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疏離
開學的時候不意外地看見了段起雨。過了三個月的假期，江離已經幾乎想不起來他的樣貌了，好像曬黑了一點，也長高了一些，但是依舊很英俊。
她嘴角僵硬地打了個招呼：“好巧，又是同班。”
“不巧，”段起雨回應了一個得體的微笑，調侃又不失風度，“我特意選的班級。”
“……啊？”
他把江離驚訝的神色收入眼底，語氣平穩，“全市前十名可以自由選擇想去的班級，所以我們之間的緣分，還是只能靠我自己來争取。”
“……”千防萬防防不過人家開了外挂啊。
她還以為一中會和六中一樣，從高一就開始設置重點班，趙墨陽這種內定的提前知道自己在一班，沒有料到一中給了優秀學子更大的自由度。
誰叫人家是430考上來的呢。
有人光鮮亮麗，必有人滿身泥濘。段起雨足足多了二十幾分，一分之差也把很多人拒之門外。
馮遙見在隔壁班。
也考得很好，從沒有下過四百考了416算是正常發揮，失誤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裏……只是沒有好到可以自己選班級，要不然……江離相信他們一定會再次成為同班同學。
在宿舍樓下遇見的時候，江離走在前面，和三年前一樣絮絮叨叨的江母在後面拉着箱子，馮遙見愣了一下，恍惚像是所有初中的日子倒帶重來。
“遙見！”
江離一下子撲了上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
他鄉遇故知大概就是這種心情，生疏的新環境裏，一兩張熟悉的臉會倍感親切，即使以前多麽不愉悅過，畢業時一笑泯恩仇，重逢時便成摯友。
“班長，你還會……”
“罩着我”三個字來不及說出口，便有人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江離是哪個？有人找！”
江離從裏面走出來，馬上就有人用手機拍了照。笑容瞬間斂回，她的臉色不太好看，因為她并不認識眼前的這個看上去老實憨厚的男生。
上一次發生類似情況的時候，段草就給她帶來了一系列的麻煩，三年都不肯罷休。
男生馬上開口解釋：“美女不要擔心！我沒有惡意……是顧懷拜托我們拍一個叫江離的女生，他也沒有惡意……”
顧懷是誰？
“他還叫我們代他問嫂子好！”說完一溜煙不見了，非常适合跑腿。
“……”
江離終于認識了一個趙墨陽的新同學，純粹是因為他八卦到動用跨校資源，只是為了知道同桌的女朋友漂不漂亮。
顧懷瞥到趙墨陽手機桌面是個女生的照片，賤兮兮地問是誰。
“我的人。”
“叫什麽名字？”
“江離，”趙墨陽看了他一眼，顧懷覺得背後生涼，“你話怎麽這麽多。”
顧懷沒有繼續追根究底，他有的是辦法打聽一個知道名字的女生，也許是天賦異禀，不然後來怎麽能在娛樂圈如魚得水。
趙墨陽笑了笑。
初戀是一場如此轟轟烈烈的心動，年少不可知的歲月哪裏顧得上前因後果。
——喜歡若不宣諸于口，如何堂皇牽其之手。
·
第一個周末本來計劃是要進行聚餐，段起雨組織的原班級考上一中的同學一起吃個飯，但是江離很猶豫，因為趙墨陽臨時決定要來看她。
不參加說不過去，可是舍不得浪費見趙墨陽的機會。她只好求助于理智而又冷靜的初中同學，“遙見，我如果沒有到場是不是很不好啊。”
馮遙見看她抱着手機就知道是跟小情人有關，站在一旁抱胸看好戲的姿态：“要是他要來，就一起帶過去……一起吃個飯而已，不用那麽緊張，反正是AA自助，你給大家介紹一下就好了。”
啊。
這樣好嗎。
“願意跟我的同學一起吃個飯嗎，很多人的那種。”
趙墨陽看了看短信，一個字一個字很認真地回複了過去：“那你到門口來接我。”
“你今天穿什麽？”
“和上一次見你穿得一樣。”
馮遙見今天穿了裙子，江離換完衣服突然發現自己被比下去了，于是鬧起了馮遙見，要她不許在自己男朋友面前穿得這麽好看。
“那你還在段起雨面前天天花枝招展，我可一點都不介意。”
聽到這句話江離一愣：“你還喜歡班長嗎？”
“喜歡啊，為什麽不喜歡。”她把細碎的劉海別到耳朵後邊，發現雖然剪了劉海好看一些，可惜實在麻煩，“他就像是我青春時期一道綿長而明媚的陽光，如同誇父逐日一般，但是這種時時刻刻的追逐，卻讓我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加優秀，已經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習慣。”
“他知道嗎？”
馮遙見嫣然一笑，已經不是當時那樣別扭的口吻，“如果他知道了，我就不會這麽看得開了。要不是你曾經讓我趁虛而入，我和他興許不會成為好朋友，我也不會發現我和他之間最舒适的距離。這很不可思議……只要他喜歡的是你，對我來說，不必太過于在意，也能讓心得到平靜。”
江離很欣賞馮遙見這種豁然的心态，畢竟她做不到。她喜歡的人，必須要喜歡她，還要比她喜歡他更喜歡她才可以，千方百計、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
與生俱來的占有欲，怎麽從靈魂裏剝離。
校門口集合的時候，遠遠看見大部分人都在，江離和馮遙見走近，有人開了個玩笑，“怎麽回事？我們班班花今天穿得這麽樸素。”
“反正班花怎麽穿都好看，”段起雨接過話頭，“人齊了，咱們出發吧。”
“我帶個朋友，”江離舉起爪子表示，“大家等我一下，不好意思啊。”
她在門口張望，然後像只小鹿朝一個方向奔過去。
今天江離穿了藍色牛仔褲，上身着淺灰色條紋七分袖，她牽着一個男生回來，穿着藍色牛仔褲和淺灰色條紋襯衫，看上去就像情侶裝。
大家心知肚明地開始哄笑，段起雨的臉色變了變。
江離的他缺席的部分，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心裏的弦即刻繃緊，他兵荒馬亂猜不透曾經那些情節，去發現，去挖掘，卻無限放大端倪。
那是他不曾參與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遲到了十多年。
怎麽贏得過。
不知是她欲蓋彌彰還是他小肚雞腸，兩個人的親密看上去刺眼得很。
“班長，我很期待班夫人哦。”馮遙見的聲音提醒了他此刻的情勢，他低頭笑笑，很快又恢複了得體的笑容。
走在前面的趙墨陽任由大家好奇，一邊禮貌而幽默地回答着各種八卦，一邊牢牢牽住江離的手。
春.色關不住是一回事，紅杏出不出牆又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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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屬理所當然被安排到江離的右邊，左邊是馮遙見。
江離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麽不坐到班長旁邊去？”
馮遙見笑靥如花，眼角洩漏出一絲狡黠，“我來圍觀班花的戀情，這可比班長有意思多了。”
家屬不知是正好聽見她們的談話還是被其他笑話逗樂，低笑了一聲。
江離的眼皮和心髒重重疊疊地跳動着。
馮遙見眼睛發亮：“特地穿的情侶裝，是怕被別人勾搭走嗎？”
江離：“才不是！心有靈犀而已。”
馮遙見：“和你很配耶，絲毫不比班長差，難怪班長那麽好的貨色又癡情，你都不動心。”
江離：“不不不，班長也很好。”
馮遙見：“這麽說班長還是有希望的。”
江離連連告饒：“小祖宗，你可別說了，回去要家法伺候了！”
始作俑者這才心滿意足地找別人說話去了。
趙墨陽拿了一盤甜品，“我這個貨色如何？”
江離只能悶頭吃東西。
趙墨陽又拿了一碗雪糕，“班長是哪個？”
江離把勺子塞到他嘴裏。
“……”
她是來吃三文魚籽的，為這些甜食發胖多不值得！
江離終究沒能吃回本，趙墨陽一直都在吃醋，整個氛圍都酸溜溜的，只好帶着笑得一臉燦爛的家屬早退。
兩個人在校園裏散步，江離七拐八拐地把他帶到了荔枝林，“整個一中只有這裏可以談戀愛，現在我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帶有侵略意圖的吻便霸道地覆了上來，像是讨債似的，一步也不肯退讓。
“……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我想做的事情。”
江離抱住他又啃了一口。
怎麽辦，趙墨陽吃醋好喜歡，趙墨陽流氓也好喜歡。
江離軟軟地靠在他的懷裏，把玩着趙墨陽的手指，“那個顧懷，是不是你同學？”
“嗯。”他奇怪她為何會知道顧懷，“怎麽？”
江離用盡了一身的演技來表現自己有多委屈，雙眸含水，“他叫人偷拍我，拍得可醜了，你一定要讓他删掉！”
趙墨陽在心裏給顧懷記上了一筆。
突然從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趙墨陽感受到懷裏的人身體一僵。什麽時候江離居然還怕見人了？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江離咽了咽口水，“荔枝林裏有蛇，所以老師不會來這裏，談戀愛很安全……不，還是很危險……”
話音未落趙墨陽已經拉着她跑出了樹林，“在一中談戀愛果然很有壓力……我們教導主任說你們學校的同學讀書都是一定要到十二點過後，我以為只是學習壓力，如今來了才知道，有形無形之中都是壓力……”
“才沒有，”江離反駁道，“我每天晚上都在十一點之前睡覺的，除了有時候畫畫晚一點……”
“不愛學習還早戀，你考上一中不知道多少人要氣死。”
江離神色得意：“我們班主任高興壞了好不好。”
“我也替你高興。”
對方的眼裏滿滿都是她，深邃的瞳孔宛如濃墨一點，直達魂靈的最深處。
江離得到了一句猝不及防的剖白，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
這是她愛的人，從需要她的保護到保護她，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完成過渡，承前啓後如此自然，讓她享受其中沉迷不可自拔。
絕對不能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