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葉珈瑭眼睛閉上了數秒,睜開,嘴角的笑意在這寂靜的夜裏愈發顯得無奈,“愛情之事要真的有你說的這麽簡單,那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悲劇在上演。”
“那是你自己想得複雜了好嗎?”孫思哲也覺得女人的心思總是捉摸不定,明明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非得要将它複雜化,結果是作繭自縛,徒增煩惱罷了。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跑到他的面前,逼他要一個答案。他要是說心裏還有我,那我說什麽也要将他圈在身邊,不能讓他再逃了……”
“你真把他當成是你的寵物了,往他的脖子上圈一條手指粗的大鐵鏈,你想讓他往東就往東,你想讓他往西就往西?心情好的時候,就讓他搖搖尾巴嗷嗷叫兩聲?”葉珈瑭拍了拍他的肩膀,“車來了,走吧……”
回到酒店,葉珈瑭強撐着洗了個澡,然後把自己扔上床。
睡前她特意把窗簾拉上,手機關機扔一邊去,做好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打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最後還是被門鈴給吵醒了。
“孫思哲……”葉珈瑭炸毛地坐了起來,揉了揉發疼發脹的腦袋,心裏恨不得将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搓扁揉圓。
除了他,葉珈瑭想不到還有誰有這膽子,哦不,這麽缺德擾人清夢。
開門的時候,葉珈瑭愣住了。
原來那個缺德的家夥不是孫思哲,而是她的親哥——葉珈朗。
“你怎麽來了?”語氣多少有些受寵若驚。
她這親哥,從來不探班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聽說你殺青了。”葉珈朗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清淡,“我來接你回家。”
“就知道你來準沒好事。”葉珈瑭一聽,頓時翻了一白眼,搓揉了自己腦袋上的雞窩,趿着拖鞋往客廳裏走。
葉珈朗跟在她的身後進了客廳,在沙發坐了下來,雙腿交疊,單手撐着腦袋,目光聚焦在葉珈瑭的背影上,語氣還是毫無起伏,“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有多久沒回家了?難不成你想一輩子都在外面浪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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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珈瑭關上冰箱門,轉身扔一支礦泉水給葉珈朗,上半身倚靠在冰箱邊緣,語氣嘲諷,“回家?我回哪的家?”
現在的她,已經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了。
四年前因為靳希南,葉珈瑭和楊雲瀾鬧得母女決裂,說再也不會踏入葉家半步。她的那一巴掌,直到現在,葉珈瑭仍舊覺得臉頰生疼。
“今日你要是踏出葉家這個大門,那你以後就不要再回來。”楊雲瀾是那樣的趾高氣昂,就跟面對她公司裏的下屬,以一種絕對的強勢,命令他們執行任務。
葉珈瑭到底也是遺傳了她的強勢,一心沉浸在愛情裏,不撞南牆不肯回頭,絲毫不肯退讓,“從小到大,我的生活都可以讓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但唯獨這一次不可以。”
楊雲瀾頤指氣使慣了,葉珈瑭的一意孤行,讓她勃然大怒,“今天你只有兩個選擇,我和靳希南,你只能二選一。”
“你都一把年紀了,能不能別玩‘我和你媽掉進水裏你會先救誰這種幼稚的游戲’?”葉珈瑭不肯屈服退讓,“一個是我親媽,一個是我愛人,你們兩個我都要。”
“你沒得選擇,我和靳希南,你只能二選一。”楊雲瀾咄咄逼人,“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如果你非得要強逼我嫁一個我不愛的人,那我情願不做葉家的女兒。”葉珈瑭快要被逼得無路可退,連葉珈朗的傷心往事都搬上了臺面,“你坑了我哥還不夠嗎?現在還想親手毀了你女兒的幸福?”
葉珈朗讀大學的時候與女孩子談了兩年戀愛,那女孩子的家境很一般,長相和能力也不算拔尖。她的文靜和溫柔,在楊雲瀾的眼裏都變成了上不得大臺面的小氣家子,于是棒打鴛鴦。
被逼無奈之下,葉珈朗聽從楊雲瀾的安排,娶了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結婚不滿一年,他們相敬如賓的婚姻生活結束了。
而葉珈朗的初戀女友,在他結婚的那天,意外車禍死了。
據說,出車禍那條路,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那個女孩,成了葉珈朗的心魔,他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遺憾和內疚。
前塵舊事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來,葉珈瑭心裏有些難受,抗拒與她見面。
葉珈瑭心裏那點不願意都清楚地擺在了臉上,葉珈朗比誰都清楚自己親妹的倔脾氣,“她病了,在醫院。”
“病得嚴重嗎?”葉珈瑭的心頭一緊,眼裏的擔憂還是出賣了最真實的情緒。
對上葉珈朗似笑非笑的眼神,葉珈瑭低垂下頭,悶悶地說:“我又不是醫生,不會治病,只會添堵。”
她要是去看她,不僅沒能讓她的心情變好,沒準還能讓她的病情更加惡化。
葉珈瑭太了解楊雲瀾的性子了,所以何必呢?
“她昨天從手術室裏出來,意識不太清醒,嘴裏一直喊着你的名字。”葉珈朗起身,手插褲袋,語氣總算有了感情,“珈瑭,母女哪有隔夜仇的,縱然她做得再不對,可她也是我們的母親。”
葉珈朗的語氣頓了頓,“你不得不承認,她這一回眼光真的毒,靳希南确實并非你的良人。”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往我的心裏紮刀。”想起三年前,她車禍後醒來,在知道自己的雙腿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眼淚沒忍住,整個人都崩潰了。
那時候楊雲瀾沒有一句安慰的話,有的只是落井下石的嘲諷,“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哪怕你是跪着,也要把這條路走完。你是一個成年人,要為你自己的選擇負責。”
“我沒有要揭傷疤的意思。”葉珈朗走了過來,“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你也應該要放下了。”
“把你跟那個人的事情放下,也把你跟媽之間不愉快的事情全都放下。”葉珈朗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媽那個人你不是不知道,向來口硬心軟,這些年日日要聽人彙報你的狀況才能睡得着。”
“她呢,向來要面子,嘴上說着不原諒你的話,可心裏啊,別提多稀罕想見你了。你呢,要把咱們中國尊老愛幼的美德傳統發揚光大,給她老人家讓一讓步。”
被葉珈朗洗腦成功,葉珈瑭洗漱後換了衣服,坐上了他的法拉利副駕駛座。
到了醫院地下車庫,葉珈朗停好車低頭解安全帶,見葉珈瑭坐着不動,“都到這了,別告訴我你想當逃兵?”
葉珈瑭聳肩,“不瞞你說,我是真的想。”
葉珈朗伸手去戳她的腦門,“那是你親媽,不是你仇人。”
說逃跑是不可能的,葉珈瑭跟在葉珈朗的身後進了病房。
臉色蒼白的楊雲瀾強撐着沉聲吩咐助理工作,目光徑直越過葉珈朗落在他身後的葉珈瑭身上,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語氣也跟她的臉色一樣臭,“你怎麽來了?”
這樣一句帶刺的話紮得葉珈瑭渾身不舒服,葉珈朗原本以為她會耍性子掉頭就走,但沒想到她徑直走到楊雲瀾的病床前,翻了幾下桌上擱着那沓半尺厚的簽約合同,語氣跟楊雲瀾一樣夾槍帶棒,“看來你花錢養了一群廢物。”
一室安靜,落針可聞。
楊雲瀾助理面色不變,他了解這位大小姐的性子,知道她這話裏沒惡意,不反駁不辯解,一副我什麽時候我也沒聽見的表情。
葉珈朗打圓場,“明明一句關心的話,在你的嘴裏說出來,怎麽就變了一個味?”
楊雲瀾睨了一眼葉珈瑭,依舊面無表情,但卻偏頭示意助理把桌面上的文件全都收起來,不鹹不淡地擠兌葉珈朗道:“你還敢指望這沒良心的嘴裏能吐出一句好話來?”
“既然還有力氣罵我沒良心,證明病情不算嚴重。”母女兩人差不多三年的時間沒見面,那道深厚的隔閡還是在的,彼此都拉不下臉面好好說話,反倒尴尬感愈發濃厚。
為了避免一言不合又開撕,葉珈瑭還是選擇了走為上計,“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走就走,葉珈瑭沒有半點含糊。
“你要是不想來那就別來。”楊雲瀾的聲音又急又怒,“既然來了,那你就別給我擺臭臉。就算我是你親媽,我也不慣着你這臭脾氣。”
果然母女兩人說不到三句話,又掐了起來。
葉珈瑭如腳下生風出了醫院大門,等葉珈朗追出來的時候,只見她匆忙攔截了一輛計程車,動作麻溜鑽進了車廂裏。
葉珈朗氣得一拳砸到牆壁上。
這一老一小的,也忒難伺候了,他夾在中間簡直不會做人了。
葉珈瑭坐着計程車漫無目的地轉悠了大半個城市。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悲春傷秋的人,可今天卻分外敏感。
直至夜幕降臨的時候,開車的司傅提醒道:“這位女士,天黑了,我送您回家吧!我留意很久了,身後那輛黑色的寶馬跟了咱們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