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攻二沒進病房,去護士站問了問受的情況,就走了。
半夜有風,攻二一身汗,風一吹有點冷,他打了兩個噴嚏,搖搖晃晃地又晃到了受家的筒子樓,正好跟醉醺醺正在牆根撒尿的受他爸打了個照面。
樓下的馄饨攤還沒收攤,攤主舉着漏勺罵受他爸,要死了兩步路就上樓了在我跟前尿我怎麽做生意。
受他爸一邊抖一邊回頭反駁,你那破攤子這個點都不收,等鬼來吃啊。
結果受他爸一回頭,就看見比自己高一個頭多的攻二站在面前。
攻二總是笑嘻嘻的,還會喊他叔叔,但這一瞬間,受他爸作為陰溝生物超強的危機感知力,褲子都沒提就開始跑。
攻二伸手就把受他爸拽回來,直接甩在了地上。
“你還打他嗎?”
攻二問一句,就着馄饨攤昏暗的燈光給受他爸一腳,最後一腳他沒收着力,聽到了一聲骨頭裂開的聲音。
攻二停了下來,站在原地喘氣,他身上又熱又冷,像是發燒了,他還有些害怕,他沒有打過人,更別說沒什麽反抗能力的醉鬼,他沒想過去傷害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雖然對方并不無辜。
受他爸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地呻吟,也不知道抱的是腿還是肚子。
攻二回過頭,馄饨攤主正往這邊看,跟他目光對上後連忙收東西,裝沒看見。
攻二無措地在原地站了一陣,脫下背包,找出錢包把裏面的現金都掏出來,放到受他爸旁邊,受他爸一見錢,意識到攻二慫了,幹脆放聲慘叫起來,筒子樓好幾戶被吵得亮起燈。
攻二拔腿就跑。
受第二天在醫院醒過來,問攻幾號了,攻說了日期,受說糟了,你手機借我一下。
攻遞過去手機,看着受不帶停頓地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後有些擔心地等待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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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代,都靠機器,誰還能用腦子把別人的號碼記那麽清楚。
攻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電話接通,受就喊了攻二的名字。
受在電話裏問攻二比賽怎麽樣,還撒謊說自己有事去親戚家幾天,等回學校再說,一番粉飾太平,就挂了電話。
攻接過手機,忍了,沒忍住。
“你們在一起了?”
受愣了一下,有什麽過了他的腦子,一個不算深思熟慮但也絕不敷衍的回答。
“算是,我把他當……當要在一起的人。”
這話說得奇奇怪怪,但攻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那是依賴,信任,還有許諾。
都是他曾經給不了的。
攻起身說去給受買飯,受沒說話,看着攻走了,攻一向很挺拔,步子邁得就是比別人帥氣,很配昂貴的球鞋,但他今天出病房的時候伸手扶了一下門框,受的視線往下,發現他穿的是拖鞋。
攻找了個沒人的樓道,獨自蹲了一陣,他心口疼,受原來是他一個人的,他放手了,受就把自己分了一部分給別人。
他怪不了任何人,甚至怪不了他自己,哪怕是現在,他決心留下來,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對抗父母,不知道他戛然而止的人生計劃下一步該怎麽走,那些唾手可得的成就被他推開了,但那也是他生命中重要的東西,他失去它們,也需要時間驚慌無措。
周尋蹲在樓道裏,十七年來,頭一次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他抛棄了他的生活,想要保護一個人,但那個人已經被奪走了。
哪怕只是被奪走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