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追求
方晏發現趙文奎是真的想要了解她的生活，卻還是有些不相信，便也不開口，只是仔細的盯着他看。
趙文奎自然是明白方晏并不相信他，也有些尴尬，他哼了一聲：“要不是馳野勸我，你以為我會原諒你？跟長輩頂嘴，這就是你的本事？簡直是不知好歹，難道我還會害你？”
方晏仿佛完全沒聽出他話裏隐藏的別扭，只是道：“從哪裏講起？我沒見過姥姥，據說我媽還很小的時候姥姥就過世了……”
趙文奎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氣勢一下子弱下來。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是我心急了。我……我對不住你們。”
“您沒有對不住我。”方晏認真的說，“您對不住的是我姥姥和我媽。還有，您沒有資格随便非議別人，就算您身居高位，您也不該對您不了解的人惡言相向。”
趙文奎半晌無言，終于有些艱難的道：“我只是沒想到，我的外孫女竟然跟在那些……的人身邊。”
“所以您應該知道，我永遠都不是一個千金小姐。”方晏說。
那天的談話究竟談了些什麽外人不得而知。方晏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而書房的燈據說一夜都沒有熄滅。之後的日子過得十分波瀾不驚，方晏幾乎沒有踏出趙家公館一步，而趙文奎也再沒有訓斥過她。
直到初秋時分，趙夫人敲響了她的門，告訴她趙家三天後要為她舉行十六歲的生日宴會，也是正式對外宣布她趙家外孫女的身份。對此方晏很客氣的表達了謝意，并且順從的試穿了她送來的衣物，卻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該說的話她已經說了，該表的态度也已經表明，剩下的大事，她不覺得自己有那樣的能量。
這是一場規格不低的宴會，至少出現在會場的方晏就很是意外。趙文奎出面，自然不會去杜凡的地盤，他們把地點定在了法租界的一家酒店，不過也沒有什麽新意，一樣的高朋滿座，衣香鬓影。
今天的方晏第一次穿起西洋的晚禮服，不知道趙文奎是不是真的屈服了，總之給她的衣服華麗貴重，但是顏色并不鮮豔。也許是因為北方人的緣故，方晏個子高挑，換了一雙高跟鞋尤其顯得亭亭玉立，香槟色的貼身禮服勾勒出少□□美的曲線，精致圓滑的香肩微露，再加上淡掃蛾眉，更是讓她如同精心雕琢過的美玉一般，吸引着人們的注意力。站在溫文儒雅的趙文奎身邊，祖孫兩個倒有些像父女倆一般，一進入大廳就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趙文奎的面子大家都要給的，不僅要給，還要奉承。因為趙文奎一向低調，許多人想拉關系都不得其法，今天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于是酒店的音樂聲完全壓不住四面八方的贊嘆。
如果不是心中有數，方晏幾乎都要以為自己真的是橫空出世的天之驕女了，果然換個身份，世界都變了，她就不信這些人認不出她就是幾個月前跟在陳明和身後的那個不起眼的醜小鴨一樣的“朋友的孩子”。趙文奎簡單的致了辭介紹了她的身份之後，也就是酒宴的時間了，方晏心裏明白，大家的目标是趙文奎，于是也不多話，擺着端莊優雅的笑容和人應酬着。
趙文奎讓李馳野跟在方晏身邊，便由着他們跟人應酬攀談。大多數來人都只是打個招呼而已，并不會馬上攀上來，說到底她這個外孫女兒還是個沒有父母的孤兒，不至于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有趣的是王家的人。王家大公子已經和齊湘訂婚了，訂婚儀式趙家只有趙書君兄妹參加了，當時方晏還在養傷，也沒打聽其中的細節。王瑞嬌據說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門，估計也是傷得不輕。這個方晏倒是終于知道了緣故，據孟瑾說，王瑞嬌一直糾纏着孟離所以覺得碼頭上她也是半個主人了，但是其實孟離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兒，所以對于青幫的人對方晏一直客氣有加表示了極大的嫉妒，才會有之前的事情。本以為王瑞嬌和自己想看兩厭的，沒想到她也出現在這裏，不過看她那刻意的修飾和華麗的衣衫，想必是存了要把自己壓下去的心思吧？
方晏也不管她，徑自去找孟瑾說話。反正跟別人不熟，她也看到陳氏的人來了，打個招呼趙文奎也沒有話說的。
孟瑾看見她自然很是高興，帶着她又介紹了些人給她認識，然後才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去說話。她們說話，李馳野很有風度的走開了。
“晏晏真是漂亮，”孟瑾上下看了看她，“平常不打扮，沒想到打扮起來這樣光彩奪目。”
方晏有些羞赧，“這滿場子裏都是這樣的話，孟姐姐你怎麽也取笑我。”
“不是取笑你，是真的。”孟瑾一笑，“是吧，三哥？”
“啊，怎麽……”方晏難得的有些慌亂起來，好久不見，她不是沒期待過這樣的場合見到杜凡，可是這樣的她，他會不會喜歡？
杜凡和杜遠一起走過來，杜遠的視線在方晏身上打個轉兒，連忙扭頭，笑嘻嘻的說：“我是有老婆的人，美人兒再好，那也是我哥的。夫人能不能賞光陪我喝一杯？”
兩人走遠了些，方晏才硬着頭皮看杜凡，只覺得他的視線像有分量一樣，粘在她身上。
“瘦了。”杜凡開口卻是這樣兩個字。
方晏默默垂下眼看了看胸口開得有點低的禮服。
“我已經決定了。”杜凡含笑說。
“什麽？”
“正式追求趙處長的外孫女。”她聽見杜凡說。
方晏不明白一些天不見杜凡怎麽開始像杜遠一樣了，卻不知道這是杜凡認真考慮之後做出的選擇。只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的和方晏在一起，趙文奎就算再怎麽不滿也沒法拿到臺面上說，而且自己這邊，陳家義對此顯然樂見其成，盡量減少阻力才能做好接下來的事情，不是嗎？
因為名義上是給方晏慶祝生日，所以請來的賓客裏年輕人居多，酒席撤下音樂一變就開始要跳舞了。今天方晏就算是想旁觀也是不可能的了，她看看趙文奎，對他的安排心知肚明，卻偏偏不願意向李馳野伸出手。
壽星不下場，其他的男男女女就是約好了也沒有先開始的道理，幸好有音樂遮掩，場面一時的尴尬還沒有引起多數人注意。
方晏坐着不動，趙文奎臉色拉下來，剛要說什麽，就聽見趙書君笑着說：“晏晏願不願意跟小舅舅跳第一支舞啊？多了個漂亮的外甥女，真是很開心啊。”
方晏心中一動，自然向趙書君伸出手去：“多謝舅舅。”
等到音樂變成舞曲，大家都跳起來的時候，方晏誠心誠意的道：“謝謝您。”其實對趙書君方晏并沒有惡感，喜歡孟瑾也不是他的錯，只是他們那天有些倒黴罷了。現在孟瑾已經結婚，她也從沒聽說趙書君再有什麽糾纏的舉動，而且平常在這個家裏，趙書君雖然不算熱情，可對她一向客客氣氣的。
“謝什麽呢，雖然你叫着別扭我聽着也別扭，可我确實是你舅舅啊。”趙書君微笑，“不過小丫頭，你老這麽跟老爺子頂着來……”
“您一定明白姥爺的打算，”方晏也老實，“可是我不喜歡。”
“好吧，你有主意。”趙書君也不在意，“你可真是個奇怪的小姑娘，我聽說你還會打架。”
……
一般來說第一支舞會比較受人關注一些，接下來就不那麽重要了，交際交際，跳舞并不能代表什麽。今晚的主角由舅舅帶着跳了第一支舞，确實是很說得過去的，就算不如一些人的意，可也沒人能說不合适。
等趙書君牽着她退到舞池邊準備休息的時候，樂曲一變，下一組搭檔們繼續了。方晏倒不是很累，只是覺得又應付過去一關，就聽見趙書君一笑：“我該功成身退啦。”
這天晚上真正在上海灘社交圈引起關注的一幕發生了：從來不跳舞、不主動約姑娘的杜三爺，西裝筆挺，風度優雅的向趙處長新認回來的外孫女彎腰伸手，邀請她跳舞了！
“方小姐不肯給在下這個薄面嗎？”杜凡微笑的看着明顯愣神的小姑娘，依然維持着原來的姿勢。
“請方小姐賞臉。”杜凡又說了一遍。這個時候已經有人注意到這裏了。
方晏忽然紅了臉，把手搭在杜凡手上。
在這種場合真正惹人關注的并不是舞姿最好的那對，而是組合最令人意外的一對。今晚顯然是杜凡和方晏了。其實之前也有他們過從甚密的說法，但是親眼見到的人并不多，關鍵是那時候的方晏過于默默無聞，而今晚的壽星女和杜三爺這樣的組合足以驚豔全場。
方晏一開始沒說話，杜凡也沉默，這讓那些接着騰挪旋轉靠近他們想聽聽八卦的人們很失望，原來他們并不熟？
燈光昏暗下來，他們離開別人略有一些距離的時候，方晏才問：“你不是從來不跳舞的嗎？”
“我只是沒遇到可以破例的人。”杜凡低聲說，“但是今天，方小姐實在是太美了，自然不能錯過。”
方晏擡頭，眨眨眼，“這不像你說出的話啊。”
“傻姑娘，我告訴你一句話。”杜凡一笑，“沒有男人對着自己的女人還當正人君子的。”
方晏無言以對。
好一會兒，杜凡才說：“我記得你的生日……”
方晏點頭：“是明天，我跟姥爺說過了，他同意的。我的生日是爸媽忌日，我心再大也沒法歌舞升平的慶祝。”
“明天，我會陪你。”杜凡說，“既然要追求你，自然是要天天上門死纏爛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