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光有淚
(一)
“這些年來,我們都曾犯了錯,到了最後,只有過程沒結果。
誰都不說,從頭來過,背叛承諾,寧願一個人寂寞。”
……
淩晨兩點,夏藍溪邏握着手機在客廳踱步,盡管牆壁上三擺影視機同時發出嘈雜鼎沸的聒噪聲,仍然難以遮掩她內心的恐慮不安。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
從早晨十點至現在,這是她聽過最頻繁持續的對話,手機貼着臉頰,還餘音尚存。
“叮咚”
聽到門鈴聲,夏藍溪邏快速跑去開門,一邊開門一邊指責:“你還知道回來,一天電話也不接,深更半夜……”
拉開門,她咻地止語,原地怔住。門外迎來一位令她極度厭惡的不速之客。
她的丈夫、他沐皓軒的情人!
“你來幹什麽?”溪邏手扶門柄,一種随時關門拒客的架勢。
“我來找皓軒呀!”門外女人柳眉細眼,百媚千嬌。
溪邏在心中嘔吐了百遍不止,是不是男人都喜歡狐媚子的把戲。“他不在,請你離開”
溪邏準備關門,卻被人一把握住門柄:“他不在,找你也行啊!”大步走了進來,高仿鞋踩着地板隆咚巨響,她一眼就認出溪邏腳上的限量款銀色高跟鞋,尖酸刻薄道:“呦!這限量款高跟鞋全球你獨一份吧?”
低頭注視。這是兩年前她赴巴黎舞蹈演出時皓軒為他量身定制的禮物,還特意在腳裸系帶點綴了細紋珠寶,記得當時他望着她,含情脈脈地說:“這雙鞋就是專程為你而定,它令你的足弓和腳背曲線優美,将你襯落得更加柔情迷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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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回來後,她就安心做起富麗華貴的全職太太,把鞋精裝包裹着放入儲蓄櫃裏珍藏,以後只穿給沐皓軒一個人看!
以為是皓軒回來了,才特意換上的。
“呦!這三層別墅比我預想的還要大呀!”尹嘆揞環顧四周自發贊嘆,手指滑過桌椅家具:“還是紅木家具!”
“你究竟想幹什麽?”夏藍溪邏聲色俱厲地問,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再丢棄于鄉野消失匿跡。
“我來要回屬于我的東西”尹嘆揞挑眉詭秘地笑。
瞬時激起溪邏的忿火,她手指緊攥,掌紋暴跳,一把拉過尹嘆揞赫然而怒:“我的家庭不歡迎你,出去!”
“放開!”尹嘆揞甩袖大喝。
“你很快就不屬于這個家庭了,因為”她撫摸腹部步步逼近:“我,懷、孕、了!”
夏藍溪邏魂驚魄惕。
尹嘆揞所有的嚣張跋扈肆意尋釁仿佛都不存在了,她的耳畔一直回音旋繞:“我懷孕了!”
“我,懷孕了!”
“我,懷、孕、了!”
直到“咣當”劇烈摔門聲後,尹嘆揞揚長而去,世界才安靜下來。
心如死灰般靜默。往日情感揪扯不清的關系令她再次陷入崩潰邊緣。
三天後的傍晚,夏藍溪邏拟定了一份離婚協議書,沐皓軒也帶着一身傷害搖搖晃晃地回來了。
“老婆”沐皓軒擦着牆壁走進客廳,夏藍溪邏正襟危坐在沙發上,他湊上前去:“也不理我?”酒氣熏天令她厭棄。
她擡眸,看到他臉上随處可見的疤痕,硬如堅冰的心又軟了下來:“又去飙車了?”
“生氣了?”沐皓軒帶着一抹得意的笑:“不想離開我?”
溪邏退身一步,避開他的觸碰:“你高興就好!”将茶幾上的協議書推置到他面前:“簽個字吧!”
沐皓軒低頭瞥見‘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赫然躺在紙質中央,字跡清晰。他一下子醒酒了。
“你要和我離婚?”
“是,我不想再過這種渾渾沌沌的生活了!”夏藍溪邏原本打算質問他情人尹嘆揞的事,想到就要分離了,又隐忍了回去。
“你的生活不好嗎?你不需要工作,不需要賺錢,你想要什麽我給你什麽,為什麽還要離開我?”
“那我算什麽?你金屋藏嬌見不得人的女人嗎?”夏藍溪邏橫眉怒目脫口質問。
“你別不識好歹!”沐皓軒沒了耐性,氣急敗壞地将一紙協議撕個粉碎。
“你放心,你的錢我一分也不會要,你買的首飾放在了卧室,衣服也洗好了放在衣櫥裏,我只帶走我自己的東西。”
她起身去樓上卧室收拾行李,身後傳來沐皓軒的咆哮:“離婚?你想都不要想!”
推着的行李箱被沐皓軒有力的大手摔落,他搖晃着她歇斯底裏地怒吼:“為什麽要離開?為什麽要離開?”
夏藍溪邏被他粗暴處事方式吓得驚恐失措,顫抖着擺脫他狠狠嵌入她皮膚的手臂:“不要了,我的東西也不要了!”
推門欲走,再次被巨力鐵掌捉住,這次他用幾近哀求的語氣說:“你讨厭我什麽我改,你讨厭我飙車,我從此不去碰車,你讨厭我不回家,我時時刻刻都留在你身邊”
他頓了頓,聲淚俱下:“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麽都答應好不好?”
夏藍溪邏的心猛然揪扯着痛,她告訴自己,夏藍溪邏,你不能再心軟了,你已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予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了,是他自己不懂得珍惜。
她熟視無睹地低頭走出卧室,沐皓軒緊随其後,兩人扭打起來,沐皓軒死死摁着夏藍溪邏不許她離開,夏藍溪邏拼死抗争要擺脫沐皓軒的魔掌控制,就在沐皓軒失去理智忿恨不平的大吼大叫之時,夏藍溪邏腳步沒有站穩一骨碌從樓梯口摔落,當場昏厥。
“溪邏……”沐皓軒誠惶誠恐地沖下樓梯,抱她入懷:“溪邏,溪邏,你醒醒好嗎?我求求你醒醒好嗎?”
“你們都是死人嗎?為什麽要讓她摔下去?”沐皓軒沖着兩保姆無厘頭狂噑,目光又轉向司機:“快去備車,我們去醫院。”
(二)
“從不怨不悔,走到心力交瘁,愛是一場誤會,痛是一種修為,從互相安慰,到無言以對,忍耐還是撤退,都一樣可悲。”
……
手術室門口,沐皓軒如一個失去心愛之物的孩子,坐在凄涼的地板上,抱着膝蓋不知所措的倉皇張望,痛悔自己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她,為什麽要和她發生争執,為什麽要發瘋似的搖晃她。
可是,她說離婚時,他分明感到了天崩地裂。
“度時如年”漫長的兩小時等待後,醫生終于面帶微笑從手術室內走了出來,未等沐皓軒開口問話:“放心!您的妻子是左腿撕裂性骨折和頭部輕微腦震蕩,現在都已做了很好的處理。”
沐皓軒懸起的一顆心終于安定下來,又轉而變臉:“呸!都撕裂性骨折和腦震蕩了,還讓我放心?”
主治醫師不予計較的一笑了之:“記住,切記不能刺激她,不能讓她生氣,她的腿腳不方便,更不能讓她獨自一人出門。”
沐皓軒謹記在心醫師的告誡,害怕自己忘記,又掏出手機入在備忘錄裏。主治醫生贊許地點點頭。
夏藍溪邏餘怒未消,側顏望向窗外,飄落一地的樹葉簌簌滾動,沐皓軒舉着一捧紫羅藍前來請罪:“溪邏,你感覺怎麽樣?”
溪邏不答話,繼續觀望外景。
伸手要去呵護她,被她警覺制止:“不要碰我!”雙臂交疊畏縮一團,重複說道:“你不要碰我!”
想到醫生的告誡,不能刺激她,雙手連忙收回:“好,好,我不動”
“這麽喜歡看風景,幹脆我們換一個有風景的病房裏好嗎?”
“不要”溪邏斬根截鐵的拒絕。
溪邏的父母聞聲趕來,看到女兒左腿打着石膏高高挂起,震怒襲來。溪邏母親大聲質問沐皓軒:“好好的,我的女兒怎麽會從樓梯口摔下來,當初結婚的時候,你是怎樣承諾的,你說你會視我的女兒如珍寶一樣對待,你就這樣視她如珍寶的?”
“你不要以為有點錢就能為所欲為了,在我這裏沒用,我們家不圖你的錢,別一天到晚揮霍着錢四處招搖的得瑟!”溪邏父親補充。
沐皓軒唯唯點頭,陪笑道歉:“爸,媽,都是我不好,我沒照顧好溪邏,從今天起,我一心一意的照顧溪邏,将功折罪,保證以後的每一天你們女兒的生活都是充滿快樂健康的。”
“你呀!”溪邏母親嘆息着搖頭:“臭脾氣得好好改改,那是你妻子,怎麽能有這麽大氣性呢?”她雖是口中怒罵皓軒,實則是維護女婿,告誡女婿不可造次,也想暗中平息這場“離婚風波”。
“是,媽說的對!”
看着溪邏偎在母親身邊目光呆滞無神,他想起兩年前新婚燕爾時因為他要她辭去工作,她生氣惱怒的情景。
那時的溪邏還不懂得如何為□□如何退讓,橫眉怒目囧囧有神雙腮鼓起捶胸頓足,十足撒嬌耍賴的潑婦狀。
但沐皓軒覺得這樣的她好可愛呀!以至于故意挑釁:“我這麽大的公司還養活不了你嗎?這麽大的別墅還住不下你嗎?”
她反駁:“我爸爸夏溪,一個體面風光的主治醫師,我媽藍邏,本分守己的教育者,我夏藍溪邏一個跳舞跳到國際的舞蹈家怎麽就不能工作了?怎麽給你丢人現眼了?”
又小聲嘀咕:“掙這麽多錢,非奸即盜!”
“你說什麽?”沐皓軒側耳偷聽,言辭犀利。
溪邏沖着沐皓軒的胸膛指指點點:“我說你”繼而咬牙切齒逐字脫出:“為富不仁,唯利是圖!”
“好了,不逗你了,你願意工作就工作吧!”沐皓軒伸手拉過兇神惡煞叉腰而立的溪邏柔聲哄道:“只要你高興,都聽你的!”
後來,溪邏為了家庭,為了沐皓軒,為了愛,毅然決定推掉所有高薪聘請,全心全意做起全職太太來,她不要沐皓軒因為她有為難之舉。
或許這就是沐皓軒對溪邏念念不忘死不撒手她的原因吧。
如今的溪邏呢,喜怒不形于色,一個人吃飯旅行,一個人逛街購物,一個人承受他在外三番五次的沾花惹草,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生活。
兩年的時光,将她從喜怒于形推置到波瀾不驚,從忿然抗争脫落到無力掙紮,直到一紙離婚協議書的出現一切又歸于平靜。
他辜負了她,他骨子裏仍然最熾愛她。
“溪邏,喝點清粥”溪邏母端來一碗蔬菜粥,溪邏點點頭,折騰這麽久,早已饑腸辘辘了。
“媽,我來!”沐皓軒端起母親遞來的蔬菜粥。
“你出去吧,我自己來!”溪邏別過臉頰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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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邏……”沐皓軒欲言又止,兩個老人悄悄摸摸的離開了:“溪邏,以前都是我的錯,我忽略了你,請你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先不離婚好嗎?”
“你怎樣都可以,我求求你給我最後一次機會,不離婚行嗎?”他已顧不得尊嚴了,拿顏面拖天抹地了!
溪邏面無血色的臉龐開始有了動容,眼淚簌簌落下,她擡眉,含了淚的眸色也開始如一潭池水般清澈:“不是我要怎樣,是究竟你要怎樣?”
沐皓軒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溪邏終于無法忍耐,幾近咆哮般脫口而出:“尹嘆揞懷了你的孩子!!!”
沐皓軒驚愕不已,這怎麽可能?他沐皓軒沾花惹草,但也并未過分到與人有肌膚之親的舉止。
“你要我怎麽辦?當作未發生過一樣繼續裝聾作啞與你一起生活?看着你們把我像只乞憐的小狗一樣逐出家門?還是你,我,尹嘆揞和你們的孩子,我們四人可笑的生活在一起?”
“你告訴我,你要我怎麽辦?”
沐皓軒驚呆了,他想過自己的種種過失并決定痛改前非,他飙車泡吧、花天酒地、不體貼入微,亦或是長時間隐忍積累的痛苦在今天一并爆發,他從未想過竟然有人跑去他家尋釁他的妻子,他一定會讓這個人付出代價,哪怕是昔日情人,哪怕“懷”了他的孩子。
努力擁抱顫抖無助的溪邏,她貼向他寬闊的肩膀無聲哭泣。
“那個孩子不是我的!”沐皓軒呢喃細語地說。
溪邏悄然坐起,望着他,淩亂的前額飄向含淚的雙目:“真的嗎?”她問。
皓軒理順她飛揚的發絲,拭去淚痕:“我發誓!”他認真莊嚴的承諾讓她不得不去相信。
溪邏陰郁沉重的心情突然變得溫暖如春,兩年時光的消磨讓她以為,他激情不再,她不再去愛,但在緊要關頭才發現他們相互愛的熾烈。
(三)
“如果回憶,不在一瞬間枯萎,我能體會,時間有淚”
……
兩個黑衣保镖從炫動迷幻的慢搖吧拉出一位風情萬種的女子,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去沐皓軒家尋釁滋事,險些害他丢失家庭的尹嘆揞。
兩個保镖将尹嘆揞摁在牆邊,使她動彈不得:“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尹嘆揞從小被父母抛棄,心機深重又膽大包天,料到應該是位富綽家財的老板,挑眉詭笑:“當然是你們老板的孩子了!”
身強力壯的保镖一把狠狠掐住她的脖頸:“會不會好好說話?孩子是誰的?”
尹嘆揞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料及是位老板,卻未料到他的下屬會如此心狠手辣,呼吸道愈咳愈緊令她窒息,轉念一想,保命要緊,面目通紅得大叫:“我說!”
病房裏,沐皓軒正細致入微的照顧溪邏入睡,保镖走了進來:“老大……”
“噓!”沐皓軒瞥眼嗔怪,直到溪邏逐漸有了安然平穩的呼吸,才示意:“走!出去說!”
“她都交代了?”沐皓軒問。
“嗯,這是她的錄音”保镖掏出錄音器遞給皓軒。
裝睡的溪邏睜開雙眼蹑聲走到門口,聽到外間錄音器中的聲音:
“孩子不是任何一個老板的,沒有老板願意在我體內播種,都嫌棄我是一個被父母抛棄的□□,更不是沐總的,我們只是名義上的情人專門用來氣他老婆的,他從未碰過我,哪怕上次他喝個爛醉我還是沒能得手……”
“老大,您打算怎麽辦?”
沐皓軒手指敲擊桌面,寒意逼人:“今晚有個意外,尹嘆揞的家意外着火,尹嘆揞死在火災裏沒能救出來,明白嗎?”
“明白!”
“不可以!”夏藍溪邏破門而出,不順暢的左腿險些摔倒,沐皓軒急忙攙扶過來,轉臉又變成了溫暖體貼的丈夫:“你怎麽過來了?不是在睡覺嗎?”
召喚保镖:“快,扶你嫂子去休息!”
溪邏打落來攙扶她回房的雙手:“皓軒,我知道了,我什麽都知道了,這就夠了,不可以傷害別人!”
“還不快去”沐皓軒沖着保镖大喝一聲,他此刻不能留深愛的她在身邊,她擾亂軍心的本領定然會讓他活動無法進行。
“別碰我!我不走!”溪邏攥緊皓軒的衣袖不撒手:“你要讓她死,我就死給你看!”
“她是罪有應得,你不必同情她,她害得我差點失去你。”沐皓軒望着溪邏堅決的态度猶豫了,他原本就是為了給她出氣才出此下策,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不計較的。
“她讓我更了解你,更愛你,這才是重點,”她說:“何況她從小被父母抛棄難免防備心重。”
“我的溪邏怎麽這麽善良呢!”沐皓軒沖保镖揮揮手,保镖知趣地離開了。
“所以你寧願編造‘情人’的謊言,都不願回家團聚”溪邏與皓軒鼻尖相對:“最大問題是你才對好不好!”
“好,我的錯,我改!”皓軒照顧溪邏入睡:“我抓緊把公司項目搞定,咱們就去遠行度假,先去玻利維亞再去毛裏求斯,再轉至巴黎,冬天就留在三亞過冬”
“你怎麽把路線劃分的這麽清楚呢?”溪邏不得其解。
“因為這原本是打算今天啓程的活動,被某人給攪亂了。”
“回來之後,就上班吧!”皓軒說:“你不用為了我改變自己,為難自己,我一直喜歡的都是最初的溪邏!”
溪邏的心莫名有了熱戀時的激動,入睡前她悄悄許願:願這樣的生活保鮮封存,願他們的愛熾烈永恒!
時光有淚,淚中含笑,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