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薛沅顏急道:“我不知道,這簪子明明應該--”
許宛霖笑道:“應該什麽”
薛沅顏咬住了嘴唇。
松香從語晴亭回來,碰見端着酸梅湯回來,呆立一旁的錦囊,松香順着她的目光看見了地上的簪子,吓得臉都白了。她勸過姑娘,不要拿那個簪子,這下敗露了。可是簪子明明放在衣服箱籠的妝匣裏,怎麽會長了腳跑到這裏來。
她想起了撤下殘糕時那個不小心碰了姑娘的宮女,又想起了剛來瓊華園時姑娘諷刺許大姑娘的那句話。一滴冷汗從她的背後流下來。這次參加菡萏宴,顧夫人千叮咛萬囑咐要看好四姑娘,要是四姑娘在這次宴會中名聲壞了,她回去也是被發賣的命。
大姑娘不在,誰能救得了四姑娘?松香擡頭,恰巧與三姑娘的目光對上了。五姑娘還太小,只有三姑娘了。
看到來人是許宛霖,薛汲顏已經猜出了她這是借機報複薛沅顏,壞就壞在薛沅顏将說未說的話和松香的表情說明簪子的确是她們拿了,她們站不住理兒。薛汲顏的眉頭擰起來,一筆寫不出個薛字,她和薛沅顏再怎麽不對付,在外頭也須站在一起。
越來越多的人聽到動靜聚攏過來,許宛霖道:“薛四姑娘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麽咱們就到皇後娘娘面前分辨分辨。”
去了皇後面前,可就鬧大了。薛汲顏攔道:“許姐姐,皇後娘娘為着菡萏宴日夜操勞,何必再去勞煩她,這其中必定有什麽誤會。荷塘東有一片林蔭小道,涼快得很,不如我們去那兒散散步,把誤會說清楚。”
這是想大事化小麽?許宛霖冷笑道:“對聯就要開始了,還去散步作甚。”
她竟是執意要将事情鬧大,薛汲顏只得道:“四妹妹還小,沒個輕重,在瓊華園門前沖撞了許大姑娘,許家大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她計較。”
許宛霖道:“年紀小就手腳不幹淨,以後還得了。薛家也算大家,怎麽像個暴發戶似的見錢眼開。”
薛沅顏看到薛汲顏幫她說話,心裏沒有那麽虛了,聽到這句話十分生氣,立刻道:“你說誰手腳不幹淨,這簪子是我撿的,我不知道是誰弄掉了,只好先放在我屋子裏,至于它為什麽在這裏,一定是你對我早上說的話懷恨在心,所以用計陷害我。”
她去花園裏散心,遇見了許宛霖,想着早上的事,有些發虛,便說了幾句客套話。
許宛霖倒是和氣,一直笑眯眯地與她說話。走的時候許宛霖袖中掉下一只簪子,她還從未見過那麽玉質無暇,雕工精美的簪子。心動之下,她想:許家富貴,許宛霖也許不會記得掉了這只簪子呢。于是,她把簪子撿起來,拿回小院放進了自己的妝匣裏。
薛沅顏越說越激動,聲音越拔越高,薛汲顏心中暗惱,她剛才都替薛沅顏道歉了,薛沅顏若是順着低個頭,許大姑娘也就消氣了。畢竟這件事是薛沅顏出言諷刺在先,撿了簪子又不還,究來探去最終還是她多舌貪婪之過,傳出去了也不好聽。娶了長舌之婦,家宅還會安寧麽?
Advertisement
許宛霖道:“薛四姑娘這是睜着眼睛說瞎話,簪子背後刻着一個霖字,你撿簪子的時候,難道不會翻看翻看?”
人群分開,許皇後的管事太監王公公走了過來,薛汲顏無可奈何地閉了閉眼。罷了罷了,薛沅顏這脾氣,是該得到點教訓了。
“奉娘娘懿旨,宣許大姑娘,薛四姑娘過去說話。”
薛涴顏道:“四姐姐,我陪你過去。”
許宛霖見了皇後,口口聲聲道:“姑母,你要替霖兒做主。”
皇帝不耐煩這些小事,交由皇後處理,并不過問。皇後花點時間适應了眼前燦燦金光之後,向許宛霖問起事情的原委。
薛沅顏怕許宛霖惡人先告狀,搶先說道:“簪子是我在園子裏撿的,我不知道是她的,所以沒還,娘娘明鑒。”
皇後沒問,薛沅顏卻自顧自搶答,滿口我呀她呀,也太沒規矩了些。
許宛雩已換了一身水綠紗裙,聞言蹙了眉頭道:“記得下午姐姐從花園回來,還對雩兒說見過薛四姑娘,之後姐姐就找不着那簪子了。”
薛沅顏眼神閃爍:“我和許大姑娘的确在花園裏見過。”
許宛霖冷笑道:“我們見過,你只字不提,簪子上明晃晃地刻着霖字,你也不提。明知道是我掉的,卻不還給我,明擺着是想自己留着了。”
薛沅顏氣急,道:“你胡說,好好的簪子你為什麽會弄掉,你是要陷害我。”
許宛雩對皇後笑道:“您瞧薛四姑娘說的話,好好的,姐姐為什麽要陷害她。”
皇後道:“薛四姑娘,說話之前還是要先想一想才好。”
薛沅顏道:“是真的,我早上只是無心說了一句話,她就懷恨在心。”
皇後道:“你說了什麽?”
薛沅顏嗫嚅道:“我,我--”
“怎麽,不敢說了,你說的是:這是哪個暴發戶的女兒,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錢似的。”
皇後的臉沉了下來,許家一夜之間富貴榮華,最聽不得別人說這三個字。
薛沅顏看到皇後笑意沒了,目光漸冷,吓得身子一抖。
“皇後娘娘,請容臣女說幾句話。”聲音柔柔軟軟,像是剛做好的桂花糕。
皇後娘娘眼神落在一直靜靜跪在一旁的小姑娘身上:“這是,薛五姑娘?”
“是臣女,”薛涴顏磕了個頭,方才說道:“四姐姐說這句話的時候許大姑娘已經轉身離開,她并不知道那是許大姑娘,若是知道,她決計是不會說的。
許家是無可争議的四大家族之一,父親母親常常贊嘆,我們做女兒的耳濡目染,對許家也是心有向往。四姐姐錯就錯在脾氣直了,看到離去之人滿頭的金飾便脫口而出。臣女當時沒有及時勸住姐姐,也是有錯,臣女願為許大姑娘奉茶謝罪,請許大姑娘不要再生氣。皇後娘娘也別為了這件事擾了賞荷聽對聯的雅興。”
這一番話明理識大體,又從中透露出愛護姐妹之意。聽得皇後心裏熨帖,連皇上都看了過來。
皇後道:“也罷,薛四姑娘給霖兒斟茶賠罪,這事兒就這麽過去了。”見許宛霖有些不服氣,又道:“我們許家的姑娘,也不是氣量狹小之人。”
許宛霖悻悻住嘴。薛沅顏經此一吓,再不敢多言,斟了一杯茶奉給許宛霖,低聲道:“許姐姐莫要生氣了,沅顏給你道歉。”許宛霖刻意多等了一會兒才接過來。
一場小風波就這樣平息了,寧和公主換了身宮裝回來,與薛家姐妹錯身而過,薛涴顏對她笑了笑。寧和公主道:“母後,你叫她們過來作甚”
皇後慢慢喝了一盞茶,道:“你不是嫌宮中寂寞麽,該給你找個伴了。”
寧和不置可否,餘光掃到王峥與寧欣公主湊在一處說話,也許是發覺妻子的手微涼,他攏在掌間摩挲着。寧和咬了咬唇,道:“父皇母後,兒臣身體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皇帝驚訝道:“你不去語晴亭了?那麽你跟父皇說說,有沒有看上哪家公子。”
“一個也沒有,兒臣頭疼得厲害,先退下了。”寧和公主行了禮,頭也不回地走了。
皇後道:“怕是上午的暈症還沒好。”
“高離,”皇帝道:“派個太醫跟着公主。”
宴席上,薛汲顏見兩人回來,忙問道:“皇後有沒有怪罪。”
薛沅顏搖搖頭。薛汲顏松了一口氣,道:“四妹妹,你也不小了,以後要三思而言。”
薛沅顏難得地沒有頂嘴。薛汲顏看她蔫蔫的,也不再說什麽。薛涴顏方坐下,忽聽到薛沅顏輕聲說:“剛才謝謝你。”
薛涴顏笑道:“四姐姐說哪裏話,我們是親姐妹呀。”
沒錯,隔房的哪裏比得過親姐妹呢,幫不上忙,還要訓她幾句。謝悅和謝愉嘻嘻哈哈地走回來,看薛沅顏臉色不對,朝薛汲顏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薛汲顏搖了搖頭,笑道:“謝半仙,看清楚了沒,你要繡幾條帕子?”
謝愉驕傲道:“嘿嘿,一條都不用繡。告訴你,我全都猜對了。”
薛汲顏驚訝地望着謝悅,謝悅無奈地點頭。謝愉道:“才藝上,寧和公主頭名,許宛雩第二,姐姐第三,崔小姐第四,北寧侯小姐第五,陳小姐第六,四表妹第七,你呀,堪堪得了個第十名。詩作上,你們猜誰第一?”
薛汲顏心裏清楚,白了她一眼。謝愉道:“是五表妹。”
薛涴顏眼睛亮了一下,柔柔笑道:“是婉兒運氣好罷了。”
薛汲顏道:“宋家小姐呢?”
謝愉捶了捶腦袋,道:“你家大嫂詩作第三,唉,我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緊張了果然寫得一團糟。”
謝悅道:“你還小呢,下次還有機會參加的。”
薛汲顏在她耳邊道:“你在這裏看美男,比我們隔着密密的荷花看得清楚,回去之後正好可以給你的美男佳人譜潤色,比起我們絞盡腦汁對對子,豈不是美事一樁?”
謝愉笑逐顏開:“對呀,我一定要把眼睛瞪到最大。”
謝悅道:“那不是要把人吓跑?我們換件衣裳就去語晴亭罷,對聯就要開始了,姑娘們都陸陸續續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