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帝生生飲盡了三杯茶才在衆人期待且姬靈已經想要暴揍他一頓的目光下說道:“昔日蠱雕犯事被貶其實是因為天帝的緣故,當初天帝不知怎麽看上了廣陵仙尊的座駕,廣陵仙尊雖舍不得,可也沒辦法,只好将座駕獻出,誰知那蠱雕十分通靈性,又是個認主的,當庭沖撞了天帝,于是她就被貶下來了。”
姬靈從鼻中哼出一聲。
東極嘆了口氣。
何歡君自在地喝茶,并無什麽反應。
大帝又道:“後來之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蠱雕在妖界潛心修煉,不僅修出人身,還當上了妖界的王。後來赤水之北章尾山的燭龍之亂她與廣陵君聯手封印燭龍,回到妖界時身受重傷……”
“等等!”姬靈突然出聲打斷,“你是說昔日骁勇善戰勇猛無比的蠱雕是只母的?”
大帝點頭。
姬靈無比可惜道:“如此忠心護主的女子怎麽被玉皇給采了?那廣陵君也太不是東西了,自己的座駕不好好護着,還想将她拿出去獻殷勤,打了勝仗只知回天界領功,就不知去看看蠱雕?”
東極也頗為惋惜道:“是啊,若是廣陵君知她受了重傷,在天帝賞賜時能開口為她求一枚丹藥療傷,想必後來也不會被紀青山趁虛而入吞吃了妖丹。”
姬靈一拍桌子,怒道:“後來呢?”
大帝顫巍巍道:“後來蠱雕妖王散靈,一絲殘魂在人間轉世為人,天帝到人間歷劫時偶遇她,驚鴻一遇,後來便将她帶回來寄放在酆都城由本帝看管,只等王母……咳,姬靈仙子的蟠桃三千年結實,再賜她永生之軀。不想後來她出了變數,引得魔族注目,又使紀青山竊走她的幽魄,又使廣陵君破出昔日何歡君堵在魔界出口的長眠石之封印……”
姬靈掏掏耳朵,顯然對這又臭又長的裹腳布一樣的後來有些厭煩,她打斷酆都大帝的話語,問道:“那這蠱雕到底喜歡誰?是她的主人廣陵君,是玉皇,還是後來那什麽紀青山?”
對感情之事一知半解的大帝無辜地搖頭,求助的目光望向他的老友人東極。西王母的氣場相當可怕,大帝好想再喝杯茶壓壓驚啊。
東極遲疑地開口:“昔日我與廣陵君也有交情,他的座駕蠱雕我也見過幾次,後來蠱雕為妖……”東極看了何歡君一眼才道,“我曾為何歡君惹下的情債幾番出入妖界,與那蠱雕妖王也打過幾次交道。”
“啧啧。”姬靈看向何歡君,揶揄道,“神君好胃口。”
何歡君垂着眼看手中的杯盞,并不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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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東極接着道:“依我之見,那蠱雕妖王心中許是無一絲風月之情,她未修人身之前只是一只仙獸,有的只是對主人飼養的感激和結契後的忠心。”
酆都大帝聽東極這番分析,想起日前人間邊陲之地發生的種種,不由接話道:“不錯,便是昔日廣陵君要将座駕獻予天帝,蠱雕不願易主沖撞天帝被貶,為妖時還不計前嫌趕去赤水之北相助廣陵君。這等忠誠,的确難能可貴。此番人間邊陲生亂,蠱雕覺醒,已記起前塵往事,她得知廣陵君入魔後狂性大發,竟對他動了手……”
那日,蠱雕從混沌中覺醒,憶起前塵往事,一眼見到昔日的主人,心中有說不出的歡喜,可在得知他已入魔,并非是九重天上的廣陵仙尊時,她的笑容凝結在臉上,最後生出一股恨意。
昔日的主仆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天現異象,山搖地動。酆都大帝趕到時,滿目瘡痍,一片凄惶。那蠱雕本非魔君對手,又被魔族趁亂襲擊,一息殘魄奄奄,幸而有崔府君和馬面護着,否則事後難向天帝交代。
酆都大帝猶記得最後那蠱雕已難凝聚人形,如碎在地上的殘光,還在掙紮着朝廣陵君嘶吼。
“我從未想要成妖,也不想做人,那日您在山林間馴服我,我便視您為主,此後便只想做您的座駕。您欲将我獻之帝王,我不怪您,只恨自己無能。我堕入妖界,苦心修行,惟願有朝一日修得人身,從此再也人觊觎您的座駕。”
“在您眼中,我從來只是一頭畜生,萬載光陰您這樣看待我,我也未曾怪過您一分……可您,可您怎能如此辜負我的辛苦,我如此忍耐,便只是要您做好您的廣陵仙尊,便是帝王逼您,我也可以為您忍讓,便是燭龍傷您,我也可以為您赴湯蹈火,可您!您怎能堕魔?您怎麽能堕魔……您為什麽……”
她伏在地上起不了身,便只是哭泣不已,便是昔日受再重的傷,便是紀青山剜了她的妖丹,她也未曾如此絕望,她生為靈獸,孕育于天地,若是從來不開靈智,若是未在山林中遇見那從雲上下來的仙人,若是未曾被馴服,若是在第一次被他所棄的時候就死了心,不去妖界,不修人身,不赴赤水之北……若是從來沒有這些開始,今日便也不會有這般恨意。
姬靈聽到此處時突然默不作聲,垂着頭去摸腰袢上挂着的青銅小鼎,鼎中沉睡的長乘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所思,青銅鼎微微發熱,倏忽一陣青煙飄起,他化身出來,立在衆人面前。
“師神。”何歡君率先起身朝他拜倒。
“小何歡,你如今真的是長大了。”溫柔的青年男子扶起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欣慰地笑着。
“師神?莫非是……”酆都大帝訝然不已,上前來揖拜,“小神見過上古之神,長乘大帝。”
長乘擡手制止他的拜禮,溫言道:“酆都大帝不必多禮,今非昔比,我經天人五衰已同化羸母山,如今算不上神,不過世俗一縷青煙罷了。”
酆都大帝心中感慨萬千,卻不敢多言,只點頭道是,恭謹地退到一旁,容他與姬靈說話。
“是我吵醒你啦?”姬靈上前握住青年的手。
青年搖頭,反手握住她的,輕聲道:“你因何事感傷?”
“沒什麽。”姬靈頓了頓,又道,“只是可憐一只被主人所棄的靈獸罷了。”
“哦?”長乘疑惑的目光轉向一旁的何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