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河岸煙花
次日天剛蒙蒙亮,南歌便攜着盈兒回到了侯府。自從她那日答應了李氏回侯府住後,宜秋居便被收拾妥當,只等她入住了。
而盛沐澤把該說的都說了,清晨他只是靜立于窗邊,從窗子往外望去恰好可望見南歌裏去的背影。他一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想去的人他終究留不住。
南府上下自是待南歌十分之好,南歌每日在府上四處找人閑聊瞎逛,不給自己空餘時間想盛沐澤,是以日子過得還算順心。
很快便到了永樂二十二年的除夕,這日京城內一片喜慶,南府裏更是熱鬧非凡。早早地便有家丁将南仕高親筆題下的對聯貼在了大門口,而一向常駐軍營的南舟亦早早歸了家。
以李氏的話來說那便是,每年的除夕是南府人最齊的時候,以今年猶為甚,因為府上多了個幹女兒,甚至還有個幹女婿——
從坊間傳聞以及南歌自己表露出來的情感來看,李氏早便看出來南歌對兖王有情。她本打算過些日子跟老爺提一提此事,以長輩身份出面讓兖王娶了她。
只可惜聖旨早到了一步,與兖王成婚的人變成了南府嫡小姐。縱是她此前再有想法,也無法做到讓兩個女兒共事一夫,否則只怕再好的姐妹感情也會煙消殆盡。
為了讓南歌早日放下盛沐澤,也為了給她找一個好歸宿,今年除夕李氏請來了外侄柳慎,欲為二人牽線搭媒。
這柳慎是李氏長姐的獨子,去歲的新科進士,官拜四品。雖不是什麽大官,但向來循規蹈矩,人品樣貌都不會差。
“來翠兒,這是柳表兄。”李氏為二人引薦道。
“阿慎,這便是我跟你提起過的翠兒,我的義女。”
柳慎朝南歌禮貌地點點頭,“表妹好。”
南歌對柳慎自是熟悉,在姨夫外調的六年時間裏,這位柳表哥常年寄住在她家。南歌自小便喜好舞弄刀棒,而小柳慎則總是抱着書如同小大人一般正經地坐在後院習讀四書五經。
有一次她為了捉弄這位在她看來“假正經”的表哥,趁他不注意将四書五經綁在三丈高的樹上。文弱的柳慎為了取回書摔折了胳膊,事後卻只是輕描淡寫為一時貪玩,而沒有将她供出來。
此後南歌便成了柳慎的小跟班,張口閉口“之乎者也”的狀況直到柳慎被姨父接回家好一陣子方才改善。一別多年未見,他不再如當初那般羸弱,身量高大魁梧,已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君子。而他給南歌的那份熟悉感卻不曾退減。
侯府主廳內擺了張圓桌,恰好能坐滿一家十來口人。在李氏的安排下,南歌與柳慎并肩而坐,柳慎面上浮起幾不可見的紅暈,南歌倒是心無旁骛地扒着碗裏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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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不知道李氏的心思,但她從小和柳慎的關系甚至比親兄長更密了三分。正所謂兵來将擋,她如今還無須擔憂到那時候去,只需好好享受一家人在一起的靜谧時光便好了。
一飯過後,漆黑的夜空裏綻開了第一抹煙花,緊接着便開成了一片。玉樹銀花,煞是好看。而從街頭巷尾也傳來連續不斷的爆竹聲以及小孩的歡呼聲,熱鬧非凡。
“慎兒,你多年未回過京城,不若同翠兒一同上街逛逛吧。”李氏拍了拍柳慎的肩,提議道。
“歌兒可要去?”柳慎看向一旁的靈筠問道。
雖說這次到南府他還未有機會和小表妹單獨說話,但他總覺得她似乎在可以避着他,與他生分了許多。
果然,只見靈筠搖搖頭,臉色有些泛白,“我有些累了,想早點歇着。”
上一世跟在柳慎屁股後面的自然還有自小服侍南歌的她,從那時起她心中便一直住着位翩翩公子。只可惜她即将要把身子還給南歌,再見只是徒增傷感。
見靈筠既是如此說,柳慎也沒了逛鬧市的閑情,更何況是和南歌二人獨處。但出于客氣,他還是問道,“翠花表妹可還想去?”
“去。”
南歌聲音倒是輕快,難得相聚,又恰逢此良宵美景,她可不想早早便熄了燈上榻。
“歌兒一起去吧——”
“歌兒不舒服,還是你們去就好了。”為了給二人制造獨處機會,李氏連忙出聲。
靈筠亦再次搖頭,“你們去吧。”
縱是南歌心再大,亦瞧出了靈筠的不對勁。但彼時南府的人都在,她亦不好多問,便同柳慎一起出了門。
街市一片熱鬧之景,爆竹聲此起彼伏不曾斷過,煙花倒是暫停了下來,天空又歸于幽深。
“我們去放煙花吧?”南歌仰望着靜谧的星空忽然興起,提議道。
柳慎自是沒意見地點了點頭。
煙花并非尋常百姓所購得起之物,商販手裏還剩了數十箱煙花尚未賣出,南歌索性将其都買下,并讓腳夫運到河邊邀有情人一同觀賞。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她恣意灑脫慣了,後來雖受了些苦難,但這一年裏和盛沐澤相處後又将她的本性找了回來。她将煙花“一”字排開,并将數個火折子遞與一旁看熱鬧的年輕人。
霎時間,數十個煙花齊鳴,黑夜又再次變得璀璨。在粼粼波光的倒映下,一雙雙璧人相擁而立。處于此氛圍中的柳慎開始覺察出一些些別扭,在嘈雜的人群中他盡可能在南歌耳邊道,“翠花表妹,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南歌知道柳慎又是心中那套“禮數”在作祟,便順勢挽上他的手故意道,“放心吧,和表兄出來我義母自是放心。”
柳慎卻像碰到了什麽一樣當即彈開,低沉着聲音隐有怒意,“表妹請自重。”
他愈作出一副書呆子的模樣,南歌便愈是愛逗他,她笑吟吟地看着柳慎,眼底好似有光,“表兄難道還不知我義母的心思麽?”
聞言柳慎的臉色更是沉了幾分,可他尚不及回答,便聽一人從身後走來——
“哦?本王倒是有興趣,翠花姑娘不妨說與本王聽聽?”
南歌頓感脊背一涼,一轉頭果真撞上盛沐澤那好似捉奸一般要将她吃了的神情裏,她讪笑了一聲,“王爺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