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夜 打破
姜瑜的手纖長白淨在日光下泛着晶瑩的瓷白,黃邵誼捏捏自己的手指,不好意思的慢慢伸出手握了一小下又縮回去。
黃邵誼低聲問:“我們走嗎?”
“走啊,走!诶,姜主任,那你辦事吧,我送我嫂子回去”
姜瑜車鑰匙拿出來邊走邊說:“那人臨時有事走了,我送你們回去吧”
劉皓興奮的說:“那太好了,嘿嘿”
劉皓帶着黃邵誼向車邊走,姜瑜解了車鎖沒有上車反而走到副駕駛一邊,打開車邊看向黃邵誼:“黃小姐”
其實黃邵誼是想坐後面的,但眼下這情況只能低着頭坐進副駕駛。
上車後,劉皓說了地址,姜瑜啓動車子往回走。
姜瑜沉默着開車,黃邵誼誰都不熟自然也都不說話,劉皓卻是個耐不住這個氣氛的人,向前傾着身子開始和黃邵誼搭話。
“嫂子,你什麽時候和我哥認識的啊?”
黃邵誼膝蓋上放着一個撐得鼓鼓的書包,她把書包抱在懷裏側着臉小聲說:“從小就認識的”
“啊!青梅竹馬!”
“恩...算是吧,是鄰居,一起玩到大的。”
“嘿嘿,那你們什麽時候談對象的?”
黃邵誼正要回答,眼睛的餘光就掃到姜瑜看似不經意的一瞥,停頓了一會兒模棱兩可的說:“這個,其實是伯母的意思...”
“啥?我嬸子都知道啊?”
黃邵誼羞澀的低下頭:“恩,說是處處就...就結婚的”
劉皓驚訝的張開嘴,半晌,感嘆道:“我乘哥就是效率高啊!”
話音剛落,姜瑜緊踩剎車,劉皓沒系安全帶整個人突然往前傾砸在黃邵誼的椅背上,再倒回來看,路口的紅燈正亮,姜瑜依舊面無表情。
車裏瞬間安靜了下來,靜默了十幾秒,姜瑜猛踩油門沖出去,劉皓被姜瑜這速度吓得說不出話,黃邵誼則是眼神僵硬的看着前方。
過了一會,姜瑜放慢速度,唇角帶着笑意,語氣卻輕輕淡淡的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她看黃邵誼一眼,收回去的時候眼尾像是帶着刺,黃邵誼整個人戒備起來,把頭發順到耳後,腼腆的說:“這要看乘哥的意思,雖然伯母的意思是趁早結婚,年前的時候一直在說這件事...但是我還是聽乘哥意見,之前聽伯母說,乘哥是想着等一等...”
姜瑜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輕擡起又放下,拍打在方向盤上。
像是鼓點的節奏,帶着細微的顫抖。
誰都沒有察覺到,甚至姜瑜都沒有,直到把看着兩個人進到一個破舊的胡同。
姜瑜下車,往胡同裏走了兩步停下,點上一根煙冷着眼看。
胡同口很窄,路面起伏不平,兩邊有一小堆一小堆的垃圾,拐過一個彎,就是同樣破舊的居民樓。
姜瑜煙抽了半只,一條狗狂吠着從胡同口跑出來,蹭着姜瑜的褲腿跑遠。
姜瑜長長的舒了口氣,把煙頭按在牆面上。
周圍漸漸暗下,姜瑜一邊打量暮色深重的窄小胡同,一邊側耳傾聽愈來愈遠的狗吠和小孩兒争吵的稚嫩聲音,所有都漸行漸遠,最後全部融進夜色之中,所有物體都失去了原本面貌,失去了原有意義,相互交織形成眼前混沌世界——全是幻象。
這個幻象持續長久,形容逼真,連她都忘記了原本的初衷。
幻想着以為能天長地久,其實誰能預料到前面坎坷路途。
簡直癡心妄想。
**
肖乘洗完衣服又收拾了一下屋子和李勇一塊打撲克牌,一邊打一邊頻頻的看手機。
李勇忍不住說:“乘哥,你怎麽不打給嫂子啊?”
肖乘垂着眼,把手機放在一邊說:“...不知道怎麽說”
其實他是不會向姜瑜撒謊。
李勇一聽這話樂了哈哈一笑說:“這能說什麽啊,打過去就說你想她不成了,女人嘛,都愛聽這個”
肖乘搖搖頭說:“她不一樣”
李勇愣住了,心想他乘哥這是愛上了個不一樣的煙火啊?
他也沒正經談過幾次戀愛,也不好出主意,只說:“那興許她正來找你呢...”
肖乘還是搖頭:“她不會的”
話說的平常,但語氣裏有幾分不可察覺的失落。
李勇心裏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但還沒琢磨出什麽來,門突然響了。
劉皓的聲音隔着一道門也能聽出亢奮勁兒來,扯着嗓子喊:“乘哥,你快開門,你看你誰來了—”
肖乘走過去開門,門外站着笑嘻嘻的劉皓和仰着頭眼神含羞帶怯的黃邵誼。
肖乘:“......”
“乘哥,你看,我把嫂子給你接回來了,驚不驚喜!?”
肖乘緊皺眉頭,斥責了一句:“別亂叫”側身讓路,劉皓嘿嘿的笑着和黃邵誼走進來。
黃邵誼仰着頭沖肖乘叫了聲:“乘哥”眼睛掃過肖乘臉上的傷和腦袋上的紗布。
聲音軟綿綿的,肖乘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黃邵誼心思敏感,留意到了肖乘的抵觸于是只安靜站在一邊不說話。
肖乘問:“你...你什麽時候到的?”
“三點多到的,打電話給你,是這個小兄弟接的”
肖乘掃了一眼“這個小兄弟”說:“先坐吧,我去倒杯水”
黃邵誼連忙擺手說:“別忙活了,乘哥,我不渴”
肖乘頭也沒回說了聲“沒事”走到廚房倒水。
黃邵誼兩腿并攏坐在沙發上,劉皓和李勇就坐在床邊時不時的偷偷看一眼,李勇小聲對劉皓說:“這就是啊?”
劉皓一臉理所當然:“是啊”
李勇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看着“嫂子”和乘哥的互動,确實不像一對兒情侶呀。
沒一會兒肖乘拿着水杯走出來,黃邵誼起身接過水杯小聲說:“謝謝”
“沒事”肖乘坐在床邊,一時無話。
劉皓正要活躍氣氛說上兩句,沒想到一向沉默的黃邵誼開了口:“乘哥,你的傷...還痛麽?”
李勇眨眨眼,覺得這話聽着這麽奇怪呢,一般人都先問原因,這嫂子先問痛不痛...
肖乘木着臉,還是之前的那句話:“沒事”
黃邵誼沒了話,正給了憋得不行的劉皓興沖沖的說:“诶,乘哥,你知道我路上遇到誰了麽?”
“誰?”
“之前來我們工地體檢的那個姜主任啊!記得不?就是她送我和嫂子回來的”劉皓剛一提及這個名字,肖乘猛地就站了起來,臉上帶着明顯的震驚甚至恐慌,一把抓住還在喋喋不休的劉皓:“你說姜瑜!?她現在在哪兒?”
劉皓驚恐的瞪着眼,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我們上來的時候她、她在胡同口那裏停、、”
不等劉皓說完話,肖乘立刻松開劉皓奪門而出,剩下屋子裏驚慌失措的劉皓和李勇以及呆怔地看着門外的黃邵誼。
天色越來越暗,肖乘用盡全力只用了一分鐘而已,一晃眼的時間,天就完全黑了。
沒有她。
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附近有只狗神經質地叫着,有人在斷斷續續的吹口哨,夜風夾雜焚燒垃圾的氣味緩緩吹來,把星零落在地面的雪花吹散。
黑暗吞噬一切,他突然開始害怕。
肖乘大喘着氣,急切的摸口袋,他才出來的太急,沒有帶手機,他焦躁的在原地轉了兩圈最後紅着眼沖着外面的大道跑出去。
他要去找她。
不要打電話,他要去見她。
一刻也等不及,一刻也不要等。
他跑得急,身上還帶着傷,迎着冷風和越來越大的雪,像是自虐般的懲罰。
為什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去質問她,為什麽要幼稚的不接電話,為什麽不能好好說清楚,為什麽自己這麽害怕...
興許是雪花飄進他的眼睛,肖乘腳下踉跄一下摔倒在地,前面正好一個騎自行車的少年路過,被肖乘吓得不輕,趕忙停下來看。
肖乘穿得單薄,腳上穿着廉價的塑料拖鞋,臉上淤青未退,頭上還裹着層疊的白色紗布,在雪夜中奔跑,像個瘋子。
少年俯身伸出手要去扶他,肖乘猛地從地上擡起頭正對上少年的眼睛,少年驚恐的後退幾步:“你...你沒事吧”馬路上的燈光很亮,肖乘臉上有一片擦傷,正滲着血和之前的淤青混雜,整張臉看起來顏色斑駁,他的眼睛充血通紅,嘴唇不斷顫抖,病态又神經,少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才前進一步要去扶他,肖乘突然回神一樣迅速爬起來瘸着腿跑遠。
**
姜瑜喝了一點酒。
回了一次醫院,看賀顯還沒走于是又回了公寓。
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坐在客廳地板上,拿出煙盒裏最後一支煙,點上。
又是雪天。
大雪之中回想過去,回憶似乎都帶着寒氣直逼心髒,把整個人凍得瑟縮。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長久的。
第一眼看到肖乘的時候,她想的沒什麽不一樣,無非還是睡一覺,一拍兩散。
男人麽,玩玩就算了,認真做什麽?
但是後來呢...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變了。
什麽都變了,以前也是,今天也是,她最後還是妥協。
呵——姜瑜側着頭深深吸一口煙,尼古丁的味道從口腔直達肺部。
也挺好,姜瑜想,這樣對誰都好。
不管是在紅燈綠酒的醉生夢死,還是在北京一角的寒夜裏和那個人牽手漫步,都是短暫的。
沒什麽好期待的,在漆黑走廊的盡頭等待,最終發現只是一場幻境的分崩離析以及再次切換,一切不過是進入到另一個幻境裏。
短暫的憧憬、期待、幻想,到最後都是失望,總有意外發生,總有一方會動搖。
門鈴響起,一聲急過一聲,她起身開門,她知道他會來。
沒有猶豫,所有想法都準備好。
不過門外的肖乘前所未有的狼狽模樣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她掃過一眼,平靜開口:“你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一下,删減了一些。
留言~好歹不要看了就走,讓我這個頸椎痛的患者感受到一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