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享受人生
兩把大米，三個地瓜，兩片臘肉，煮出一鍋香噴噴的臘肉地瓜炖米飯，臘肉的油染到了地瓜和大米上，連帶着原本淡淡的米飯味道也帶上了油味。
這年頭菜籽油花生油玉米油什麽的還沒有推廣開來，也就是城裏能看到植物油，農村這裏大多用的都是豬油，肥膩的豬肉煮出豬油，放涼了之後結成白白的一坨，把這部分挖出來放在罐子裏，需要用油的時候拿筷子沾一沾，就算是帶了油味了。
不過七十年代的豬肉也少，每家每戶也就過年的時候才能分上那麽一點，熬出來的豬肉必須得省吃儉用，免得遇上大事只能用沒有油的菜請客。
豬油的味道比不上菜油爽口，用豬油炒出來的菜還會帶上豬油特有的腥味，但即便如此，那點豬油還是家裏最貴重的東西。
甘藍之前吃過一次豬油煮的東西，覺得味道還可以，只是她自己還是比較喜歡菜油炒的菜。
不過這次的飯裏放的臘肉不多，味道滲入也恰到好處，就算甘藍吃着也覺得算是一道美味，總算是解了之前天天吃米飯炖地瓜的膩味。
“太好吃了，這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飯。”苗木吃飽喝足，拍拍肚子滿意地憨笑着，滿嘴流油。
甘藍看過去，皺眉：“你這嘴？”
苗木迅速捧着臉：“後媽，我的嘴好看嗎？”
甘藍實在無法面對着那雙油滋滋的嘴說出好看兩個字，又不忍心說實話，撇過臉去昧着良心點頭：“嗯，好看。”
苗木完全沒有察覺到甘藍的違心，握緊拳頭，得意洋洋：“我就知道，嘴巴上帶着油的樣子一定很好看，比別人都好看。”
說完，苗木迅速跑出去。
門口有小夥伴等着他，往常的時候這些人一準迅速跑開，但今天卻都圍着苗木轉。
“苗木，你嘴上是油嗎？太好看了吧？”
“苗木你吃肉了？”
“好香啊，苗木，讓我也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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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藍：……所以是她的審美有問題嗎？
她這麽想着的時候，門外的苗木又說話了，語氣比之前更加得意：“我後媽煮了肉，超好吃，你們都吃不到。”
“哇，你後媽真好，我也想要後媽。”
“對對對，村裏人都說後媽不好，我看後媽才好呢，像苗木的後媽，給苗木吃飽飯，還給苗木吃肉，我怎麽就沒有這樣的後媽呢？”
甘藍再次：……這是屁股癢了，想挨揍嗎？
帶着一群小夥伴的羨慕，苗木帶着人跑遠了。
甘藍正想要起身，苗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後媽，我也要油油的。”
甘藍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被舔得一幹二淨的碗，她嘆了口氣，拍拍苗石的小腦袋：“以後機靈點，跟你哥學學。”
苗木嘴唇上那麽厚實的一層油，顯然不可能是一次性塗上去的，想來他的操作應該跟塗上口紅後差不多，遇上油就抹在自己嘴上，要開吃了就張大嘴，免得嘴唇上的油被他吃掉。
這不就跟不吃掉口紅的操作差不多麽？
甘藍沒有理會苗石的無理取鬧，搬了條椅子坐在門口乘涼。
剛一坐下，左鄰右舍就圍了過來。
“甘藍，你家吃肉了？”
“就算家裏存的多，也不能這麽吃吧？肉多貴啊？”
“聽說你買了一大塊肉，給家裏孩子每人都分了一碗？”
“說是買了只大豬蹄？這得多少錢啊？”
……
聽着旁邊七嘴八舌的話，甘藍實在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這大概就是所謂謠言的力量？
眼看着大家對這事的評價越來越誇張，馬上就要到買了一整只豬吃了個爽，甘藍連忙解釋：“沒有那麽多，就是切了兩片臘肉，苗木那孩子你們都懂的……”
聽到這裏，懂的很快明白，一開始不懂的稍微轉個彎也都懂了，家裏吃肉，在嘴唇上抹油這種事，就算是大人也都做過，苗木這個小孩子也就是有樣學樣。
這麽一想，前來八卦的熱心村民紛紛笑着打岔。
“小孩子是要偶爾吃點肉的。”
“可不是，天大地大還是家裏小孩子大，看他們瘦成那樣。”
“你這個後媽對他們真的不錯了。”
“有你這樣的後媽，那幾個孩子是真的有福。”
一開始衆人的議論還都是說甘藍好，說她把幾個孩子帶的好，但是聊着聊着，人群裏多了一個突兀的聲音。
“看苗木那孩子饞的那樣，是有多久沒吃肉了，真可憐。”
這人的話一說，在一衆誇贊甘藍的聲音中十分醒目，很快就吸引了周圍人全部的目光。
甘藍看過去，也很快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先前說過，苗杆有二十來個堂兄弟，算是一個大家族，只是這個大家族個頂個的好吃懶做，苗杆算是其中的特殊情況，比較勤勞的一位。
而在這二十幾個堂兄弟裏，苗杆最親近的有一個堂哥，叫苗枝，而眼前說話的人，就是苗枝的媳婦，算起來，甘藍要喊她一聲嫂子。
對方這麽說話，甘藍自然要對上才行，不然不是顯得她真虐待了幾個孩子？
這麽想着，甘藍立刻伸手拽着對方的手，把她拖到自己面前，自己還是坐着，擡頭看她，只一會兒，她的眼眶已經聚滿了淚水：“苗枝嫂子，家裏苦啊，我嫁進來的時候，家裏什麽東西都沒有，實在沒辦法，我把我爸媽寄給我的東西都換了糧食，好不容易吃點臘肉，還是找桂花嬸借的，以後還得還，可我拿什麽還？再這樣下去，以後可怎麽辦？苗枝嫂子，你看你們是不是？”
“不是不是，”女人連忙甩開甘藍的手，“我們家也窮，你別找我。”
丢下這句話，女人轉頭跑遠，一步都不歇，生怕自己跑遲一步就被甘藍抓住，被纏上要東西。
惹事的人一跑，圍攏在周圍的人又開始同情甘藍，只是看着明顯比之前距離遠了些，至少确保甘藍沒辦法直接伸手抓到他們。
苗杆家是什麽情況大家都清楚，甘藍嫁過來是什麽情況大家也都清楚，要說這家還有多少餘錢買糧買肉，那真是沒太可能，所以甘藍說她拿自己的東西換糧食還真不是沒有可能。
甘藍在大家的注視下嘆了口氣：“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好在我爸媽還有點良心，之前寫信回去，他們說要寄點東西給我。”
接下來一段時間，至少在高考之前，她一定會拿出一些正常情況下她根本拿不出來的東西，所以她必須要找一個理由，确保自己拿出來的那些東西都有一個合理的渠道。
家裏寄來的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反正村裏人也不會真的去她家裏調查。
至于原主的家庭，她實在是不想吐槽，要是原主的家庭還可以，她所見到的原主就不會混成那副德行。
她記得原主在遇到這事之後确實寫過信回去，只是那頭的來信卻寫明讓原主永遠都不要回去，算是徹底斷絕關系。
要不是這時候必須要找一個合适的說辭，她也不會扯到原主家庭身上。
這個理由也确實說的過去，旁邊的人很快就對她抱以同情，又覺得慶幸。
“你父母對你也還不錯。”
甘藍又低頭抹淚：“之前說是要想辦法讓我回去的，可是現在回不去了。”
短短兩句話說盡了心酸，甘藍又一直低着頭，衆人安慰幾句之後就紛紛走開了，只是回去之後還得就這事八卦一番。
終于等到周圍的人都走盡了，甘藍才終于擡頭松了口氣，要塑造自己可憐委屈小白花的人設可真不容易。
不過這事一鬧，以後她從外面拿東西回來，就不會有人說什麽了。
現在想想也覺得挺心酸的，回頭她稍微拿點好東西回來，也不會有人豔羨，反而會有人潑冷水：“她都那麽可憐了，家裏人給她寄點東西怎麽了？”
這麽想想，甘藍又覺得自己這個可憐小白花人設是不是設立得過了，她可不習慣總被人用同情的眼神盯着。
算了算了，被人同情總比被人懷疑要好。
樹立完自己的人設，又乘了會兒涼，甘藍就搬椅子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甘藍先去找了王桂花，然後跟王桂花一起去找了大隊長。
大隊長這裏昨天也從他媳婦那裏知道了甘藍的事，王桂花帶甘藍過來要證明文件的時候，大隊長二話不說就給了，還語重心長地安慰甘藍：“你在隊裏以後有什麽事，就來找我……媳婦，我們能幫忙的一定幫你。”
甘藍這次是真的笑了，有大隊長這句話，以後她做事可更順利了，也許還能順便給大隊長家裏推銷點東西：“謝謝大隊長，大隊長你人真好。”
甘藍笑着給大隊長發了一張好人卡。
拿到可以去鎮山的證明，甘藍也沒有在隊裏逗留太久時間，跟王桂花說了聲，直接往村口走去。
從村裏到鎮上，走路需要三小時時間，來回就是六個小時，現在再不去鎮上，回來就真的晚了，在這種地方，甘藍可不敢大晚上在外頭走。
不過今天甘藍的運氣顯然不錯，剛走到村口，就看到一輛古樸的拖拉機。
“長雲，慢點趕路，不要着急。”
甘藍：……
這牛車，她是坐呢，還是坐呢？
在享受人生和面子這個兩難抉擇下，甘藍毫不猶豫選擇了享受人生。
“去鎮上嗎？帶我一起可以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