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當時光顧着回味呂莊的奇葩事跡,他到底說了什麽也沒太在意。現在回想起來,江橙穎忍不住爆粗。
你……擔心害怕個毛線……啊!
上次被撩到還是因為某手機游戲裏虐心劇情下npc的深情告白,這次竟然是後知後覺的被回憶撩到了。
可面紅耳赤也好,心跳加快也好,對江橙穎來說,這短暫的撩撥感不過是被閨蜜一句話擾亂後的失态,還沒到讓她原地爆炸成一朵煙花的地步。
她心裏像揣着明鏡似的,清醒着呢。
和呂莊相處這個月,她比陳舒羽更了解呂莊。他就是那種木讷的直性子,想什麽就說什麽,他想隐瞞的事情最多就是避重就輕岔開話題,既不會撒謊也不會拐彎抹角。
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情話,充其量算是安慰,說到底并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更不可以拿來證明他是不是喜歡她這個命題。
可她喜歡他嗎?
她也不知道。除了工作上需要打交道的男性,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進她的日常生活了。喜歡這種感情太容易生發,喜歡的裙子,喜歡的妝容,喜歡的游戲……喜歡一個人又有什麽不一樣的呢?
而且她這樣的人,好像不适合擁有愛情。
江橙穎拼命晃着自己的腦袋,想把這些七七八八有的沒的思緒甩出去,手底下飛速在鍵盤上敲擊着,企圖用工作轉移注意力。
可是沒用。
她閉上眼睛都是呂莊的眉眼。
很煩,為什麽換了那麽多助理唯獨這個人寡淡悶聲地就闖進她的生活了,僅僅因為性別不同嗎?
她想不明白,對現下的心情有些不知所措。
很多事情在想明白之前,一切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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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少女懷春的心事還沒個着落,就被手機鈴聲拉回到殘酷無情的現實。
“橙橙啊,現在有空回家一趟嗎?”奶奶在電話裏問,“你爸晚上的飛機就走了。”
她擡頭看了眼日期,糟了,她已經因為忙着新款小裙子的生産,多次推辭和父親的見面了。奶奶的聲音聽上去明顯有些不愉快,每一個标點符號都在訴說着:你敢不回來試試看?
江橙穎和父母都不是很親近,她這麽多年沒長殘奶奶的悉心教導可謂功不可沒,唯獨這位盡心拉扯她長大的女士是她無法挑戰的權威,一切借口和推脫在老太太這裏都是無效攻擊。
“去去去,我剛忙完,現在就去。”
說着鑽進三樓卧室換了一身裙子,她父親能接受的那種程度的,邊整理頭發邊往車庫走。
駕駛座的前後位置被呂莊貼心調到了适合她的距離。自從坦白從寬之後,呂莊就不開她的車了。順便把自己的車也開到了工作室門口,出外景也好去工廠也罷,非要讓她坐他的車。
她有時候還能聽他念叨着,“不知道這有沒有震懾作用”,不知道到底犯了什麽病,也不知道他這是在防人還是防鬼。
想到這,嘴角忍不住漾開一抹弧線,出發前順手給呂莊發了條信息:“我得回家一趟,接上貴妃你把它先帶你家去吧,我回來了去接它。”
回到家的時候江煥平正細細品味奶奶珍藏的大紅袍,便攜行李箱就立在客廳的牆角,一副整裝待發的架勢。
看到她進門,他眼睛亮了亮,趕緊放下手裏的茶杯,臉上堆滿笑意:“橙橙回來啦。”
“嗯,回來了。”她從善如流答,邊點頭邊往屋裏找奶奶的身影,“奶奶呢?”
江煥平等她換好鞋,遞來一杯茶:“在裏面畫畫呢。”
正說着,就見老太太已經收筆,慢條斯理地整理着筆墨,桌上攤開着的是還沒完成的山水寫意,浩蕩的瀑布從如墨的山石間傾瀉而下。
“爸,你是不是又瘦了點?”
雖然和父親從小就不說特別親,但比起主動放棄撫養權的母親來說,江橙穎對這位父親的态度還稱得上孝敬。
江煥平揉了揉有些血絲的眼睛,聽了這話掩飾不住的開心,輕松地笑了笑:“還好還好,最近在做國外的項目,時不時要飛國際航班,時差不容易倒啊。你看你也是忙得不像樣,非要自己搬出去住,住奶奶這兒不就行了?”
“工作室離工廠和倉庫都近,方便。”她說。
老太太從裏屋走出來附和道:“她在這兒還鬧心,出去住好,我還省一雙碗筷。哎喲,你今天怎麽沒穿你那裙子了?上次我跟你說的設計你有沒有考慮一下?”
老太太家裏是書香門第,詩書畫印頗有些造詣。現在江橙穎他們美院的一些教授裏還有她當年的同學。江橙穎開始自己設計生産後,老太太也争着想當藝術指導,在江橙穎古典的、哥特的、甜系的設計圖紙裏,老太太堅持想把中國元素和小裙子結合在一起。
“您提的建議我哪敢不聽?不僅考慮了,還按您說的做了一件樣衣呢。我準備九月茶會推出,看看反響。”
江煥平默默聽着祖孫倆的對話,時不時插兩句。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聽上去沒什麽重要的大事,感覺更像是需要維持一種定期的信息交流而進行的會面。
偷偷瞄了兩眼江煥平本不健壯又愈發消瘦的肩膀,她端起茶杯把臉埋在蒸汽裏,心底悄悄嘆了口氣。
母親當年離婚揚長而去,給江氏父女心頭都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對她自不必說,對她這位父親更是改變尤其大。
為了給女兒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原本這個內向又不善言談的男人被逼的走上了八面玲珑的經商道路。後來得知母親又嫁了本市富豪級別的人物,他又一咬牙跑去外省自立門戶,頗有點不掙他幾個億就不回來的意思。
老太太勸不住兒子,江橙穎更是沒辦法,只要她在電話裏任性地鬧一句,就會被“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是為了你呀”堵回來。後來索性閉口不提,她一個人和奶奶過日子也樂得自在。
錢是掙上了,可從此回M市就變成了例行探親時間。太多年的成長缺席,讓他們之間能說的話越來越少,更不要說交心了。
“聽奶奶說你貸款買了輛車啊?還差多少我轉給你。上次給你打的生活費還夠嗎?”江煥平對女兒心事了解的不多,可經濟方面絕不會虧待她。他和她能聊的話很少,無非就是問她“錢夠不夠”。
“沒事,還夠。我現在有能力掙錢了,您省着點給,給奶奶多給點,別像個行走的ATM一樣好嗎?”江橙穎輕聲嘟囔着。
事實上除了剛開始開工作室的時候從父親那裏拿了些錢當啓動資金,自從工作室和店鋪開始盈利後,那些錢躺在江橙穎的卡上一分都沒動過,到現在攢了多少她也不清楚。
“奶奶這邊你也不用操心了。我養你們倆還是養得起的。”瞧瞧這底氣足的。
“哦。”她敷衍着點頭。
“那個……橙橙啊。”
沒有共同的生活和記憶,聊天內容逐漸就變得幹巴巴,甚至連“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的終結式話題都已經沒什麽可以聊了,江煥平突然支支吾吾了起來。
她擡眼看了看奶奶,用眼神問:他什麽情況?
老太太無奈地搖頭,順手往她茶杯裏續了杯茶。
“你說。”她平靜地說,不知道怎麽回事,覺得眼前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江煥平斟酌着措辭:“你什麽時候願意跟阿姨見個面?她十一的時候想來M市玩,我想要不你們有空見一見?”
她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幾滴茶水飛濺到虎口,星星點點灑落在地板上。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可最近是怎麽了呢?全都湊一起來了,是嫌她日子過得太舒坦了嗎?
江煥平再婚的事情早就是板上釘釘了,而她自始至終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哪怕是曾經信誓旦旦說要努力照顧好她,自己受苦也不讓她吃苦的男人,人生遇到了愛情你能多說什麽呢?
她知道,他有資格追尋自己的幸福。
可知道和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過得去心裏那個坎又是另一回事了。
水滴落下的那一剎那,心裏像是松了一口氣般,終于解脫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女人離開她走向別人的懷抱,現在終于連他也要擁有自己新的家庭了。
她算什麽呢?哪裏都是多餘,只有老太太一個人是她最後的依靠。
“她要來玩就來,見就沒必要了。”
呂莊把車都開到工作室門口了才看到江橙穎的信息:“我得回家一趟,接上貴妃你把它先帶你家去吧,我回來了去接它。”
收信人要是韓桐,第一反應一定是:卧槽有姑娘要來我家!
然而呂莊看到“回家”二字,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江橙穎名義上的哥哥那張陰沉沉的臉,攥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貴妃?貴妃?”
他摸着橘貴妃的腦袋,好不容易把它叫醒,放在自己家的地板上,看着它悠悠轉醒,一連警覺得打量着這個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貓爬架。
“貴妃,你有個弟弟你知道嗎?”呂莊解開襯衫的扣子,看了眼一點都不認生很快就占山為王的橘貴妃,對它說道,“它在我家叫阿宅,你主人管它叫小将軍來着。不過你今天應該見不到你弟弟,它在我媽媽那裏吃香喝辣呢。”
人生真的處處充滿驚喜,他和江橙穎養的兩只貓好巧不巧就是一對兄弟。可是橘貴妃不僅聽不懂他的話,而且趾高氣昂地在阿宅常用飯盆裏撒嬌賣萌,呂莊不得不起身拿出珍藏貓糧,伺候起貴妃來。
好不容易把貴妃伺候好了,呂莊一頭躺倒在沙發上,外面天色漸漸黑下來,可江橙穎還沒有來接走貴妃,甚至一通電話一則消息都沒有。
心裏莫名有些不安,劃開手機,手指在撥號鍵上停了許久,愣是沒有撥出去。
“嗡——”
他的手機陡然震動。來電的是意料之外的人。
“喂,陳醫生?”
“叫陳舒羽就好了。”
是她的閨蜜打來的,聲音有些焦急不安。
“你回工作室嗎?橙子在嗎?剛才她給我打了通電話我沒接上,現在一直是關機狀态打不通。”
“我不在,她說有事回家一趟,還沒回來呢。”
“我特麽……她回的哪個家?”
陳舒羽一向豪放,這時聲音格外大,吼得呂莊隔着電話都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我也不知道。”他捏緊手機,随手撈起搭在沙發上的襯衣換上,“你別擔心,我現在出去找找她。你有什麽想法嗎?”
陳舒羽還想說讓他幫自己多留意一下,卻沒料到這個男人還有态度這麽強硬的一面,她思索了一下道:“以我對這姑娘的了解,大概率回家是回奶奶家,在……如果不是她奶奶家的話,段家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但我沒段子轶那家夥的聯系方式……”
呂莊邊聽邊往外走,剛推開大門,腳步突然頓住,他身形微晃,揉了揉眼睛,定下神對電話裏始終在念叨的陳舒羽說:“不用找了,她在我家門口。”
而且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好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