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見故人
卻說南歌剛回到侯府,李氏便派人前來将她傳至屋中。久未見到母親的南歌眼眶中剛蓄起淚水,李氏卻已是哽咽,“翠兒她到底有沒有事?”
盛沐澤運棺回京的事情人盡皆知,雖從未有人明說過棺裏的人是翠花,但見這陣仗卻已是八九不離十。哪曾想兖王府辦喪事的事情不了了之,而又傳出了棺木運往康王府的消息。個中原因怕是只有在兖王別院待了四個晝夜的南歌才知曉。
此前南歌已聽盛沐澤提起過李氏将翠花收做義女的事,便安撫道,“沒有呢,其實那棺木中的壓根不是翠兒,只是救了王爺的一個姑娘。眼下王爺還沒有翠兒的消息,但有時候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那便好——”李氏的一顆心方才将将落下,又拉着南歌的手提起了另一件事,“你怎的去了好些天,我派人去尋你,兖王卻閉門謝客。到底你和兖王的婚事……”
南歌不由得想起盛沐澤讓她當兖王妃時痞笑模樣,她臉上泛着紅暈,側過首道,“女兒不急,且先放放。”
若說這一世非要尋一人白首,無論從身世亦或是人品盛沐澤無疑是她的最佳選擇,但在還未記起關于翠花的那一年之前,她并不想草草嫁與他完事。
“唉,随你吧。”
李氏嘆了口氣,其實自盛沐澤離京後次日,皇上便将南仕高召進了宮中,話語間大有這門親事做不得數之意,南仕高已就勢推了它。
與母親小坐了片刻後南歌才從房裏出來,回到闊別已久的撷芳院她有些慨然,對着端水上前與她淨手的丫鬟瓊芳道,“靈筠呢?讓她進來吧。”
“靈筠?”瓊芳有些茫然,“奴婢未曾聽過此人。”
難道這一世沒有靈筠?南歌心下不禁有些難過,未免她重生随便扯了個謊,“瞧我這記性,在兖王府待了幾日,竟忘了她是那裏的丫鬟。”
盛沐澤将一年來發生的事情悉數告知了她,只除掩蓋下靈筠重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生怕她知道後徒增自責與傷感。
“那奴婢服侍小姐梳洗?”瓊芳複詢問道。
南歌微微點頭一笑,“好。”
盛朝的民風相對開放,每年的端午佳節官府都會在城郊的玉清湖舉行龍舟賽,這一日百姓不分貧賤皆可參與。而在這一日裏,比龍舟賽更吸人眼球的卻是江畔一對對相邀看熱鬧的青年男女。
這日一早,盛沐澤便差了關沂清到侯府送信邀南歌一同前去玉清湖游賞風景,南歌在侯府呆了好些日子也發了悶,便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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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早已停在侯府外,而馬車夫正是盛沐澤本人。他一襲藍袍,眉眼含笑,敦雅又帶着三分邪魅。
“勞駕王爺親自趕馬車。”被盛沐澤扶上馬車後南歌淺淺一笑。
“旁人可無如此待遇,南小姐可要珍惜。”
“是是是,小女子實乃三生有幸。”南歌笑着打趣,卻忽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她不由得喃喃發問道,“我還欠你一條命對不對?”
“你記起來了?”盛沐澤欣喜地掀開車簾,回望南歌。
“嗯……有點印象,這句話好似在哪聽過。”
盛沐澤笑得得逞,沒有澄清實則她才是救他多次的事實,“那你可要記好了,我會叫你還的。”
“好。”南歌輕輕的,卻是一句放在心中的承諾。
呼嘯而過的涼風将盛沐澤的朗笑淹沒了去,而駿馬好似也察覺到盛沐澤的好心情,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朝玉清湖而去。
玉清湖宛若一塊天然而成的玉璧,碧波粼粼,綠水蕩漾,自呈一番清涼。此時的湖岸邊早已是人聲鼎沸,盛沐澤将馬匹栓在百米外的柳樹下,方才同南歌一起往人群中擠去。
往前愈發擁擠,待兩人撥開了人群,只見十數個青年男子分兩隊而立,一隊系着紅頭巾,另一隊則在手臂上綁了個藍布條。
紅隊為首的是那日在宜春樓調戲過南歌的國舅林才哲,不過時下兩人相見卻是不識得對方。他一臉傲視群雄的模樣催促着比賽開始,而藍隊眼下卻仍少一人,故遲遲未能開始比賽。
南歌笑看着一旁的盛沐澤,“要不你去?”
參賽者皆是未婚男子,亦皆為博心上人一笑。
盛沐澤揚眉,“這有何難。”
他徑直走向藍隊,将僅剩的一條藍緞子拿至南歌跟前,示意她為自己系上。兩人靠得頗近,盛沐澤居高地望着她,她密而卷的睫毛一撲一撲的,撩得他心頭癢癢,情不自禁在南歌額頭落下了一吻。
南歌驚得擡頭,卻直直撞入了盛沐澤的眼中,而他的眼裏清晰地只映出了她一個人。
“咳……”不待南歌說話,盛沐澤俊臉上已是微紅,他別過了眼睛小聲在她耳邊道,“當做是鼓勵了——”
出奇地,南歌并不覺得反感,反而盛沐澤急急解釋的模樣逗得她唇角微揚——
“可以。”
龍舟比賽仆一開始,南歌便默默隐于人潮中,朝着終點地方向移去。而盛沐澤時不時轉頭尋找南歌,亦總能在第一時間瞧見她的身影。她翹首而盼的模樣,給了他安心和動力。
至後半程,盛沐澤便将心思完全放在了賽事上,在一隊人的齊心協力下,藍隊的龍舟要超過紅隊的一個船身。
南歌本是随着人潮而走,卻不知被誰有意無意地推搡着,幾下過後竟将她推倒在地。眼看要被興致高昂的看客踩到手背,忽而從上方傳來清冽好聽的男聲,“沒事吧。”
下意識地,南歌就着他伸來的手爬了起身。
“有勞。”
話剛一說出口,南歌便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因為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那糟心的負心人——盛熠煊。
“好久不見,歌兒。”
盛熠煊的神情有種恍若隔世的感慨,不知內情者怕會認為他才是被抛棄的那一個。幸而盛沐澤已将一年前發生的事情告知了南歌,但乍一見到盛熠煊,她的心仍是忍不住一陣抽痛。
畢竟于如今的她而言,上次見盛熠煊正是他一劍刺向她胸口的時候。
長袖下的拳頭被緊緊握起,與盛熠煊對視了良久南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啊——”
而她的神情變化自然被盛熠煊盡收眼底,他以為她仍是未忘情,便做邀道,“我們談談?”
人群已随着比賽的進行朝湖岸的另一端而去,南歌和盛熠煊兩人呆呆對望倒顯得突兀。今日盛熠煊本是陪黃祺芳一道出行,如今他驟然停下腳步,黃祺芳走出了幾十步開外才發現盛熠煊沒有跟上來。待回首去尋,卻只見他與南歌并肩而立,便是連投射到地上的影子都是般配的。
“王爺在那——”身旁的丫鬟摻着黃祺芳就要去尋盛熠煊,卻被黃祺芳淡淡出言攔住,“看比賽吧。”
丫鬟回望了盛熠煊一眼,方才無奈地攙着黃祺芳往終點走去。
另一邊,南歌沒有答話,但亦是随着盛熠煊的腳步往外走去,她倒要看看今時今日他還有何話與她說。此時人群皆圍着湖岸,反倒是一向熱鬧的碧月亭顯得冷清,兩人便一前一後在碧月亭坐定。
“前日聽聞關姑娘亡故,還望王爺節哀。”
南歌自先開口,話裏卻是嘲諷盛熠煊今日還能有心情出來湊熱鬧。
聽出南歌話裏帶刺,盛熠煊心中不由得滋生了三分厭惡,但他面上仍是無波道,“此前你介懷我與清兒之間有情,可你又知不知道她是為我五弟身死。她于我已成過去,但她卻會永遠活在五弟心裏。如此你可想好了要嫁給他?”
南歌淡淡地看着他,“康王此話是何意?”
“我忘不了你,歌兒。”盛熠煊寬厚的手掌包住了南歌的手,懇切道,“別嫁給兖王。”
“王爺,你如今已有王妃了。”南歌慢慢從盛熠煊手掌裏掙脫,心中卻不是滋味,畢竟她也曾身在那位置上。
黃祺芳在上一世亦是盛熠煊登基後所納的貴妃,因出身書香世家的緣故,此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其脾性與關沂清亦有幾分相似,是以在宮中還算得盛熠煊的寵愛。
甚至南歌隐隐覺得在她與關沂清相繼逝世後,她或許會成為這場宮鬥的最大贏家。
見南歌談及黃祺芳,盛熠煊眉頭輕蹙,“那是皇命,我不得不從。”
“皇上亦給我和兖王賜了婚。”
“于我是皇命,于他不是。”盛熠煊眉頭的川字愈發深了些。
“确是如此,我和兖王之間的婚姻其實已經取消。”而後她頓了頓道,“王爺還是好好對康王妃吧。”
“可你對我依然有情,我對你也……”
南歌冷笑着打斷了他,“王爺究竟是看中我,亦或是看中了南家的好處?如今王妃的家世亦是不賴,王爺當好好待她才是。”
被南歌一頓搶白的盛熠煊待要解釋,卻從身後傳來一道極冷極冷的聲音,“我道上哪都找不到你,原來是在這和我三皇兄敘舊來了。”
“如何,勝了嗎?”南歌倒不扭捏,将話題轉至了龍舟賽上。
“不是說好在那裏等我,恩?”
盛沐澤口氣明顯軟了下去,但面色仍舊不太好。适才比賽結束,他們方自是取得了勝利,同舟的男子皆有佳人在旁,偏生他到處都尋不到她。
一路尋來,他終于在碧月亭見到她,但卻見到她和盛熠煊同在一處。雖說盛熠煊此前負了南歌,但南歌眼下去只有上一世的記憶,只不知她對盛熠煊的愛意還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