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幾秒過後,沈程這才狐疑松手,“怎麽是你?”
他剛才是走神了,也可以說是雜念太多,加上夜風強勁地呼呼作響,分神後居然連來人什麽時候近至幾米開外都沒察覺。
聽腳步聲,來人的身形不算高大,但是有蹑手蹑腳刻意放輕腳步的嫌疑。
是他大意了。
要是來人手上有什麽致命武器,而他這會背身的狀态,完全處于被動。
所以他在等,等個合适的時機。
沈程本來抵在周遇寧咽喉處的手松開後,周遇寧立馬大口大口呼吸起來,緊接着又狂咳起來。不過即便是狂咳,她也是下意識緊捂着她自己的口鼻,并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響。
周遇寧坐在原地足足歇了好幾分鐘這才緩過神來,她本來是想站起來和沈程要個說法,沒想到起身時,腰部傳來難以言語的刺痛感。是刺痛,像被電擊似的穿透全身,而腰間尤其為重。周遇寧保持站到一半的姿勢,右手叉在腰上,整個人怎麽看怎麽詭異,興師問罪的氣勢就消去了大半。
“怎麽了?”沈程這會已經在她旁邊站直回去,敷衍問了一句。他領教過周遇寧的厲害,加上數次在周遇寧手上栽過,他現在看到周遇寧稍有異樣,就會下意識地想到先戒備他自己命大的某處,因此眼前即便周遇寧僵在原地,他也不太确定她是故意拿喬還是又在動什麽鬼點子。
周遇寧僵在原地,等着難以忍受的劇痛感緩和了一點,這才小心翼翼直起身子,腰間的刺痛感已經被脹痛取代。
先前沈程橫掃過來時,她毫無防備下應聲倒地。這還不算,她倒地的瞬間,沈程整個人撲上來,膝蓋重心直接壓在她的腰腹上,周遇寧那會差點以為自己會被壓嗝屁。
“現在扯平了。”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是指她先前對他大兄弟下的重手扯平了。
沈程知道周遇寧指的哪樁事,剛才主要是他自己走神打了岔,偏偏周遇寧對着他的後背悄無聲息靠近讓他想歪了,他本來以為來人是個勁敵,條件反射下的自衛,才會對着她當面一擊,“也行。”他其實早就不計較之前的事了,說時去不遠處撿回周遇寧的背包遞到她面前,随口問道,“你怎麽沒坐招財的車回去?”
畢竟他之前是特意交代了招財開車回去的,這也是他壓根沒想到周遇寧會下車跟過來的原因。
“我暈車。”周遇寧沒好氣應道,并沒有和沈程具體解釋她其實是因為先前差點從懸崖邊側翻下去的驚懼後遺症才導致的暈車。随着沈程把她的背包遞回她手裏,包并不重,然而她一上手,腰間的墜痛感立馬加劇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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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程點點頭,“行吧,晚上在這裏将就一晚,明天我喊招財回來再送你一程就行了。”沈程說完後開始安營紮寨。他幹什麽事都利索,沒一會就把帳篷搭好了。
而周遇寧全程就在邊上看着。
沈程搭好帳篷後,開口說道,“外面風大,進來避風。”
周遇寧沒有搭理他,走到帳篷旁邊,坐在她自己的背包上,生着無名悶氣。
“我說——剛才我下手是有點重對不住了。不過我也不是成心的,誰讓你在我背後鬼鬼祟祟的不出聲,你要是早點吱個聲,就不會有這個誤會了。”沈程知道周遇寧在生哪門子的氣,對着帳篷口喊了一句,算是道歉。
周遇寧還是沒有搭理他,右手按在她自己的後腰,那裏依舊脹痛得厲害。
“得!你愛坐門口吹夜風也成!老子要睡了!那就辛苦你幫忙守夜了!”沈程沒想到周遇寧氣性大着,他忍住笑意朝天喊了一句,緊接着帳篷裏面就傳來了窸窣聲響,聽聲音,他似乎是平躺下去了。
周遇寧還是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而風力越來越強勁,這裏晝夜溫差大的離譜。之前周遇寧在行走,身上冒着熱意還沒什麽感覺,後面被沈程摔得七葷八素也沒閑工夫留意保暖問題。這會靜坐下來,身上的那點熱意很快就被寒風刮走了。
不僅如此,周遇寧在風聲裏還聽到了詭異的聲響,感覺像是什麽獸類發出的嚎叫聲。
當她再次聽到風聲中夾雜着的詭異聲響後,周遇寧這才硬着頭皮朝帳篷裏面方向問了一句,“睡了嗎?”
沒人搭理。
不過也有可能是懶得搭理自己。
周遇寧又問了一句,“這是什麽聲音?”
“狼嚎啊。”沈程也聽到了風聲中夾帶着的特殊聲響,雖然很像動物發出的嚎叫,其實是這邊地勢險陡,風經山口回旋後就會自然形成這種獨特的詭異聲響,聽着像是鬼哭狼嚎而已。
“這裏不太可能有狼吧。”周遇寧說時看了看不遠處在瑪尼堆上迎風招展的哈達,又看看大拐彎外面,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大拐彎外面居然挂着很多彩色經幡,在寒風裏發出不小的動靜。她之前光顧着沈程的動靜,完全沒留意到外面的經幡,還有一些紙張狀的風馬旗在寒風裏盤旋飛起,夜色朦胧中看去有點像她小時候看到逝者出殡時的紙錢。周遇寧對當地的這些民俗不怎麽了解,只是腦海裏下意識聯想到當地天葬之類的習俗,心裏莫名發慌。
“這邊都是自然保護區,各種瀕危物種多的是,狼憑什麽沒資格出現在這裏?你這算不算是物種歧視?”沈程知道周遇寧真正怕的是什麽,在帳篷裏面舒坦地翻了個身,神清氣爽問道。
“要是真有狼,那你還這麽淡定呆在這裏。”周遇寧冷哼了下,對沈程的說辭依舊将信将疑。
“我帶了家夥在身上,沒什麽好怕的。”沈程篤定應道。
“帶了什麽家夥?”
“只對餓狼有效,和你說了也是白說。”某人一語雙關地調侃起來。
周遇寧本來想拿手機查下對付狼群的救生妙招什麽的,可惜手機在零下溫度已經自動關機了。
“抓緊進來,門簾處一直有風進來。”沈程又在裏面喊了一句。
其實是給她臺階下了。周遇寧外露的臉面已經被寒風凍僵了,要是在外面吹一個晚上的冷風,她無比确定肯定熬不到第二天的黎明,周遇寧想到這裏艱難起來鑽進帳篷。
等到她把帳篷門簾的拉鏈拉好,呼號的寒風立馬被阻隔在外面了。
沈程并沒有帶睡袋,上面只鋪了防潮墊而已,他已經自覺側躺到一邊,給周遇寧騰出了大半空間。
周遇寧只是打算進來避風,沒打算就寝。
她盤腿坐在帳篷口子邊上,沒多久就覺得腰側的酸脹感越來越厲害,就連盤腿坐着都難以忍受,她便改成側躺在背包上,和沈程還是隔開了很寬敞的距離。
白天颠簸了一路,加上整個車程她神經都高度緊張。側躺下來沒多久,她就覺得眼皮沉重的睜不開,甚至連腰側的酸痛都沒能擊退她的睡意。
周遇寧聽到外面有車輪碾過的動靜,這才猛得驚醒過來,而天色已經微亮了。暈!自己幾時睡過去了都不知道!
不過顯然沈程已經在她之前醒了過來,這會已經端坐起來,看樣子是準備去帳篷外看下。
只是她睡在靠近帳篷門簾的邊上,他要出去,少不得要從她身上橫跨出去。
“程哥!”車子還沒停穩,外面已經響起了徐文浩的聲音,周遇寧這才放心回去,知道自己剛才是過于風聲鶴唳了,她擡手把門簾正中的拉鏈給拉下來,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還披着件沈程的外套,而他只穿了件毛衣,也不知道昨晚有沒有凍着。
沈程想着徐文浩淩晨開出來,多半是有要緊事,急着出去。他看了眼還如如不動躺在原位的周遇寧,問道,“挪下貴寶地成嗎?”
其實不是周遇寧不願意挪,而是她費力挪了下居然發現腰背僵硬的很難發力,她再次使力,右手撐在腰側邊上打算先坐起來,腰側立馬傳來一陣刺痛,這刺痛感比之昨晚嚴重了許多,疼得她眼冒金星。不僅如此,她稍一起來,立馬覺得天旋地轉還伴随着胸悶心悸惡心。
周遇寧腦海裏冷不防丁冒出一連串的病症:腰椎盤突出高位癱瘓腦震蕩。她大腦驟然空白一片。畢竟她本來還想在餘生裏好好活下去,過好每一天,要是真的腿腳不便癱瘓在床,她沒辦法想象那樣的日子。
“怎麽了?”沈程本來看到周遇寧右手撐在腰側邊上,看樣子是準備起來的,只是才起了一點她就痛苦地躺回去了,和之前的她判若兩人。
他也看出了不對勁。
“我、我感覺自己好像癱瘓了,腰一點都使不上勁。”周遇寧本來想和沈程提下這事,結果一出口,她聲音就已經發抖得厲害。沒人知道這個把月裏她到底經歷了什麽,和自己的心魔鬥争了多久,才做好應對餘生裏千千萬萬的艱難準備,然而她的餘生再次毀了。不是不讓她崩潰。
“癱瘓?放心吧,不可能發生的。”沈程頭一回看到周遇寧泫然欲泣的模樣,看樣子是被她自己吓得不輕,他走近半蹲在她前面問道,“哪裏不舒服?”說時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被他溫熱的掌心覆過,她前一刻的崩潰居然瞬間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