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彧肆17歲,義務教育年第十一年夏天的一個傍晚,溫瞳突然高熱不退,渾身燙得像烙鐵一樣住進了校醫務室。
他燒得迷迷糊糊,呓語不斷,彧肆也沒聽清他想要什麽,只勉強聽清一個粥字。
彧肆以為溫瞳想喝粥,于是從一家地球小餐館裏給溫瞳帶了小米粥。
剛送到校醫室,彧肆又接到了當年好兄弟周倫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周倫很急切,有些語無倫次的要求彧肆馬上去學院裏南區那棟廢棄實驗大樓見他,只言片語裏盡是焦急和迫切,有一種彧肆去晚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的感覺。
那時的彧肆還沒做手術,身體還處于随時會崩盤的狀态,所以他一直被保護在象牙塔裏,從沒親眼見過被R型病菌污染的感染者。
彧肆也根本沒往那上面想,安頓好溫瞳就要去見周倫。臨走時卻被已經被燒得神志不清的溫瞳忽然力大無比的拉住衣袖,滿眼氤氲的對彧肆搖頭,“不要走…”
溫瞳當時燒得太虛弱,除了這一句,後面還嘀咕着說了些什麽,彧肆一個字也沒聽清。
他只以為是溫瞳因為生病變得比較脆弱粘人,比較需要人陪,所以想要自己留下來陪他。
于是彧肆又耐着性子安慰了溫瞳一陣,轉身出了校醫室。
那年的夏天格外炎熱,暴雨來臨時也格外的猛烈。
大顆大顆的雨珠落在地上,濺起絢爛炸開的水花,雨中騰起一陣陣彌蒙的水霧,讓彧肆看不清不遠處那棟廢棄的實驗大樓。
進入大樓後,彧肆在實驗三樓找到周倫,周倫渾身濕透蜷縮在角落裏不住的顫抖。
“周倫?”彧肆還在門口時試着叫了他一聲,周倫尋聲擡起頭。
那時候的周倫還是個未變異的感染者,外觀上沒什麽變化,他渾身顫抖的擡起迷茫的雙眼看向彧肆,像一個被什麽東西吓得精神恍惚的失魂者。
“周倫。”彧肆頭一次見這麽狼狽的周倫,心頭一緊,擡腿就要上前查看周倫的情況。
結果彧肆才剛邁開步子,周倫忽地嘶吼一聲,漆黑的瞳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褪了色,變成一片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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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眼睛的變化,他白淨的臉上也飛快的生出一層漆黑凹凸的鱗殼,四肢迅速的變化着,衣袖直接幹癟下去,從寬大的袖口裏伸出像甲殼蟲類的尖細前爪。
他爪子輾在地上,身體一個猛撲,徑直朝彧肆飛撲過去。
那是彧肆第一次真正的見到感染者。
他還未沒反應過來,周倫的前爪已經近在咫尺。
生滿細小倒鈎的爪子不斷在彧肆的瞳孔裏放大,千鈞一發之際,彧肆頭頂前方忽然碰撞出砰的一聲,周倫被一張老舊的椅子砸得在空中一頓,混合着四分五裂的椅子在彧肆眼前墜落在地。
幾乎在同時,彧肆的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抓住,腳下被拖得僵硬的轉了個180度的彎,被人扯着一陣風似的跑出了實驗大樓。
從新回到雨裏溫瞳就虛脫了,彧肆這時候才回過神來。
後來星樞義教學院被當年的特別行動隊全面排查,溫瞳本就高熱不退的身體因為淋雨,更是燒得一塌糊塗,幾乎昏迷了一周。
那一周溫瞳就窩在他的宿舍裏,執拗的哪裏都不願意去,無論彧肆來強的還是軟磨硬泡,溫瞳都像是在宿舍裏生了根,彧肆完全拿他沒有辦法。
所以齊康複說17號精神病院裏誰也沒有能力把溫瞳老老實實的固定在治療室裏,彧肆完全不疑有他。
只要溫瞳不想,他是真的可以無敵。
而且在彧肆眼裏,當年的溫瞳雖然身體相對同齡人瘦小了些,但他的聰明和敏捷一直都是朋友圈裏首屈一指的。
尤其是,他來自地球,對付感染者已經有了先天的經驗。
現在……
彧肆望着溫瞳堅定的眼神,同樣這樣覺得。
他和汪涵兮合力殺死的感染者就是證據。
溫瞳執意要跟着去四樓,彧肆也不是很放心人不在眼前,索性就直接同意了。
彧肆重新握住溫瞳的手,“我帶你去,但是你得跟在我身邊。”
溫瞳溫柔的笑了,笑得很美。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拉絲的眼神裏簡直毫無旁人。
一直梗紅着脖子的戚頌死死盯着兩人,視線緩緩從握在一起的手上移動到了溫瞳的渾身上下。
他從溫瞳的頭發絲一直梭巡到那一截因為肌肉萎縮而變得極其纖細白皙的腳腕上,又從溫瞳的腳腕游巡至溫瞳的身體,裸露在外的纖細脖頸,蒼白但如畫的臉。
戚頌的視線來來回回,赤/裸/裸的,毫不遮掩。
如果把這個人變成一個感染者,讓他像蜘蛛一樣張開四肢趴在自己的床上,再讓彧肆親眼目睹他被自己随意擺弄的場景……
戚頌活動了下脖子,嘴角一點一點挑起,牽成了一個戲谑又狂佞的笑容,無聲無息的盯着溫瞳。
戚頌一直站在進門口不遠的位置,溫瞳和于思樂就在他身旁,他只要稍稍側下眸子,就能把溫瞳看得仔仔細細,連他蒼白的臉上有幾根絨毛都能數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溫瞳和彧肆身上,根本沒人注意到他。
力高揚從兩人的縫隙中間穿過去,一屁股在淩羅和沙發之間擠出一道縫隙坐下。
自從知道溫瞳不是鬼,力高揚對溫瞳的恐懼就明顯劇減了許多。
他和淩羅擠到一堆,手上就不由自主的一把摟過淩羅。盯着彧肆和溫瞳你侬我侬的一雙手,力高揚勒着淩羅的脖子就直接夾到了腋下,像揉捏一個布娃娃一般,用力的捏抓着淩羅的頭。
“我他媽!”淩羅被他勒得脖子生疼,腦門還被上下其手,偏偏脖子在人手裏一時還脫不了手。
“我草拟大爺力高揚…”力高揚大概是真的高興了,他渾然不覺淩羅的反抗,一把将人腦袋摁在自己胸口一頓亂挼,淩羅的話被生生捂回了嘴裏。
艹!
淩羅忍無可忍,咬牙切齒的又掙紮了幾下,索性狠狠一口咬在力高揚的胸肌上。
力高揚痛得嗷嗚一聲,這一嗓子還沒叫出來又被淩羅惡狠狠的捂住了嘴。
力高揚低頭去看淩羅,這才注意到淩羅一臉要吃人的表情。
淩羅在他胸前龇牙咧嘴,恨不得龇出22顆大白牙,盯着力高揚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幾乎每個字都是咬碎了牙才蹦出來的,“我/艹/你/娘!你他媽發春是嗎!”
淩羅說得極其用力,但聲音只夠兩個人聽得見。
力高揚尬笑兩聲,舉起雙手放開淩羅。
其他人也确實沒聽見。
裴玉一言不發的站在門口,站在戚頌和于思樂兩人的縫隙之間。冷冷的紅着眼眶死死盯着彧肆和溫瞳握在一起的那雙手。
他跟了彧肆五年,五年來彧肆雖然什麽都沒說過,但他一直都知道墓園裏的人對彧肆的重要性。
但那人已經死了。
他以為他自己是可以等的。
等到彧肆徹底從那個死人那裏走出來的那一天,甚至哪怕彧肆一輩子也忘不掉,一輩子也走不出來,那他也可以當做彧肆的搭檔和隊員陪在彧肆身邊。
他身邊再無別人,自己身邊也再無別人。
就這樣彼此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守護在對方的身後,裴玉也是滿足的。
但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彧肆身邊出現了另一個人自己會怎麽辦。
死人不能複活,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也從沒想過有一天嫉妒就能把他逼得快要發瘋。
裴玉就那樣紅着眼眶盯着兩人。
作者有話說:
溫瞳:你不知道我後背也長了眼睛嗎?
嫉妒得太明顯容易活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