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恩人變丫鬟
“這裏?”南歌聲音微揚,這便是盛沐澤的待客之道?這明明是丫鬟的住所!
盛沐澤淡淡“嗯”了一聲,繼而朝南歌道,“但這王府也不是白住的,以後院內的灑掃任務便交給你吧。”
“王爺,”南歌強迫自己冷靜與眼前的白眼狼分析,盡量露出最可親的笑容,“在十日前月黑風高的夜晚,可是我救了你。”
“在今日月明星稀的夜晚,也是我救了你。”盛沐澤卻認為他們兩不相欠。
“我好像是因為王爺才涉險的吧?”
“随你,本王沒強留你。不過我本事沒那麽大,救不了你第二次。”
南歌欲再據理力争,盛沐澤卻全然不給她機會,留下最後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南歌長衫下的手緊了又松,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過如今的處境不容她計較太多。她随便挑了間屋子正要走進去,兩旁的屋子裏卻同時冒出了兩個人頭,同時跟她打了聲招呼,繼而朝她走來。
“我叫竹綠。”
“我是桃紅。”
她們一人紅衫,一人綠裙,倒是襯極名字。南歌低頭看看了眼自己的碎花布裙,旋即點頭笑道,“二位姑娘叫我翠花就行了。”
“翠花姑娘可是王爺親領回來的呢。”
竹綠陳述着适才看到的那一幕,卻又期待南歌能多跟她們透露點別的消息。
“是啊,王爺讓我負責打掃後院。”
聞言桃紅臉色逐漸漲紅,“可打掃後院的一向是我呀——王爺對我是不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翠花姑娘你幫我跟王爺說說吧,不要将我趕出王府。”
雖說只是下人,但在王府的吃穿用度已遠勝在普通的農家。且桃紅每個月還能剩出些月銀供兩個弟弟念私塾,是以她絕對要抓住在兖王府為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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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子若真有那麽大,又為何會住在這裏呢。”南歌自嘲一笑,兩位姐姐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桃紅、竹綠卻深不以為然,她們入王府已一年有餘,可不曾看見王爺親自踏足偏院,更罔論将目光放在她們身上。于她們而言,這翠花姑娘一定是有什麽過人的本事。
“姑娘過謙了——”
該解釋的南歌已經解釋,若她們非要認為她和盛沐澤有什麽,南歌想來也不會落下什麽壞處。是以她不再争辯,而是淺笑道,“日後王府裏的規矩還望二位姑娘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當,不過姑娘有什麽需要盡可吩咐我姐妹二人!”
“多謝。”
送走桃紅二人後,南歌稍事收拾了一下便上了榻。在朦胧的夢境裏,她看到了身披戰甲英姿飒爽的大哥,年事已高卻和樂美滿的父母,甚至還有渾身是血,半跪在地上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盛熠煊……
夢境真實又遙遠,卻是她接下來畢生索要追求的目标。
巷裏第一聲雞鳴劃破了黑夜的靜寂,緊接着整個牯嶺鎮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雞鳴聲。許是心情好的緣故,南歌今個兒起了個大早,剛推開房門欲打盆清水梳洗,卻因眼前忙碌的身影怔了住。
“桃紅姐姐,早。”
南歌輕聲和她打了聲招呼,沒想到桃紅起得竟比她還早。
“早啊翠花姑娘,”桃紅擡手抹掉了額際晶瑩的汗珠,緊了緊手裏的笤帚頗有些此地無銀道,“我平日裏都這麽早的!習慣了,習慣了。”
南歌點點頭,也不予戳破,“那我一會兒澆花吧。”
“不用不用,我來就好。不若你去幫竹綠吧,她平日裏比我操勞。”
“好。”
待南歌梳洗完畢,再走出房門時恰好看到竹綠抱着一筐盛沐澤的髒衣服走到水井邊。她撸起袖子走了上去,“竹綠姐姐,我幫你洗衣服吧。”
“王爺的衣服我洗慣了,旁人不一定能洗得好。”竹綠微微淺笑道,“姑娘歇着便可以了。”
“那可還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南歌自知洗衣服本事不及竹綠,便退一步問道。
“那......”竹綠擡起手用小指将嘴邊的發絲撥開,指着不遠處晾着的衣服道,“那便請姑娘将這些衣服收好送至王爺屋裏吧。”
“好。”
南歌将衣服收下來後,走至前院才發現她并不知盛沐澤住在哪裏。只能依稀根據以前康王府的布局,走進最顯尊貴的那間屋子。
屋裏幹淨整潔,卻顯清冷,絲毫不聞脂粉味。南歌忽然想起,一路走來似乎沒看見這王府上還有別的嫔妃,難道他還沒納妾不成?
“誰?”
屏障後清冷的聲音響起,南歌一個激靈,但還是強作鎮靜道,“是我,送了些幹衣服過來。”
“怎麽是你?”
南歌等了半晌不見回答,擡腳剛要離開之時,盛沐澤剛好披衣走了出來。
南歌一進來他便有察覺,只是他以為是竹綠便不曾出聲,誰料她竟久久逗留不肯離去。
“院內的灑掃已有桃紅姑娘負責,為了不落人口實,我也只好找點事情做。恰好竹綠姑娘有些幹衣服要送。”
此處的落人口實之說,自然是針對眼前的男人。
“哦?”盛沐澤摸着光滑的下巴,思索了片刻道,“那日後我的飲食起居便由你來負責吧。”
此前在王府他并無貼身女婢,也不知怎的他竟脫口而出這句話,将扒皮進行到底。
聞言南歌心下一動,接近盛沐澤不正是她入兖王府的目的嗎!
不料她剛想應“好”,眼前的男人卻猛一陣咳嗽,久久未能止息,最後還咳出了血。
縱是見慣了風浪的南歌也被眼前此景下了一跳,她連忙從袖中抽出随身攜帶的帕子遞給盛沐澤,話裏滿是擔憂,“王爺你怎麽了?”
“沒事。”盛沐澤無視南歌懸着的手,徒手一抹嘴角,揚起了一抹嗜血般的冷笑。
南歌既惱于他的陰晴不定,更為他忽然咳血的事情擔憂。難道她那天救了他依舊不能改變他早逝的結果?
“我去請大夫。”南歌看了他一眼,匆匆就要往外走。
“不要請大夫,請魏清河來。”
“好。”
南歌幾乎是小跑着出去,正欲就近找個小厮問魏清河的去向。不料步履匆匆的她卻和後院閑庭信步賞花賦閑的男子撞了個滿懷——
“姑娘沒事吧?”
南歌後腿了一小步,隔開了他要扶她的手。喘着氣道,“你可知魏……魏清河在什麽地方?”
眼前的男子輕笑了一聲,這王府內竟有不識得他的人。他好整以暇看着南歌,“你找他有何事?”
“王爺他……”情急之下南歌差點脫口而出,但話到嘴邊還是改成了,“他要見魏清河。”
聞言眼前的男子神色驟變,擡腿邊往盛沐澤所住的方向走去。
“喂——”
“我就是魏清河。”從前方飄來這一句話,而魏清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處。
南歌趕至屋內的時候,魏清河已為盛沐澤把好了脈,剛要開口便見南歌走了進來,一時間他開口也不是閉口也不是,怔了住。
“沒事你說吧。”
“王爺體內的毒已深入肺腑,若不及時拿得解藥,只怕……”
“竟有如此嚴重?”
南歌的心逐漸沉入谷底,看來這盛沐澤果真是個短命相。即便他是當朝第一美男子又如何……
可嘆、可嘆吶!
魏清河緩緩點了下頭,“王爺中的是斷腸草,當今世上能救王爺的只有神醫仲岳了,只是他近些年已隐居避世,不知其所蹤。”
仲岳?
這個名字好耳熟……
南歌猛的想起,仲岳是關沂清的師父,只是一個菩薩心腸,一個心如蛇蠍。關沂清和仲岳的師徒關系也是她後來才知道的,那日盛熠煊将仲岳請入皇宮,本是為師徒二人擺酒慶重逢,仲岳卻在酒醉後輕薄了關沂清,被盛熠煊處以腰斬極刑。
只是個中事情怕是只有關沂清才知道,可惜了一代聖手。
那是她第一次從關沂清完美姣好的臉上看到了破敗與窘迫,只可惜盛熠煊依舊被豬油蒙了心。
“還有多久的時間?能救王爺的解藥是什麽?”
“……”
魏清河此時卻默然了,似乎覺得不必與一個女婢多費唇舌。
倒是盛沐澤耐心地回答了她,“原本還有三個月時間,如今只怕是只剩一個月了吧。如今能救我的也只有仲岳手裏的無根水了。”
“何謂無根水?”
“無根水便是将一百種草藥的根放在一起浸泡,直到他們的根徹底腐爛。這一百種草藥多一味少一味都不行,這世上只有仲岳才知道具體是哪一百種草藥。更何況即便我們知道,我怕是也等不了了……”
聽及此,南歌方覺得她之所以重生并非因為上蒼知曉她心裏的恨意,只是為了救眼前的男人罷了。因為……世人皆不知道的神醫仲岳,她恰巧知道他身在何處。
“王爺福大命大,必能逢兇化吉。”
“行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本耐心與南歌講解的盛沐澤在聽到奉承話後板起了臉,“你退下吧。”
從盛沐澤房中退下後,南歌将房裏的藥罐全搗鼓了出來,卻都是顆粒物,并未見什麽無根水。看來她只得親往一趟雲隐山了。
次日清晨,南歌按魏清河的吩咐将藥熬好送至盛沐澤處,靜立于一旁待盛沐澤喝完藥後便向他提出了辭行,“我今日就離開牯嶺鎮。”
盛沐澤拭了一下嘴角,冷笑地看着她,“覺得我要死了,所以趕緊離開?”
從盛沐澤在眼裏南歌竟讀出了莫名的悲傷,她默默接過已經喝盡了的空碗,輕聲道,“不是。我離開一個月,能在你死前趕回來。”
盛沐澤伸手帶住了南歌的腰,一用力便将她抵着至自己的胸膛,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給我收屍?”
“我希望不是。”南歌頓了頓又補充道,“若王爺能撐過一個半月,我保證不是。”
“好。”盛沐澤放開南歌,淡淡地與她許下生死承諾。
南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端着碗輕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