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雨下得太大,一時半會也回不去了,我們去旁邊歇歇吧。”長寧長公主替祁景煜說了幾句話,功成身退,與容泠的關系也不再那麽僵硬了。
“也好。”容泠點了點頭,方才進殿時,紅杏和秋霜出去安排事宜了,只有青桃和驚蟄跟在自己身邊,長公主身後的兩個侍女呆愣愣的,只低着頭不說話,幾乎快要把自己掩藏在陰影裏了。
偏殿裏有桌椅茶水,容泠坐在側邊,沒有動桌上的東西。一場雨把她們困在這裏,若說沒有什麽後招,她是不信的。
不遠處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容泠下意識望向窗外,層層雨簾、又有着屋舍遮擋,什麽都看不真切。
“打雷?這麽近的聲音,有點不像。”長寧也在張望着,皺了皺眉。
“聽起來倒像是撞擊聲。”驚蟄在一旁開口,她神色平靜,沒有什麽緊張之色。
“撞擊聲?這麽大的一聲,該是怎麽撞的?”長寧長公主反問道。
“說不定是樹倒了呢。”青桃語氣有些不客氣,帶着刺,雖說容泠和長公主握手言和了,但她心裏就是不爽,耿耿于懷,好不容易抓住了個機會就要刺回去。
長寧也不傻,自然能感受到她話中的刺,眉頭微蹙,想了想還是忍住沒有發脾氣,只用餘光掃了她一眼。
哼,不過是個小婢女,不會說話也是正常,犯不着與她生氣,顯得我多沒肚量似的。長寧在心裏哼了一聲,偏過頭去,不與她計較。
青桃靠着察言觀色的能力以及強大的腦補,讀懂了她的意思,這“輕蔑”的眼神,簡直是“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典範,頓時氣炸了,用眼神怼回去:你這刁蠻婦人,裝什麽大度?有本事就跟姑奶奶吵一架,看我不替主子把你欺負回來。
長寧見她得寸進尺,還不認慫,竟然跟直直地朝自己瞪過來,也是顧不上面子了。她不知道這膽大包天的小婢女腹诽些什麽,但經驗告訴她,肯定不是什麽好話,這要是丢了場子,她的名號往哪擱?
于是,往外張望的容泠一回過頭來,就看見自家的婢女和長寧長公主大眼瞪小眼,眼神淩厲得幾乎都能擦出火花來。
“……”這是發生了什麽?是她短暫性失聰了?明明什麽都沒有聽見啊?
容泠小心翼翼地觀望了片刻,不敢打擾這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随後只見青桃“哼”地一聲,轉過頭去,長寧長公主也不甘示弱,“哼”得比她還嘲諷。
“你們……誰吵贏了?”容泠強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試探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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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哪到哪?”“還沒完呢!”兩人同時道,随後又瞪到了一起去。
“……”容泠不想探究這兩人是如何無聲大戰的,只好繼續望着窗外看雨,心裏漫無邊際地想,這兩人剛剛中場休息,該不會只是因為眼睛瞪酸了?
怎麽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幼稚?唉,容泠心累,一個祁景煜還不夠折騰的,青桃也是越來越放飛自我了,還碰上個“童心未泯”的長寧長公主……真是太艱難了。
好在,屋裏除了她,還是有一個正常人的。驚蟄也看不下去這兩人幼稚的互瞪了,“咳咳”了兩聲,提醒道:“有人來了。”
青桃立刻收回了目光,眨了眨酸脹的眼睛,若無其事地垂手站在容泠身邊。
長寧也是立刻恢複了表面的端莊,與剛剛的幼稚判若兩人。開玩笑,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怎麽能在外人面前跟一個小婢女較真呢?
青桃仿佛是聽見了她的腹诽,眯了眯眼:哼,下次再戰。
驚蟄說完沒多久,便聽見了一串串腳步聲,略顯匆忙,雜亂地朝這裏走來。
容泠鎮定地坐在原處,看向門口出現的幾個身影——是之前偶遇上的幾人。
“驚擾娘娘了,隔壁的屋子被樹砸塌了,我等前來避雨,還請娘娘準許。”趙慎站在門口,衣衫被雨水打濕,卻仍然彬彬有禮道。
念嬌縮在他身後,露出半張小臉,略顯狼狽地攥着身前的衣襟。
容泠原本還想過在此遇見他們是不是巧合,如今倒是明白了,就算相遇是巧合,如今也是有意而為。
容泠懶得給他好臉色,直言道:“既然是避雨,正殿那麽大,容不下你們兩個人嗎?何必專門跑到我面前來。”
趙慎臉色一抽,随後像是沒有聽懂似的,恭恭敬敬道:“未得到娘娘準許,哪敢擅自做主。”
“娘娘恕罪,都怪妾身身子弱,淋不了雨,才來一試。若是礙了娘娘的眼,那妾身這就離開。”念嬌縮在後面,怯生生道。
“說得像是我遷怒于你,故意作踐你似的。”容泠前世也在她這搬弄是非的本事上吃過一兩次虧,後來也許是念嬌見她實在是不堪一擊,才失了興致,沒再找茬。
“妾身不敢。”念嬌語氣更是委屈,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你做出這樣子給誰看?”容泠正打算說話,卻被長寧長公主搶了先,“哭給你那夫君看?那本宮勸你往前站點,不然他可看不見,你不就白演了嗎?”
到底是個說話不饒人的,直把念嬌說得一愣一愣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羞憤欲死。
“仗着主子脾氣好,蹬鼻子上眼。你是什麽身份,之前套近乎就不說了,現在還敢來胡說八道?”青桃也忍不住,直接戳她痛腳——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妾,敢在娘娘和長公主面前插嘴?
念嬌一向靠着柔弱取勝,哪裏見識過這樣直截了當、不給人一絲顏面的方式?神情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演下去。
容泠突然得了兩個殺傷力極強的助力,戰鬥力蹭蹭蹭地往上漲,被搶了怼回去的機會也沒處說理。只好心情複雜地想,你倆不是剛剛還在吵架的嗎?這麽快就和好了?還統一戰線一致對外?
容泠憋屈地咬了咬牙,這可是她遲到了這麽多年的打臉機會,就這麽被搶了?
容泠第一次無比期待念嬌再說些什麽陰險氣人的話,好給她創造一個親自上場怼的機會。
然而,事與願違,念嬌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用眼神向趙慎求救。
趙慎被這欲語還休的小眼神從呆愣狀态中拉了出來,偏了的心怎麽想怎麽覺得是容泠咄咄逼人了,沉着聲音開口:“娘娘這麽欺負一個弱女子做什麽。”
容泠此時很想說,是她們倆搶了我的詞,為什麽還是怪在了我身上?
于是笑了笑:“趙公子到底是個文人,‘欺負’一詞用得妙。”
趙慎眉頭一皺,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對。長公主刁蠻任性伶牙俐齒的名聲在外,又礙于身份,他不敢招惹,想要找回點顏面,只能對付對付那“不善言辭”的容泠了。
可他并不知道,曾經那個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如今卻是被寵壞了,連皇上都照頂不誤,何況是他?
“你倒是說說,哪一句‘欺負’了她?”容泠笑着,話裏卻是一步不讓。
的确,她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只是他先入為主,看着念嬌委屈吃虧,便下意識覺得是旁人欺負了她。
“娘娘何必這麽得理不饒人,戾氣似乎過重了些。”趙慎似是嘆了口氣,語氣恢複了平日裏的柔和,竟是有種深情的錯覺,“娘娘若是還恨我,我也無可辯解,只是,勿要牽扯無辜的人了。”
“不過是個過客,哪裏值得我恨?趙公子未免高看自己了。”容泠不為所動,也不想再與他有所牽扯,“不管是誰指使你過來,都只會是徒勞,趙公子別富貴不成,反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說完,不再看門口那兩人,驚蟄上前,直接關上了門,門板都差點拍在趙慎臉上。
趙慎也沒想到她會這麽不留情面,愣在了原處。
不行,這樣還不夠,這種程度的接觸,還不夠引人誤會。趙慎咬了咬牙,太後給他的這個任務實在是微妙,又不能輕描淡寫當作無事發生,又不能太過分引起皇上震怒順道處置了他,需要恰到好處的暧.昧,讓皇上疑心。
他本以為容泠毫無準備地見了他和念嬌,少說也會心神不穩,憤怒也好,仇恨也好,只要有那麽點失了理智,都是給他鑽空子的機會,可容泠鎮定得超乎他的想象,讓他措手不及。
“趙郎不必擔心,其實見了面,說了話,就已經足夠了。只要在皇上面前稍加引導,讓皇上疑心還不容易,”念嬌輕輕地拉着他的衣袖,柔聲道,“何況,她還對妾身說了重話,這可不就是‘嫉恨’了嗎?”
念嬌勾唇笑着,嬌豔的臉上是輕蔑和得意。她最懂如何颠倒黑白、蒙騙男人的心了,他們呀,再膚淺不過了。柔順幾句,就會把你當做無害的小白兔,可以随意地裝委屈,裝哭訴,偶爾再鬧個無傷大雅的小脾氣,就會覺得新奇,寵着你,哄着你。
像容泠那樣的性子,怕是不會服軟的,這不就正好可以利用起來了嗎?只要引起皇上一點點的疑心,都不用再多挑撥,他們自己都能鬧騰起來,還愁她不會失寵嗎?
作者有話要說:念嬌:呵,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祁景煜:…啊,我懂了,你們是在考驗我對泠兒的愛!
容泠:…(抖落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