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宮
回府省親也待不了多久,晚間沒到,兩人便啓程回宮了。
容泠拜別了母親,這回不似初入宮時那樣,兩人倒沒有什麽離別愁緒,侯夫人心裏嘆了一口氣,笑着扶了扶她頭上的玉簪:“你是個聰明孩子,在宮裏過得好就好,別總想着家裏。有什麽事,侯爺會留意的。”
“母親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容泠想着,日後總歸是有機會再相聚的。
上了車,放下簾子,容泠剛放松下來,便看見了本該在另一輛車上的祁景煜。
難怪他這次沒有糾纏,原來是在這等着呢,回程明明也用不了多久,還要幼稚地偷偷跑來,真像個小孩子。
容泠心裏嘆了一口氣,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累了?”祁景煜靠在軟墊上,風掀起了窗上的簾子,帶來了幾分涼爽的氣息。
鬓邊的碎發被風吹動,容泠這才驚覺,夏天已經過去了大半了,從初春時節入宮到現在,已經快半年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在趙家與青桃幾個苦中作樂,今生卻是站在了高處,把趙家的笑話當作閑時的談資。
容泠望着窗簾出了神,祁景煜也沒有像以往那樣說些不着邊的話打亂她的思緒。他深吸一口氣,風裏夾雜着秋天的味道,混着些自然的清香,不似宮中那樣沉悶,令人透不過氣來。
要下雨了。祁景煜不着邊際地想着。
雨在他心裏一直不是個什麽好兆頭,總是讓他想起那些偏僻的宮殿裏,經久不散的黴味,是無人問津的沉悶。
母妃出事是在一個雨天,早上還滿心歡喜地想着将要出世的孩子,晚上便被親近的姐妹“捅了刀”。一切都從那一天起劃出了一道分界線,一邊是肆意玩笑的童年,一邊是腥風血雨的争鬥。
不過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傷痛都漸漸淡了下去,想起雨,他也不會再立刻聯想到久遠的那一日,而是會想起他與容泠“初見”的那一日,那時不過是随口留下了她,如今卻是想要握在手裏再不放手。
可惜,她卻不像旁人那樣滿心裏情啊愛的,不解風情地令人扼腕。
祁景煜不由地想,是不是要等到掃清一切障礙,她才肯放下她心裏的“正事”,想些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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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祁景煜嘆了一口氣,看着出神還蹙着眉頭的容泠,覺得前路漫漫。
直到遠遠地看見了宮牆,雨滴說來就來地落在了車頂,風中的涼意更甚,容泠才回過神來。
“你好好休息,我去把這些天耽擱下來的雜事處理掉,不用等我。”祁景煜聲音悶悶的,像是有點遺憾。
“嗯。”容泠點了點頭,想了想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說多了會不會又被他曲解?
祁景煜見此松了口氣,心裏的小算盤噼噼啪啪地撥動着,今天他在侯府沒忍住做了好些小動作,把人羞得都想要動手打人了,回來也肯定是要被關在門外或者趕去偏殿的,還不如先退一步,賣個慘,最好能讓她心疼那麽一下,順理成章地就把這事揭過了才好。
計劃十分完美,套路得讓人意識不到,祁景煜很是得意,一點都沒有想過自己身為皇帝的“尊嚴”。
奔波了一天,回到了海棠苑,容泠困倦得很,什麽都沒有想,沉沉地睡了過去,一夜好夢。
次日醒來神清氣爽,容泠本以為會閑下來一段時間,卻見青桃小跑進來,道:“主子,長寧長公主來了。”
“誰?”容泠沒反應過來。
“長寧長公主,當年還罵過您的那位。”青桃見容泠沒想起來,解釋得直截了當,讓人猝不及防。
“……”雖然說得有些不好聽,但容泠也算是一下子想起來了,是當年祖父帶自己入宮,自己瞎鬧摔在雪裏的那一次,祁景煜攙了自己,嘲笑了幾句,自己吼回去時就是被長寧公主罵了。
可是,“她來做什麽?”容泠疑惑道,她們除了那件事,沒有一點交集,一個寵妃,一個不受待見的長公主,有什麽可交流的?
“說是昨日的大雨後,京城郊外的慈安寺出現了奇觀,想邀娘娘同去看一看……”青桃也覺得這理由很是牽強,嘀咕道,“奴婢總覺得她笑得不安好心。”
“你呀,一點小事就記仇記到現在,不管她安沒安好心,見見就是了。”容泠被她逗笑了,不過長寧長公主突然來找她,還是為了這麽個一聽就覺得不對的理由,定是有緣由的,見一見也沒什麽損失。
“可她說話那麽難聽,要是再罵您……”青桃嘟着嘴,不放心道。
“她現在又不是當年那個最受寵的小公主了,怕她做什麽?”容泠不在意地搖了搖頭,這個長寧長公主啊,當年仗着自己受寵,明裏暗裏得罪過不少人,如今登基的不是她那個太子哥哥,境況也好不到哪去。
至少應該是沒有底氣和如今專寵的容泠正面作對的。
“可是……”青桃還是猶豫。
“行了行了,哪來那麽多可是,她是敢罵,你就罵回去,這樣總行了吧?”容泠無奈。
“哎好嘞,就是在等這句呢!”青桃吐了吐舌頭,喜笑顏開,“依奴婢看啊,主子這麽端莊大氣,肯定是不好拉下面子跟人對罵的,還是得靠奴婢才是。”
“什麽端莊大氣,說得倒好聽,還不是嫌棄我不會罵人。”容泠嗔怒,揮揮手把她趕了出去。
這小丫頭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之前容璇那次自己沒能正面罵回去,她可是記挂了好久,忿忿不平,事後想出了好些個罵回去的方式,還把容璇會怎麽應對,随後又該怎麽罵回去都給分析了一通,幾乎都可以寫成一個小故事了。
倒真是看不出來,這蠢蠢的小丫頭心裏也這麽多戲。容泠心想,都是被祁景煜給帶壞了的。
正在處理政務的祁景煜鼻子一酸,打了個噴嚏,李總管哎喲喲地生怕他是着了涼,祁景煜卻心裏喜滋滋的:肯定是容泠在想我了!
長寧長公主進了門,臉上挂着笑意,容泠只覺得,她跟記憶裏的那個嬌蠻的小姑娘簡直判若兩人。
長寧長公主年紀不大,在太子倒臺之前就定了親,是□□中的一個青年才俊。可惜好景不長,太子因謀反的罪名獲罪,手下人也被牽連了個七七八八。長寧長公主在先帝面前哭訴了好久,才讓先帝心軟,沒怎麽處置她的驸馬。
如今,京城裏都很少聽到她的事了,想必是親身經歷了人情冷暖,為早些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吧。
祁景煜與她倒是沒什麽恩怨糾葛,沒苛待也沒關注過她。當然,不是因為長寧長公主當年運氣好,沒招惹祁景煜,而是祁景煜實在是能說會道,氣死人不償命,長寧長公主每次都被他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到處告狀,先帝只把這當作小孩子之間的胡鬧,一笑而過,也沒管過。久而久之,長寧長公主便對祁景煜敬而遠之了。
這麽說來,祁景煜還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容泠意識到這一點,對長寧長公主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同情。
“這麽多年不見,容昭儀還是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啊。”長寧長公主坐在客座,笑道。
“長公主也是。”容泠客氣道,卻也留了個心,原來記得當年之事的不止她一人,長公主也沒忘。
“我可是不行了,家裏各種煩心事,那幾個孩子也都能鬧騰得很。”長公主似乎沒有意識到容泠語氣的疏遠,自顧自地寒暄着。
容泠不接話,就這麽靜靜地聽着,等着她說到重點上。
“我這麽冒昧前來,容昭儀定是覺得奇怪。我也不說什麽虛的了,是太後娘娘見最近宮裏諸事不順,想讓我來請容昭儀一同去慈安寺,聽聽佛音。”長寧長公主有意無意地提及了太後,倒像是在提醒她小心。
“我也不好做主,還是要聽聽皇上的意思。”容泠一時也分不清她是敵是友了,不輕不重地推脫道。
“這是自然,是我唐突了。”長寧長公主笑了笑,“聽聞容昭儀昨日才回宮,我也不多打擾了。不過這畢竟是太後娘娘吩咐的事,我也不好推辭……”
“長公主放心,若真是拜拜佛,皇上會應允的。”她這話說得算是清楚了,擺明了自己被太後指使,無能為力,又示了個弱。容泠不為難她,只把祁景煜拉出來當擋箭牌。
反正她現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用不着自己在那瞎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