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桃花村
餘桐所在的村子離桃花鎮最近，因此也叫桃花村。方圓百裏，家家戶戶都種有桃樹，然而鎮上的桃花林此時已夷為平地。
百年一遇的洪澇，收割走十幾條人命，周勇的爹在這次災難中不幸遇難，當時馬村長帶領搜救的人中，也有一人不幸被水沖走。
遇難者連屍骨都找不到，其親屬家人讓請村裏的道婆做法事，為死去的魂魄引路，魂附在一個木人身上後下葬。
周勇的爹入土為安後，周勇漸漸恢複了神智，人卻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了。
他暫時住在餘桐家，但周勇很孤僻、不自在，除了和年紀小的餘桐說兩句話，就連對老師餘良，回應的不是點頭就是搖頭。
見周勇情緒穩定下來，餘良顧不上管他，讓女兒看着周勇。眼下正發愁另一件棘手的事，連薛氏都去幫忙了。
周勇也想去，餘良不讓，但餘桐覺得讓他有事情做，也許他能更快走出失去親人的悲痛。
“周哥哥你要和我一起去田裏嗎？”
“去。”
“那走吧，等快午飯時間我再回來做飯。”
“嗯。”
水稻準備收割之時，下了幾乎半個月的暴雨，稻田全淹了，成熟的稻子被風雨摧殘，趴倒在水裏。
早在前幾天，雨還在下着，餘良他們就冒雨把那些吹倒的稻子收割回來，晾曬在屋裏，可就這樣還是有很多稻子發芽了。
今天雨總算停，村民馬不停蹄搶救糧食。
連續六七天，總算沒有再下雨，兩塊稻田也剛好全都收割完，半發芽的稻子在太陽底下暴曬。門前是三個男人在打稻谷，沒有機械全靠人工。在一塊有漏鬥和半彎鈎的農具，手抓一把水稻用力甩打，稻子便和桔梗分開。
餘桐原本以為李軒他們會把發芽的稻子分揀出來，留下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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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軒：“這些發芽的也是可以吃的，挑出來不說費時，今年的收成少了一半不止，雖不如好米，但也是能果腹的，豈能浪費糧食。”
“我以為和土豆什麽的類似...”發芽了不能吃。
“逢災荒年，連糠都吃不上，更別說像我們這樣每日能吃口熱的。”餘良聽幾個孩子在讨論，也加進來，然後對他們思想品德教育。
餘桐：“爹，你遇上過災年嗎？”
“咱們這裏倒是沒遇上，爹以前去求學時遇見過，滿地荒涼，村裏的人全都跑光了，爹帶的幹糧被人搶走，十天吃不上飯，靠挖草根吃...”
一直以來餘桐都在後悔是不是當初不應該制造矛盾，和大伯家分開，導致爹娘過上這種日子。在這裏的每一天，餘桐都覺日子幾乎過不下去。她聽着爹好聽的嗓音，說出的話卻讓人不由沉默。在她眼裏，也許現在這種生活很苦，但對爹他們來說，可能經歷過比這更艱難的生活。
八月末，暴雨之後的陽光熾烈無比，在外面曬了一會兒皮膚就有些發紅。李軒和餘良倒還好，周勇後背曬傷起了一片的水泡，被嚴令不許再去幫忙。
這一次餘桐都沒有幫他說話，她帶着周勇一起完成爹交給他們的作業。餘桐現在認的字比周勇還多，寫的也比他好看。
“拿筆的這只手要放松，你想象和以前在地上寫的時候一樣就好。”
不管她怎麽說，周勇就是在紙上寫不好，手抖，字也扭到天邊去。用樹枝在地上練，他又可以寫得挺好的。
“我覺得你在地上寫的特別好，你先在地上練習吧，等熟練了再寫紙上也一樣，今天的大字我先幫你寫了。”餘桐放棄難為他，打算模仿他的筆跡搞定今天的，不然他能跟着字死磕一天。
“謝過桐兒。”
“不...不用謝啦。”餘桐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是這麽多天以來，周勇第一次說超出一個字的句子。
“我想去桃花鎮看看。”
“你還好吧？”
“嗯，我已經沒事兒，這些天讓老師和你們擔心了，我...老師說的對，爹在天之靈，一定希望看見我振作起來，而且，爹和娘總算能在一起，我不想他們對我失望。”
“是啊，你還這麽小，人生路長的很，我們都需要勇敢的堅強走下去。”
“嗯。”
晚上餘良收工回來，對餘桐周勇的作業滿意的點頭。對周勇要去鎮上也贊同，只是讓李軒和餘桐也一起跟着去。
于是次日三人出發去桃花鎮。
淹沒鎮上的水位已經退去，已經有村民回到這片盆地。但已經找不到房屋的痕跡，鎮上的人沒有在原來的地址安家，而是選擇在盆地邊上的坡地開墾出一塊地，挖平重建家園。
洪水消退留下的淤泥已經幹裂，有水窪的地方困着一些小魚，一群水鳥圍在水塘邊輕松的吃掉翻白肚子的死魚。
早上出來時，周勇帶着包袱，此時道：“我去鎮長那裏登記。”
李軒：“我們和你一起去。”他也算是桃花鎮的戶口，澇災後活下來的人，都要去鎮長那裏登記的，否則官府會當成被水沖走，沒有你這號人了。
登記之後，鎮長的仆人直接派給他們活幹，李軒和周勇各自分到一塊建自己房子的土坡地，現在他們必須先和大家一起幹活、挖路。
李軒纏着鎮長家丁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家丁掃了一眼李軒，道：“你這小鬼頭那麽多事，那你和你師妹先回去，周勇要随他們一塊幹活。”
大概看李軒也使不出什麽力氣，就放他走了。周勇則和大人一起去挖地，但周勇看起來倒活潑了些。
周勇：“桐兒你們先走，幫我把這個包袱帶回去。”
眼前要幹的活不是一兩日能完成，房屋建好需要一段時間，周勇把包袱往餘桐懷裏放，托她幫忙照看。
“好吧，小心點，你背上的水泡還沒好呢。”
曬傷也不知道擦什麽藥，李軒他們只說這種傷口自己就會好。
周勇扛着一把鋤頭，回身對她露出淺笑點頭。
忽然一個眼熟的女孩盈盈站在他們面前：“軒兒...”
餘桐驚喜：“陳姐姐？”
“多謝桐妹妹還記得我。”陳雨回答餘桐的話，眼睛卻看着李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