書籍。
她心情愉快地走進班級,一如往常地拿出習題冊交給小組長,她從前排走回自己座位時,被坐在第三排中央的尤東哲用一道數學題攔下。
在岑念解題的時候,她聽見尤東哲身後兩名女同學的閑聊:
“花板的人最近像過年一樣。”
“為什麽?”
“老陳頭終于舍得把琴房的舊鋼琴換了——我聽在花班的朋友抱怨過好多次了,每次聽老師在那架鋼琴上上課都是對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
“哈哈哈,他們也太誇張了,我怎麽就沒聽出那麽大的問題?”
“花班的人,都是一群敏感的藝術家嘛。”說話的女生聳了聳肩,也不知是玩笑還是嘲諷。
岑念寫完解題過程,把紙和筆遞還給他,重新走向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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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女生的談話聲隐隐約約從身後傳來:
“那舊的鋼琴怎麽辦?”
“扔了呗——雜音那麽重。”
岑念在自己的座位坐下,習慣性地拿起鋼筆。
“你怎麽了?”身旁的橘芸豆問。
岑念看着手中飛轉的鋼筆,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沒什麽。”
這樣平淡尋常的時間一直持續到午休鈴聲響起,四人組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諸宜興沖沖地提出晚上去泡吧的事情。
莊輝一口答應,邬回則看向一旁的岑念。
“什麽是泡吧?”岑念問。
“就是去夜店跳舞喝酒——你一定沒去過,記得回去先換身衣服,穿成熟一點,晚點我來接你!”
岑念想起電視劇裏見到的夜店場景,雖然心裏有些好奇,但她想起晚上和岑溪的約定,說:“晚上我有約了。”
“和誰?!”諸宜放下筷子,瞪大眼睛問道。
“哥哥。”岑念頓了頓,補充道:“買衣服。”
“買衣服你怎麽不約我?”諸宜抱怨過後,說:“你既然和哥哥約好了,那也沒辦法了——你們晚上要去哪裏逛街?”
“不知道。”
“晚餐呢?”
“IL RISTORANTE NIKO ROMITO。”岑念流利地說出只聽過一次的意大利餐廳名字。
“什……什麽東西?”莊輝一臉聽到異次元語言的表情,皺着眉,拿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一家意大利餐廳。”諸宜說:“寶格麗樓上,對吧?我也吃過,那裏的甜品真是絕了——你信我,去了那裏別的都可以不吃,一定要多吃甜品!”
諸宜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她的用餐經歷,知道是她生日後,那裏的主廚還特意為她做了一份讓人驚豔的專屬甜點,諸宜至今說起都是一臉的陶醉。
岑念因為她的誇張語氣和描繪,也不知不覺對幾小時後的晚餐産生了期待。
在這種微妙的期待心情中,岑念等來了放學的鈴聲。
對學生們來說,四舍五入後,從此刻開始就是寶貴的清明假期,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假期的快樂,平日裏他們經過岑念時還會回頭張望,但是今天,他們不約而同地略過岑念匆匆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路過塑膠操場時,岑念看見三個男性清潔工正滿臉漲紅地将一架充滿使用痕跡的舊鋼琴搬往大門。
其中一個面紅脖子粗的清潔工一邊搬着舊鋼琴,一邊還在喋喋不休地罵着摳門的陳文亮,讓他們做這份額外的工作。
舊鋼琴的四個腳時不時重重磕在地上,每一下都會有一塊白色的底漆消失,清潔工的汗水從臉頰滑落,恰好滴在白色的琴鍵蓋裏,在岑念的注視下,那滴汗水轉瞬逃進了琴鍵蓋的縫隙,消失不見。
她剛剛消失的煩躁心情又一次升了起來,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見,恰好看見邬回踩着他的新滑板沖出校門。
岑念走到校門口站定,拿出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現在才五點四十分,離約定的六點半還早了不少。
她看向車水馬路的大路,心裏想着——
他什麽時候來?
在上京市另一頭一間寬敞大氣的大會議室裏,岑氏集團所有參加此次會議的高管們都屏氣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個因為感冒而頻頻想要咳嗽的高管緊抿着嘴唇,面前的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在他又一次示意角落裏待命的職員倒茶時,岑筠連把手中的文件摔到了桌上。
“你是來這裏喝茶的還是開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