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
多少失敗和痛苦的磨練,終于能在瀑布之下站穩了腳,然後以劍擊水,達到劍在瀑布的沖擊之下,劍刺出而不偏移,一刺必中目标。所以這位武林前輩以後與任何絕頂高手交鋒,不為對手一身奇厚真氣所拍出的掌風掌勁而走偏。這位一代武林宗師,能做到泰山崩之前而不動,驚雷擊頂而不變色。劍一出鞘,劍氣之雄,已先懾住對手了。當時,他幾乎打盡天下無敵手。”
小蛟兒聽了不由沉思起來:自己練武,也不知經歷了多少痛苦的磨練,而這位武林前輩,比自己更痛苦多了!而且他完全是自覺之下練武,不同自己,為人所逼。甘鳳鳳聽了卻非常神往,問:“既然這樣,也有不少武林中人跑來這裏練劍了!?”
“不錯!是有不少人跑來這裏練劍,不是給人擡走了,便是在山澗的亂石中發現了他們的屍體。當然,有更多的人給吓跑了。”
甘鳳鳳驚問:“這是怎麽回事?”
“甘姑娘,練劍,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練成的,更不是人人都可以走進瀑布中去練劍,除了一個人的人品好壞之外,不但要講求天聰、慧根和悟性,也要講求一個人的體魂、毅力和意志,還要有其他的一些奇緣和巧遇。要不,人人都可以練成為一代劍雄了,那劍雄也就不成為劍雄。姑娘是練武之人,想必明白這一點。”
甘鳳鳳點點頭:“是這樣?一些沒有慧根和悟性的人,哪怕怎麽刻苦的練,也難以達到武學的上乘地步,頂多只成為一般的武林高手。大哥,那小魔女,是不是也跑來這裏練過劍法了?”
小蛟兒一聽說小魔女,更留心注意起來。他不單見過小魔女的劍法,更與小魔女、慕容子寧在梵淨山莊相處過幾天。
公孫白說:“小魔女怎麽練成四門劍法,我不清楚,也沒聽說過她跑來三疊泉練劍。但有人評價,小魔女也得西門劍法的精髓,劍法之奇、絕,已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但是劍勢之雄,仍遜其師。”
“哦!?這是誰評價的?”
“是誰,甘姑娘這別追問了。”
甘鳳鳳瞅瞅他:“是不是你?”
“噢!我怎敢作此妄語?”
“你,人稱江湖狂生,還有不敢的!”
“我雖然狂妄,什麽話都敢說,但沒有這深博的武學見解,也沒見過小魔女的劍法,怎能亂加評語了”
小蛟兒突然說:“有人朝這裏來了!”
公孫白一怔:“誰!?”
“武林中人。”
“哦!?有多少?”公孫白本來內力深厚,按理說,他完全可以聽出來的,但是在震耳欲聾的瀑布聲下,卻無法聽到兩裏之外的人聲和腳步聲了。這時,他更是對小蛟兒佩服不已。
小蛟兒凝神聽了一下:“有七八個人。”
甘鳳鳳說:“他們恐怕也是來觀賞三疊泉的吧?”
“不!其中兩個,早已在瀑布附近的亂石中了!”
“嗨!那你怎麽不早說?”
“初時,我以為他們也是來這裏游玩的,見我們在,不想打擾我們,所以在亂石中坐下,現在看來,好像不對路了。”
公孫白皺皺眉:“那麽他們是在暗暗盯蹤我們了!”
甘鳳鳳“哼”了一聲:“他們敢來惹事,我叫他們有好看的。”
“甘鳳鳳,你先別亂來,看看他們來了對我們怎樣才說。”
公孫白說:“不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們真的要惹事,恐怕多數朝我而來,你們最好先別暴露,讓愚兄來打發他們。”
甘鳳鳳說:“那好呀!”
這時,坐在山澗旁亂石中的兩個人已朝他們走過來。公孫白、小蛟兒和甘鳳鳳不由暗暗在打量着來人。想不到來人中一個是身穿青色僧衣的頭陀,一個是頭帶青方巾的儒生,身穿的也是青袍。
頭陀面目生得兇惡,短髭硬如針刺,頸挂着一串念珠,腰佩一把戒刀,腳踏芒鞋,身軀魁梧,腳步沉重有力,顯然橫練的外功已達一流境地。儒生卻生得斯文,身材颀長,身上沒佩帶任何兵器,臉部肌肉沒什麽表情,但一雙目光,卻炯炯有神,似乎內功修為已臻上乘。看來,這兩位來人,都是武林中少有的上乘高手。公孫白不由凝神戒備,暗想,這兩位是哪一條道上的人物?儒生首先向他們一揖說:“三位請了!”
來人既然以禮相見,公孫白和小蛟兒不能不回禮,說:“閣下請了!”
“在下姓方名儒,在下同行這位大師,法名木本,面惡心善,江湖人稱‘善行者’。”
木本頭陀用鼻子“哼”了一聲,當作回答。公孫白和小蛟兒、甘鳳鳳不由相視一眼。
來人自報姓名,公孫白和小蛟兒只好敷衍地說:“久仰!久仰!”
小蛟兒對武林中人不大認識和所聞,而公孫白和甘鳳鳳卻是知道。方儒似乎在江湖上沒聽什麽人傳說過,但善行者之名,卻在武林中頗為人熟悉,他是塞外沙漠上獨來獨往的一個神秘人物,黑、白兩道,全不賣賬。他的确在沙漠上幹了不少的“善事”,這“善事”不是一般修橋鋪路,指點迷津的善事,他一下就“超度”了整隊商人脫離人間苦海,去見西天佛祖。祁連山張掖一家镖局的七八名镖師,護送一批镖剛出玉門關,也叫他連人帶镖全“超度”了,免卻了他們挨塞外風沙之苦。一支橫行大雪山四周的悍匪,多少武林人士奈何不了他們,這位善行者,對這夥悍匪也發了“善心”,一夜之間,一把戒刀,又“超度”他們離開打家劫寨的生涯,全部到西天極樂世界享福去了!
這位善行者,幾乎是見人都“超度”。當然,你身上沒黃白之物或奇珍異寶,他就不大喜歡去“超度”了。公孫白暗想:這麽一個塞外的魔頭,怎麽跑到廬山上來了?
方儒又問:“請問三位高姓尊名?”
公孫白說:“在下複姓公孫,名白。”
方儒說:“武林中人稱江湖狂生的,想必是閣下了!久仰!久仰!”
小蛟兒說:“小人賤姓黃,名蛟,這位是內子。”小蛟兒不想暴露自己,以母親之姓為姓,也不想方儒向問甘鳳鳳,以“內子”一辭,搪塞了別人再問下去。一般來說,既然是對方的妻室,怎麽也不方便再問人家妻室之名了。小蛟兒又補充了一句:“小人是生意人,在江湖上跑些頭賣。”
方儒一笑:“黃兄是真人不願露相了!”
甘鳳鳳忍不住問:“你以為我們是什麽人了?”
“真的是生意人,那也是市井中的奇人異士。一個跑買賣的生意人,怎會與江湖狂生稱兄道弟?”
公孫白說話了:“閣下,在下人稱狂生,就是與衆不同,卻喜歡與一些生意人來往,稱兄道弟又何足為奇!閣下總不會是官府中的捕快,查問在下與什麽人交往吧?”
“公孫先生言重了!在下怎敢有此意?在下只不過見黃兄一身真氣奇厚,好奇問問而已,請兩位恕罪。”
甘鳳鳳揚一下眉:“你怎知他真氣奇厚?”
“一個人在聲如奔雷的瀑布之旁,而能聽出兩裏之外的人聲和腳步聲,沒有一身驚人的真氣,又何能達到?”
“我們之間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方儒點點頭:“在下耳不聾。”
公孫白說:“閣下一身的真氣也不淺的。”
“先生過獎了!”
甘鳳鳳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幹嗎在偷聽我們的談話?是不是在盯蹤我們?”
一臉兇惡的善行者勃然大怒:“女施主,請你說話客氣一點。”
“看來你又想行‘善事’,‘超度’我們去見西天佛祖了吧?”
善行者又想說,方儒連忙制止,對公孫白、小蛟兒說:“三位別誤會,我們本來是來觀賞這天下奇瀑的,但見三位已先到,不想打擾了三位觀瀑的雅興,我們便在那亂石處觀流水,想不到聽到三位在談論一代劍雄西門前輩和學劍練武之道,異常精采,因而極想與二位認識,所以前來相問,并無別的意圖。”
公孫白說:“原來這樣,在下等一番胡說,贻笑大方,想不到驚動了閣下。”
“公孫先生之論劍,見解十分精辟,一針見血,令人折服。”
甘鳳鳳說:“看來你對劍法練武極有研究了?”
方儒搖搖頭:“我只是愛好此道,卻并不去習武。我習的是修心養性功夫,不喜歡舞劍弄刀,更不願與人動武。所以對武學,我只是紙上談兵。”
公孫白說:“那閣下是位世外高人了!”
“我怎敢稱世外高人。”
公孫白說:“閣下要是沒別的,在下等人告辭了。”
方儒微笑:“恐怕你們走不了!”
甘鳳鳳揚眉問:“你要留下我們?”
“我怎敢留下三位?不過有人要留下三位。”
“誰!?”甘鳳鳳目視木本頭陀:“是你!?”
善行者“哼”地一聲:“灑家只會超度,不會留人。”
方儒說:“要留三位的人來了!”
公孫白等人一看,從山道上奔來了六條漢子,其中一位,就是昨天灰溜溜而走的瘦八爺,他首先帶頭沖來。
瘦八爺一指公孫白,對一位手持九節鞭,黑臉短須的大漢說:“堂主,就是他!”
這位短須黑臉大漢,正是神風教山康府堂的堂主丘富,江湖上人稱贛北一鐵塔,一條九龍軟鞭,可以說是威震鄱陽湖一帶武林人士。
瘦八爺一下看見小蛟兒、甘鳳鳳也在,有點愕異:“呵!你們也在這裏?”
甘鳳鳳說:“是呀!”
“兩位怎麽跟他在一起了?”
“他來觀賞三疊泉,我們也來三疊泉游玩,就碰在一起了。”
“我金八多謝女俠昨日出手相救之德。”
“哎!你別多謝我,我只是一時找這位秀才黴氣,并沒有存心救你。”
“不管怎樣,我金八為人雖然橫蠻,但也是一個恩怨分明的漢子。不管女俠存不存心,但我還是不能不謝。”
“那就由你啦!”
丘富也向甘鳳鳳拱拱手說:“多謝女俠昨日出手相救屬下之恩。”
“哎!你這個禮,我就不敢受了。”
小蛟兒一揖說:“堂主!江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勸堂主還是息事寧人的好。”
瘦八爺說:“不行!這書生侮辱了我們神風教,還傷了我堂的一些弟兄,怎麽也不能放過了他。”
丘堂主點點頭:“兩位有恩我堂,我丘某人以後再相謝,至于這書生,我丘某人得向他讨還個公道。”
公孫白“哼”一聲,不屑去理睬。
丘堂主目視公孫白,問:“丘某問閣下,為什麽出手傷害了本堂的一些弟兄?”
“在下高興!”公孫白又恢複了以往的傲氣。
“高興!?”
“不錯!高興就是高興,沒有理由。”
丘堂主見公孫白一臉傲氣,心下早已生氣了!但看見方儒卻在一旁袖手微笑不語,一個面目兇惡的頭陀又立在一旁,暗想:莫不是這書生請來的高手?書生才有所恃,不将自己放在眼裏?忍不住朝方儒、善行者問:“兩位是什麽人?”在交手前,丘富不能不先摸清楚對方的實力。
方儒說:“丘堂主,你別問我們是什麽人。我們只是到此觀賞這天下第一奇瀑,對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不想多問,更不願插手。”
丘富一聽,略為放心,說:“既然這樣,丘某鬥膽請兩位離開這裏。”
“我們站遠一點就是,不必離開。”
“丘某恐怕交起鋒來,刀槍無眼,會誤傷了兩位。”
善行者一瞪眼:“你們傷得了我們麽?”
方儒拉着他說:“大師,我們站開一點吧,別妨礙他們雙方的交鋒。”
甘鳳鳳說:“大概我們也要離開吧?”
“最好兩位也請站遠一點。”
公孫白一笑說:“兩位請站開吧,別妨礙了丘堂主施展功夫。”
甘鳳鳳說:“好呀!秀才,那你小心了!”
鐵塔丘富聽了又是一愕。他聽了瘦八爺報告昨天的事,本來以為書生與這兩位商人商婦打扮的俠士必有過節,現在聽他們互相說話的口吻,似乎不但沒有什麽過節,反而成了朋友似的,他不由望了望瘦八爺。
金八也困惑了!不知是怎麽回事。他唯一希望的是,他們成為朋友也好,不成為朋友也好,就是千萬別插手進來。他看見那女俠劍法十分了得,要是與書生站在一起,丘堂主就別指望得勝,別說讨不回公道,能保全一條命回去就算好的了。
公孫白見他們站開後,朝丘富不屑地說:“姓丘的,你可以出手了!”
丘富卻帶有一派堂主的風度和俠義人士應有的禮節,遵守武林中不成文的規矩,凡是挑戰者,應讓對方先出手,便說:“閣下,請先賜招。”
公孫白又暗暗訝然,不由上下再次打量丘富,暗想:看來姓丘的不是什麽兇惡奸險的人物,不像什麽八爺,盛氣淩人,不擇手段,而卻是一條正直的漢子。可是,他為什麽加入了神風教?自願還是受逼加入?
不錯!神風教初起江湖時,曾打着一套行俠仗義,扶弱除強,替天行道的旗幟。武林中有不少正直的人參加了進去。可是,随着神風教的勢力壯大,淩駕于各門派之上,便不将各門派看在眼裏了,暗地裏能吞并就吞并掉,不能吞并,就設法削其勢力,君臨武林的野心漸漸暴露了出來。近兩年來,神風教的一切所作所為,令人側目,正直人士想退出來時,不是受藥物的控制,就是不明不白的在江湖上失蹤了!在神風教,處置叛逆的人是十分殘酷的。難道姓丘的是被逼參加?
公孫白也聽小蛟兒、甘鳳鳳說過祁連雙刀的事情,想到這裏,公孫白的口氣便放軟了一些,說:“丘堂主,那在下先獻醜了,請小心!”說着,便一袖拂出,只用了自己二成的功力,不下殺招。
丘堂主說聲:“來得好!”便輕易閃開這一招,“啪”地一聲,一鞭抽出,宛如怪蟒,瞬空卷來,勁道頗為淩厲。
公孫白“咦”了一聲,這軟鞭的招式,卻是崆峒派的武功招式,名為“烏龍騰空”。是二十多年前,一代俠女青衣女魔劉如梅的鞭法,曾驚震武林一時。這丘富難道是崆峒派的門下弟子?他與劉如梅俠女是什麽關系?公孫白為了進一步證實丘富是不是崆峒派的弟子,閃開後并不出招還擊。
丘富第二招又發出,九龍軟鞭如靈蛇般的撲來,直拍公孫白的手腕,靈活異常,這更是崆峒派的武功了!公孫白縱身躍開,鞭尾擊在公孫白剛才落腳的一塊石上,啪的一下,火光四射,山石飛出一小塊,好強勁的鞭力,人的手腕給擊中,哪能不斷?
崆峒的九龍鞭法與衆不同,發鞭是招,收鞭也是招,既可長攻,也可短擊,所以九龍鞭揮擊去後,招招連環,快速異常,不容對手有還招的餘地。就是還招,也沒辦法能接近丘富,除非是長兵器,如長槍、三節棍、鏈子镖等等。刀劍之類短兵器,不近身搏殺,對丘富毫無半點威脅。
公孫白的一對水袖,便是防身,擊敵的兵器。一對水袖,比刀劍長不了多少,不但是短兵器,也是軟兵器。所以丘富一連擊出十多招,要不是公孫白輕功極好,身手靈活,一身真氣護體,早已處于下風和一味捱打的被動局面,給弄得狼狽不堪了。
公孫白在鞭影重重中飛騰跳躍,将真氣貫于雙袖之中,袖雖擊不到丘富跟前,但衣袖發出的暗勁,有時也逼得丘富縱身閃開。
九龍鞭,是以往俠女劉如梅的成名兵器,一出江湖,便驚動武林,擊敗了黑、白兩道多少成名英雄好漢,自從她逼殺玉清道長,報了一家深仇大恨以後,便隐退山林,驚震武林的九龍鞭法就不見了。就是有,也不及俠女劉如梅的了。
想不到事隔二十多年後。九龍鞭法卻在丘富手中抖出來,在造詣上,丘富不及俠女劉如梅,但在雄、猛之中,由于丘富身如鐵塔,力貫手臂,卻又似乎在俠女劉如梅之上。
丘富一連十多招的發出,真如迅雷走電,拍石石飛,擊樹樹折,而且鞭鞭都不離公孫白左右。
小蛟兒和甘鳳鳳看得暗暗驚訝,想不到神風教江西的一個分堂堂主,竟然是武林中一位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武功不在冷面殺手馬涼和白衣書生黃文瑞之下,也不在嶺南一掌杜傲天之下。以丘富這樣的武功,應該任神風教的上職,怎麽卻屈居于一個分堂的堂主?
方儒看得也目露驚訝,側頭撚須沉思。
突然,他聽到丘富大喝一聲:“着!”擡頭一看,丘富的鞭梢已絞纏在公孫白的衣袖上,跟着又喝一聲:“起!”手腕勁力将鞭一抖,公孫白便淩空飛了起來。方儒奇愕,小蛟兒、甘鳳鳳卻失色驚叫起來。
驟然之間,情況又發生了急速的變化,淩空飛起來的公孫白,如流星似的逼近丘富,電光石火之間拍出一掌,擊在丘富的左肩上。公孫白人落下來,而丘富身形卻飛了起來,摔在三丈遠的亂草中。衆人一時全愣住了!
當丘富負傷跳起來時,公孫白拱拱手說:“丘堂主,承讓了。”
丘富一臉赧顏。瘦八爺等五人一齊奔上來,問:“堂主!你怎樣?”
半晌,丘富才說:“受了一點傷,沒事!”
瘦八爺說:“堂主!我們全上去跟他拼了!”
丘富喝道:“你們不要命了?”
“堂主,那我們……”
“全部跟我退回去!”
方儒似有感觸地說:“是呵!連丘堂主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你們幾個上去,徒然送死,又有何益?還是退回去的好。”
丘富以狐疑的眼光掃了方儒一眼,又看着公孫白,拱拱手說:“多謝閣下今日手下留情,他日有期,再來領教。”
公孫白說:“好說,好說!”
方儒又說:“丘堂主,你知不知你今日敗在什麽人的手下?”
“什麽人?”
“武林世家,江南公孫。”
丘富聽了愕住,八爺更是變了臉色。當今武林,除了九大門派和崛起的神風教外,還有武林四家,在江湖上極有名望。他們是四川的陶家、北方的夏侯家、江南的公孫家,以及後起之秀的廣西慕容家。
方儒又說:“丘堂主,你能與公孫家的江湖狂生激戰幾十回合,最後一時不慎而敗北,這在當今武林衆多的高手中,已難能可貴了!”
丘富問:“閣下又是何人,能否賜教?”
甘鳳鳳有意煽風點火的說:“他呀!姓方名儒,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
方儒微笑:“黃夫人過獎了!我既不是什麽世外高人,也不神秘。”
甘鳳鳳又說:“那位頭陀,更是頂頂有名的塞外善行者,法號木本,專門‘超度’衆生脫離人生苦海。”
丘富一怔:“什麽!?塞外善行者?”
甘鳳鳳說:“哦!?你未曾聽說過?”
丘富悻悻地說:“在下久聞了!”
甘鳳鳳聽他口氣有異,問:“丘堂主,你不會與善行者有什麽恩怨吧?”
丘富“哼”了一聲:“我找他有多時了!”
善行者木本問:“你在尋找灑家?”
“飛镖手董百川,是不是你殺了的?”
善行者冷冷說:“灑家超度過的人不少,記不清了。”
“他是西北張掖镖局中的一名镖師。”
“張掖镖局!?不錯,是有這麽回事,所有護镖的镖師,灑家全打發掉。”
“賊頭陀,你今日納命吧!”丘富将九龍軟鞭一抖。
善行者瞪着眼:“你想找灑家晦氣?”
“賊頭陀,你知不知董百川一死,他家的孤兒寡婦怎樣?”
“灑家不管這些閑事情。”
“孤兒寡婦,淪落街頭,餓死異鄉。”
“那又怎樣?”
“我今日要你納命,不但為死去的董百川一家報仇,也為給你毀掉了的張掖镖局和其他死去的镖師報仇!”
甘鳳鳳“哎”了一聲:“善行者,你這‘善事’做得真太大了!”
方儒皺眉說:“黃夫人,請別火上加油。”
“我是在恭維善行者行‘善事’呀!”
方儒不理甘鳳鳳了,對丘富說:“丘堂主,有話慢慢坐下來說,再說,丘堂主身帶傷,就是要報仇,也等你傷好之後再交手。”
小蛟兒也走過來說:“是呵!丘堂主,你的傷還沒好,也不急着動手。我身上帶有治內外傷的藥,你要是不見外,請服下,對你的傷醫治有好處。”說時,從懷中掏出了梵淨山莊特有的治傷良藥,遞給丘富。同時暗運真氣,輕輕拍下丘富左肩上的肩膊穴位,一股真氣,輸入了丘富體內,頓時解除了他受傷部位的疼痛和左臂的麻木感。
表面上看去,小蛟兒似乎友好地拍拍丘富的肩,其實是以三不醫徐神仙用氣功醫傷的掌法為丘富治傷,何況公孫白在拍出一掌時,已手下留情,只令丘富略為受傷而已(這一點,丘富心裏十分明白,要不,他就不會說公孫白手下留情了!要是公孫白下重手,丘富就算一條臂不殘廢,也會受重傷?又何只受輕傷),所以,小蛟兒以氣功給他醫治,又怎不迅速恢複過來?
丘富一下感到一股真氣輸入自己體內,不但輕傷頓好,還給自己添了一股內勁,他以驚訝、愕然、感激的目光望着小蛟兒,初時,他接到藥丸時,以江湖上人應有的警惕,不敢随便服下去,疑心有毒性,但見小蛟兒不惜以自己的真氣輸給自己,那麽這顆藥丸,就不會有毒了,便立刻服了下去,說:“多謝了!”又轉頭對方儒說:“閣下的好意,在下也心領了!但今日,在下絕不能放過這個賊頭陀。”
善行者翻眼說:“難道灑家怕了你?”
方儒又連忙說:“兩位!還是心平氣靜下來的好!冤冤相報何時了?”
丘富說:“閣下,在下不是冤冤相報,是伸張人間正氣。劫镖,還情有可原,但七八名镖師,十多個趟子手,加上車夫等二十多條人命,無一生還,全部殺害,這說得過去嗎?”
善行者冷冷說:“現在添上你一個。”
“賊頭陀,亮兵器出來!”
“铮”地一聲,善行者戒刀出鞘,藍光流動,殺氣逼人。這口刀,刀背厚刀刃薄,不知飲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
丘富又說了一聲:“請!”
善行者一刀劈出,聲勢極兇猛,刀似虎,人更如虎,宛如一匹白練,平地而起。丘富後退幾丈,長鞭出手,似黑龍驟然淩空而下,“啪”的一聲,直拍頭陀面部。第一鞭抽出,已是淩厲的殺着。
善行者招式怪異,身形躍進,連人帶刀,如光球般的闖入鞭影之中,這更是一招兇狠的殺着。善行者的刀法兇狠、快速、怪異,殺人不用三招。對付一流上乘高手,也不出十招,所以善行者開始的三招,兇猛、辛辣異常,極占上風,逼得丘富一連後躍閃開。
善行者在丘富與公孫白交鋒時,已看出丘富鞭法厲害,極善長攻,不利近戰。所以他看準了這一點,盡量貼身近戰。而丘富一時摸不清對手的刀路招式,只能見招拆招,幸而他收發都是攻擊的招式,發時如蛟龍騰起,收時如怪蟒盤纏,近戰雖然弱于長攻,但卻能回攻防身。
善行者一連發出七八招,見傷不了丘富,心頭不禁悚然,他正準備抖出最後兩招威猛兇很的殺招:“流光激蕩”和“鬼哭神泣”來。這兩招是刀身合一,組成一個快如流星般的刀光球,前一招,一刀之下,可将人劈成十八塊;後一招,別說對付一個人。就是對付十個八個,刀光飛處,鮮血噴灑,刀光過後,無人生還,異常殘酷慘烈。多少武林高手,都是死在這兩個絕招之下。
可是丘富也在他攻了七八招後,似乎已基本摸到了對手的刀法門路,站穩腳跟,全力反擊,抖出了自己十成功夫,迅速出擊,揮鞭如雨,指東打西,令善行者來不及出手,長攻短擊,鞭似游龍,更如怪蛇亂竄,善行者躍到哪裏,鞭跟到哪裏,如影随形,這才是崆峒派九龍鞭法真正的威力所在,要不是善行者身段敏捷如豹,行動如飛,一兩鞭就給擊中打飛了。丘富一連發出十鞭,最後一鞭擊出,猛喝一聲:“着!”“啪”地一聲,善行者手中的戒刀,頓時給鞭梢拍飛,跟着又是“啪”地一聲,善行者又給鞭擊中,身形橫飛了出去,一股鮮血,噴灑潭邊,眼見這位善行者身形向龍潭落去。
驀然之間,方儒身形如魅魂幻影躍起,半空中接住了善行者身軀,在快要墜下龍潭時,他衣袖一拂水面,人又沖起,飛到了龍潭的另一邊岩石上,轉眼直向五老峰飛奔而去,消失在森林中。
方儒躍起、接人、飛向五老峰這一突起的變化,只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不但丘富看得駭然,就是連公孫白、小蛟兒和甘鳳鳳也驚愕住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方儒的武功竟是這等的驚人,幸而他只是救人而走,并不想與丘富為敵,要是他出手,丘富又能接得了他幾招?
這名不見在武林中傳聞的方儒,到底是什麽人?放眼當今武林,能勝方儒的恐怕沒有幾人。公孫白自問不是方儒的對手,甘鳳鳳也自感不敵,至于小蛟兒,內心也感到悚然,不知自己能不能勝得了他,總之,心不能存大意。
半晌,丘富從駭然中回過神來:“這、這,這方儒是什麽人?”是自問,也在問人。
公孫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與這兇狠心辣出頭陀為伍,就算是好人,也好不到哪裏去。丘堂主,你今後要多加小心了。”
“小心提防方儒?”
公孫白說:“要是這頭陀不死,恐怕他今後必找閣下報這兩鞭之恨;要是他死了,方儒恐怕也不會放過閣下。”
丘富心頭暗暗悚然,要是這神秘的世外高人真的找上門來,自己唯有盡力相拼,戰死而已。他向公孫白三人拱手說:“多謝關心,更多謝黃大俠暗中相助,在下今後小心提防他們就是。”
小蛟兒說:“方儒武功極好,丘堂主不考慮暫時避開一下?”
丘富搖搖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避得一時,也避不了一世。姓方的真的找來,在下以死盡力相拼。再說,在下深受總堂主之恩和信任,也不能一走了事。”
小蛟兒愕異:“總堂主!?”
“江湖上人稱神掌餘羽餘總堂主。”
小蛟兒“哦”了一聲。甘鳳鳳在旁說:“你以為是湖廣堂的總堂主麽?這裏已是江西啦!神風教在每處布政司的管轄下,都沒有自己的一個總堂口,幾乎跟官府平分秋色哩!所不同的,一個在朝,統管天下;一個在野,率領武林群雄。”
丘富說:“敝教怎敢率領武林群雄?”
甘鳳鳳說:“你不敢,可你們的教主可敢哩!”
丘富不出聲了。公孫白說:“丘堂主鞭法精奇,武林少有,不知丘堂主與二十多年前的一代俠女劉如梅前輩是何關系?”
“那是在下恩師。”
公孫白略略一怔:“閣下是武林老前輩梅大女俠高徒?”
“在下有辱師門。”丘富嘆聲說。
公孫白已知其意,說:“丘堂主別介意,剛才在下不過取巧而僥幸得手,以真正的武功來說,在下不及丘堂主。”
“在下有自知之明,閣下剛才不但手下留情,面且只使出幾成功力。”
“丘堂主與在下交鋒,又何曾抖出全力應付呀?”
甘鳳鳳說:“我看你們誰也別客氣了!丘堂主,你不再找這秀才讨回公道了麽?”
丘富苦笑一下:“以你們的為人,在下已看出,事情的起因,恐怕不在公孫大俠,而是在屬下。”說時,不由目視身後出金八,問:“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金八吓得不敢出聲。
“是不是你恃勢淩人?”
公孫白說:“丘堂主,事情已過,就別再提了!”
小蛟兒見丘富不失為一個正直、剛烈、俠義道上的人物,心想:這麽一個人,怎麽投身到神風教去的?大約也是為端木一尊這魔頭的藥物所控制吧!心裏不禁暗暗惋惜。他說:“是呵,丘堂主,過去的事過去了,別去提了!”他本想問丘富為什麽參加神風教,但見有金八等人在場,就是問,恐怕他也不會說出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丘富似乎看出小蛟兒有什麽話要說的,便問:“黃大俠,是不是有話要問在下?”
“丘堂主,別這樣稱呼,我只是一個生意人,不是武林中人,扯不上俠不俠的。丘堂主以後千萬別這麽稱呼。我也沒什麽話要說,望丘堂主今後小心提防姓方的尋來。”
“在下自當小心,三位要是沒別的賜教,在下就此告別!”
“請!”
丘富本想請公孫白等人到南康府本堂接待一番,但見他們的神色似乎不想與神風教來往,尤其是小蛟兒,連真相也不願露,就是相請,恐怕他們也不會去。心想,近兩年來,神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