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關機 來電
“我最近有事,不方便”
“哎呀,你這孩子!有什麽事呀,都是關系好的,現在人家一個人去那麽多大老遠的地方玩,多不安全啊,你給照顧着點怎麽了?”
肖乘緊蹙着眉頭說:“不合适”
電話那頭有肖延年急促的咳嗽聲,張蘭回頭哎呦一聲,急匆匆對肖乘吩咐說:“什麽合适不合适的...就這樣吧,我可都答應人家了,人家來了就你照顧着點就成,我先挂了啊”
“我真——”肖乘話還沒說出口,那邊的張蘭就挂斷了。
肖乘嘆了口氣,把手機扔到一邊,手臂蓋着眼睛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沒一會兒,手機又想起來,肖乘猛地睜開眼直起身,動作太快,牽連到傷口疼得他五官都皺在一起,然而手機上只有一條來自張蘭的短信。
一串手機號,備注是黃邵誼。
肖乘握着手機看了半晌,又扔回去,雙手用力摸了一把還泛着青紫的臉。
可能是疼痛喚回他清醒的意識,他突然重新把手機拿出來,一鼓作氣的找到姜瑜的號碼,咬牙撥過去——
等待的時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肖乘眼睛緊盯着牆面上破舊的鐘表,秒針走了半圈。
手機裏終于傳來聲音,但卻不是她的。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肖乘面無表情聽着機械的聲音聽了幾遍,終于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
小小的出租屋裏,燈光昏暗,老舊的燈泡低低的挂在天花板,打掃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這裏,上面還有很多蜘蛛絲,細細的、一根一根纏連織布在牆面。
一只蜘蛛從蜘蛛網牽絲垂下,原本脆弱的垂直一條,在燈光下銳利如鋼絲。
肖乘弓着背,垂着頭眼睛像是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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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天賀律師打電話過來說要來探望老爺”張管家把食盒裏的粥放在小餐桌上,低聲對姜瑜說:“他說給小姐打電話沒打通,就讓我來問問小姐,什麽時間老爺有空,他就來看看”
張管家站在一邊似乎是想到什麽事對姜瑜說:“說起來...昨天晚上老爺醒過來的時候還專門吩咐我打電話通知賀律師”
姜瑜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拿起勺子喝粥。
過了一會兒,姜瑜才說:“等爸爸睡醒了後我問問他”
姜瑜放下勺子拿過沙發上的手包,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張管家:“我出來的匆忙也沒帶充電器,我辦公室有個備用的,你去幫我拿一下,就在桌子上”
“诶,好”張管家接過鑰匙出去了。
張管家把充電器拿回來,姜瑜連接上手機,剛開機就蹦出一連串兒的未接來電。
姜瑜一條一條的往下看,終于找到那個名字。
姜瑜舒了口氣,打算充會兒電再拔下來出去回電話。
再看看別的未接來電,有齊悠的三四個還有賀顯的另外還有一串沒有備注號碼的,姜瑜有幾分眼熟,但也叫不出名字,過得太久只記得模糊人臉。
唯獨肖乘的只有一個,也沒有短信。
姜瑜想了想,坐在沙發邊上編輯短信,打幾個字删幾個字,最後一句話也沒有。
拿着手機掂量了好一會,想想還是等充好電去外面打電話。
姜瑜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站起身正要拔充電器去外面打電話的時候姜凱東醒了。
姜瑜放下手機,倒了杯水放在姜凱東床頭。
“喝水麽?”
姜凱東睡得很久,腦袋還遲鈍,眼睛眯着朦胧的像個孩子。
姜瑜垂下眼簾,把他慢慢扶起來靠在床頭。
“我睡了多久了?”
姜瑜看看時間說:“十個小時吧”
姜凱東抿一口水,疲憊的點點頭:“這麽長啊...”
“還好”
姜凱東無奈的一笑,自嘲的說:“人越老睡得越長,最後一睡就再也睜不開眼了”
姜瑜心下一痛,低下頭聲音輕輕的,“不會的”
姜凱東看着姜瑜淡淡的笑,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姜瑜接過姜凱東的水杯問:“要吃飯嗎?”
“什麽時辰了?”
“兩點了”
“哦...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我去叫張管家過來”
姜凱東擡手握住姜瑜的手說:“別去了,我也吃不下,讓他休息會兒吧”
“恩”
姜凱東眨了眨眼,似乎是精神了不少,說話也有了些力氣。
“他是...他是從你出生那年來的咱們家...這一想啊 ...大半輩子都跟着我,他年輕的時候瘦瘦高高的斯文人,诶,現在也是瘦瘦的,跟麻杆兒的。呵呵,閑不住...原先是我秘書來着...後來就成了管家”
姜瑜低着頭不語,靜靜聽着。
“你看...你算算多少年了...當我秘書當了大概三年吧,然後做管家到了現在...呵,這一想真是...”
姜瑜低聲接過話:“34年了”
姜凱東愣了半晌,好一會兒半張着嘴“哦”一聲,呢喃似的說:“半輩子都過去了...”
“這人這輩子,一晃幾十年就到頭了”
姜瑜終于忍不住,皺着眉說:“你別老是這麽說”
姜凱東像是沒有聽到似的繼續說:“我最近老是夢到你媽媽,呵呵,她大概是想我了”
姜瑜撇過頭去,眼眶發疼,就當她要起身的時候姜凱東另一只覆蓋住他們原本握住的手。
輕輕拍打着。
姜瑜莫名的安靜下來,心裏卻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姜凱東還發着燒,手掌比平時更溫熱,姜瑜感受着,像一剎時光倒退到她幼年,那是他還年輕,身體強健,她靠在他懷裏,他厚實的手掌輕輕拍打在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哄她入睡。
那是一個幼童最安心的地方,是父親的懷抱。
可如今這個曾經是她的盔甲的人,卻是垂垂老矣,一臉病容躺在這裏。
姜凱東看着姜瑜,面容平靜,只是聲音沙啞:“我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我知道我也就這幾個月的時間了,我現在...”
“別這麽說,你忘了我是醫生麽?”
姜凱東咧着嘴欣慰的笑了一下,發白的嘴唇顯得有幾分血色,他伸出手撫摸姜瑜的頭頂輕輕的說:“是呀...我都忘了,說起來,我女兒還是個名醫呢,爸爸真為你驕傲...”
姜瑜後背輕顫,竭力忍耐眼中洶湧而上的熱意。
“...別說了,先吃飯吧”說着就要逃。
姜凱東再次阻攔住她,說:“小瑜,有些事我必須要交代清楚”
姜瑜不聽,兀自固執:“我不想聽,你先吃飯...”
“我今天不說以後——”
姜瑜突然暴烈起來,把手抽出來,眼睛通紅的猛地起身,背對姜凱東,聲音發顫:“我讓你別說了行不行?!”
話音落下的同時眼淚也跟着掉下來。
她怕了。
前所未有的害怕,她聽不得姜凱東這樣沒有希望一樣躺在病房對她講這些事。
就像...交代後事一樣。
她作為醫生,看過得聽過得太多了,作為姜瑜,她不想聽。
父女兩個都是要強的性格,即使在親人面前猶自保留着僞裝堅強的一面,此刻姜瑜背過身去,姜凱東也控制不住開始流淚。
“你看你...你脾氣這個樣子,總是長不大一樣,你讓我怎麽放心的下呢?”
姜瑜擡腳就要走,被姜凱東喝住。
“你站住!”他的嚴肅似乎又回來了,又似乎沒有,因為他聲音也是顫抖的,只是不再悲戚的流淚。
“你今天站在那裏聽我說完話”
姜瑜面前是一堵白牆,素淨的顏色,空白一片讓人越來越恐慌,但她卻咬牙堅持在這裏。
他們心裏都明白,有些話,再不說可能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姜凱東說:“這幾年,我過得太煎熬了...身上再難受,也比不上心裏難受”
“我當年做錯事,害了你媽媽...我每天都在自責,每天都是,我覺得我生病、殘疾,都是應該受的懲罰,我該受的...但是我怎麽都可以,我不能讓你也這樣,我想讓你過得開心...”
姜瑜張了張嘴,半晌說:“我...很好,很好”
姜凱東在她身後搖頭:“我女兒不快樂,我知道...爸爸知道”
“我害了你媽媽,讓你童年那樣...所以你越來越叛逆甚至故意闖禍,其實你都知道對嗎?我女兒這麽聰明...怎麽會不知道呢?”
姜凱東低着頭,攤開雙手看,昔日厚實的手掌變得蒼白無力,連握拳的動作都覺得吃力。
他從年前就察覺到自己身體狀況直線下降,這種變化是急速的。
他的生命被歲月和疾病撞開一個破碎洞口,洞裏洞外皆是黑暗,時間越流失,那洞口就越大,他知時刻恐懼下一秒就會被疾風卷入洞口,而現在他坦然接受,終于不再自欺欺人。
“...我時間不多了,我從兩年前開始的計劃,現在也快要完成...我知道你不想接受城景,但城景萬萬沒有拱手讓給別人的道理,我這一生留下的只有你和城景,我要你過得快樂,但也絕不能把城景弄丢。
我已經立了遺囑,我的所有股權和産業都歸你名下,工作上的事情我另找人打理,只是一點,你也不要掉以輕心,在這個圈子裏,誰也不能信...明白了嗎,小瑜。”
姜凱東語氣悲切,這是他一生遺憾,再不甘心帶着遺憾離去。
“小瑜,答應爸爸,好嗎?”
姜瑜站在原地聽完,閉上眼睛再睜開,轉過身去,看姜凱東臉上淚痕斑駁和緊緊盯着她的眼神,不知道怎麽的,卡在喉嚨裏的話就變了,姜瑜終于開口:“我答應你...”
...
劉皓和李勇從昨天給肖乘搬家之後就張羅着給肖乘買點什麽送過去。
大概覺得看起來很強大的肖乘也會挨打,也會需要他們的幫助對肖乘更有了一種親近的感覺。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劉皓和李勇倆人買了點水果和吃的結伴去了肖乘的出租屋,肖乘沒鎖門,劉皓直接大喊着“乘哥、乘哥我們來啦”
肖乘正在櫃子那裏脫衣服,這幾天因為受傷,又要上藥一直不方便洗澡,忍到今天肖乘也受不了了幹脆把身上的繃帶拆掉準備洗澡。
肖乘在櫃子後面應道:“在呢”
劉皓和李勇進來一看,頓時都皺了眉。劉皓跑到肖乘跟前:“乘哥,你這是幹嘛呀?你這身上的傷這麽嚴重還想洗澡吶?”
李勇把東西放在桌子上也幫腔勸肖乘:“是啊,乘哥,再忍幾天吧”
肖乘搖搖頭手指在青紫腹部說:“就是看着吓人,其實沒什麽傷口,都差不多了,就是腦袋上不沾水就可以”
他頭上的傷比較嚴重還纏着層層的繃帶。
說完肖乘就拿着換洗的衣服要進去,兩個人也知道拗不過肖乘也沒再勸,只說:“乘哥你小心點啊,有事叫我們”
肖乘說:“好”臨進去的時候又回頭囑咐說:“要是我手機響了...你們先接通了然後馬上喊我”
劉皓眼睛滴溜溜的轉嘿嘿的笑着說“行吶,等嫂子電話呢乘哥”
肖乘笑了笑,沒說什麽進了浴室。
劉皓和李勇拿出一副撲克來打,還沒發完牌呢手邊的手機就響了,劉皓眼睛一亮撲了上去,拿起手機一看,一串陌生的號碼,想都沒想的接通,那邊的聲音柔柔的傳過來:“喂?乘大哥嗎?”
李勇笑了一聲張嘴就要喊肖乘卻被劉皓猛地捂住了嘴,李勇驚訝的看向劉皓。
只見劉皓對着手機興奮的說道:“嫂子!乘哥等你電話好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等呀等,等到的不是姜瑜呀。
後天更新。15和16號我回家,不更新,17號開始日更。
還是那句話,留言啊大家~~意外的粗長~
看到的親,收藏啊,這對作者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