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家
當天夜裏,苗興還是悄悄回去了,不過入了家門卻沒有回正屋,卻是在自家兒子那兒擠了一個晚上,硬是翻來覆去的想了一個晚上,夜裏五更天不到就起了床。
第二日,苗青青起床的時候,天還沒有亮,院子裏沒有什麽聲音,看到她娘,她問道:“娘,爹爹昨個夜裏回來了沒有?”
刁氏冷笑一聲,“昨個夜裏當然是回來了的,我聽到了院門響,指不定在你哥屋裏。”
她哥長得身強體壯的,大清晨的已經挑水去了。
苗青青往她哥的房裏去,沒想四方桌上壓着一封信,他們家裏只有苗青青和她爹認字,她爹年幼時學過幾年啓蒙,後來家境不好就沒讀書了。
苗青青沒有上過學,因為有上一世的記憶。這時代的字與上一世唯一不同的是隸書繁體,要寫有點難,但認不成問題。
于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佯裝去村裏的夫子那兒偷聽,回來告訴她爹娘,她會認字了,從此家裏人就這樣默認了。
苗青青看了一遍信,吓出了一聲冷汗,匆匆跑廚房去,說道:“娘,爹爹真的離家出走了。”
刁氏聽到這話,身子僵了僵,接着手上揉面,沒有說話。
“娘,你不信啊?這次跟上次不同,這次是真的離家出走,說得有些嚴重,還留信了,以前是留話,看這信寫的得有些匆忙,墨跡都幹了,怕是半夜寫的。”
刁氏停下手中的活計,轉身把苗青青推出廚房,冷笑道:“他走便走,有什麽了不起的,以前又不是沒有過,過兩日自己就回來了。”
苗青青無奈,好吧,她爹這次依然是回姑母家,倒也不怕,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就成。
她收起信,正好看到苗文飛從院外挑着水進來,穿着薄衣,因為使勁,鼓起的肌肉把衣裳繃得緊緊的。
苗青青上前問道:“昨個兒夜裏爹爹回來,後來又走了,哥哥就不會拉着爹爹。”
苗文飛的臉微微一紅,說道:“我昨晚睡得太沉,沒注意。”
苗青青無語,這個大哥做事超級有力氣,也是非常的勤快,就是睡覺的時候沉得很,雷打不醒。
“二叔,打個醬油。“右邊住着的苗城一家的七歲小兒子苗金,拿着一個醬油壺子站在那兒,手中攥着幾文錢正等着。
苗青青聽着了,往外走去。
穿越過來苗青青改善了家裏的生活,給家裏開了個村裏的小商鋪,反正她爹和她哥有的是力氣,便去鎮上進貨用牛車把貨物運回來,正好村裏去鎮上的路程有二十幾裏,趕集才能去買東西。
這苗家村還算富裕,苗青青便想到了這一招,家裏至少還是有個現銀,可惜她年紀太小,又穿越到這男尊女卑的古代(雖然他們家從來都不是男尊女卑),所以她根本沒法施展。
好在這小商鋪子是個好主意,又不讓她表現得太過神童成了怪物,同時她也用不着跟着村裏的孩子們一樣的幫着家裏做事,家裏人下地,她只管守着家門口的小商鋪子就好。
這個小商鋪子建在院子一角,只開了一扇大窗戶,平時賣什麽就從窗子那兒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樣建起的格局是想着她那時還小,怕她守不住家,只開個窗子也沒有人敢欺負她,大不了關上窗子就是。
苗青伏在窗子上往下看,就見七歲的苗金只有窗子的高矮,還得掂着腳才能看到裏面。
“青青姐,我娘說要打五文錢的醬油。”苗金說道。
苗青青很無語,“五文錢的醬油才二兩,金哥兒,這太少了。”
苗金小臉頰微微一紅。
就在苗金打醬油的時候,村裏的孩子見商鋪子的門打開,看到了苗青青,立即蜂擁而至。
苗青青很快就從一群黑娃裏看到一個默不作聲、有些膽怯的小身板,他是成安吉的孫子成家寶,是村裏的外姓人,苗家村的外姓人還是挺多的,正因為苗家村比較富裕,所以有不少外姓人來村裏頭買地建房。
苗青青記住這孩子,緣由是這孩子他奶奶陸氏,是村裏的極品,潑辣勁兒,村裏頭沒有人對付得了她,便是她戰鬥機似的娘也搞不定。
這孩子不知在家裏是個什麽狀況,反正家裏幾孩子出來,就數他穿得最差,補丁一個接一個,穿到布都要磨破了,沒法縫補了,他奶才舍得給他換一身,至于清潔問題,在這個古代的小山村就別說了,就連着下地的大人也沒見幾個愛幹淨的,何況孩子們。
醬油裝好,苗青青見這些孩子都不肯離去。她回身從櫃裏拿出幾顆糖來,一顆糖一文錢,這醬油錢沒得賺了。
一顆糖掰斷做兩份,關了窗門,直接從院裏出來,這些黑娃已經圍了上來。
人手半顆糖,五文錢散了出去,剩下一整顆,苗青青來到成家寶身邊蹲下,孩子生怯,但看到苗青青卻是笑了。
“昨個兒吃了晚飯麽?”苗青青不知不覺就問出了口。
成家寶搖頭,水汪汪的明亮清澈的眼睛閃亮亮的望着她手中的糖。
果然又是沒吃,這孩子三歲,可看起來卻只有一歲孩子的高矮,瘦得不行,一身黑乎乎的,只有一雙眼睛顯得明亮,長相眉清眸秀,還挺可愛的,只是那尖尖的下巴看着讓人心疼。
“你等着。”苗青青沒有直接給糖,而是起了身往院裏走去。
成家寶巴巴的看着那糖消失了,他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其他孩子含着糖砸了砸嘴,口水都要流了出來。
苗青青很快從院裏出來,屋裏傳來刁氏的責備:“敗家的女兒,你哥累了一個早上還沒有吃,你就偷出去塞給這些崽子吃,呆會你別想吃早飯。”
苗青青沒有理會,把手中熱乎乎的饅頭遞到成家寶的手中,又把那一顆糖往他口袋裏收好。
接着轉頭看向那些發亮的眼睛,正盯着成家寶手中的饅頭,眼睛都不眨了,她叮囑:“你們不準欺負家寶,誰敢搶家寶手中的饅頭和糖,下次姐姐就不給你們糖吃了。”
成家寶像是餓了好幾天似的,雙手捧着饅頭,露出幾個黑爪印,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苗青青給他拍了拍背,看到這孩子這模樣,越發覺得可憐。
看着孩子吃完饅頭,才把一群熊孩子哄散了。
剛要轉身進門,就聽到隔壁祝氏開了門,掂了掂苗金手上的醬油,破口罵了起來,“殺千刀的,居然這麽少,怎麽說也是五文錢,一天工錢也只得十文,家裏若不是請客還舍不得吃,大家都是左鄰右舍,別賺得太狠了,當大家夥眼瞎呢,沒上鎮上買個醬油呢。”
苗青青聽到這話,被她氣笑,不進院子,反而轉身往祝氏走去。
“六叔母這話說的好像我占了孩子的便宜,你五文錢來打醬油,若不是左鄰右舍,鄉裏鄉親,誰給你打,二兩醬油我倒起來不順手,只多不少,你還嫌貴,下次六叔母就上鎮上打去,五文錢的醬油看鎮上的鋪子裏賣是不賣。”
祝氏一向鬥不過刁氏,不過鬥不過刁氏不代表她鬥不過她女兒,才十六歲的姑娘,沒怎麽放在眼中,她冷笑一聲,喊了起來,“大家夥來瞧瞧,都是鄉裏鄉親的,在村裏頭開着鋪子卻嫌貧愛富,覺得我五文錢打醬油打少了,我祝氏是沒有你家有錢的,但有錢人也不是這麽欺負人的。”
刁氏正煩躁苗青青偷拿家裏的饅頭,心裏生着氣,這會兒聽到外頭祝氏的聲音,立即來了勁,平時左鄰右舍與她不對付就算,現在還欺負她女兒,何況還是這個老來得子的祝氏,前頭生兩個丫頭片子,人前人後不敢擡頭,年紀大了終于生了個兒子,就開始作威作福了。
刁氏拿着鍋鏟就從院子裏沖出來,看到祝氏,雙手往圍衣上擦了擦,挑眉問道:“嫌醬油打少了?那成,以後半斤以下的醬油,咱們不賣給你,你要買上鎮上買去,我還不稀罕賺你這個錢。”
祝氏遇上刁氏,向來只有占下風,這會兒醬油也打了,家裏客人也快來了,再費功夫吵一架,指不定刁氏一個不爽把醬油收回去了,于是“呸”了一口,迅速的關了院門。
刁氏拿着鍋鏟大聲說道:“大家夥聽好了,我刁氏在村裏開商鋪子,從來就不虧欠誰的,價格公開,覺得不滿意可以上鎮上買去,我們不攔着。”
苗青青把刁氏拉回院裏去,跟這些人幾十年的老鄰居,說了也等于白說。
就這樣過了五日,苗青青開始着急,她爹這次怕是真的生氣了,于是去找苗文飛,“哥,咱們跟娘說說,叫娘上元家村把爹接回來,再這樣放任着也不是個事兒,現下麥子成熟了,棉苗又要移栽,家裏沒有阿爹不成,往年都數你跟爹厲害,我跟娘只能搭把手。”
苗文飛摸了摸頭,“成,咱們去找娘,實在不行,我今天去趟姑母家,爹一年出走一兩次,但二三天過後就自動回來了,這次的确有點久。”
刁氏在正屋裏,沒人的時候還是會覺得身邊少了點什麽,特別是夜裏,有時莫名驚醒,眯着眼睛給丈夫蓋被子,方發覺身邊已經無人。
苗興與刁氏少年夫妻,刁家比苗家還富裕些,當年沒少媒人上門提親,她偏偏看中了苗興,這人就是老實,當年對她說話非常實誠,這麽多年也是順着她的意,這幾年卻有些反抗了。
可是這麽多年的伴,忽然離開,身邊總是不自在,便是留在家裏同她吵一吵,也覺得有個人在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