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風煙醉。
哪怕是入了夏,清涼的風煙醉也依舊是達官貴人議事應酬的好去處。
樓下大廳是輕歌曼舞,樂聲陣陣,而二樓雅間卻是安靜得很,只有圓柱額枋懸着的風鈴蕩出叮咚聲響。
雅間內,莫雲祁一襲青色長袍,坐在窗邊翻閱着近來的賬簿。
“篤篤篤——”
敲門聲傳來。
“進來。”莫雲祁擡頭,掃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一小厮走了進來,将一封簡報奉上,垂頭回禀道,“掌櫃,并州傳信。”
一聽到“并州”二字,莫雲祁眸色瞬間亮了起來,忙不疊放下了手中的賬簿,起身接過了那封簡報,即刻拆了開來。
“花眠宮……?”見到簡報上的花眠宮、晏茕川幾個字時,莫雲祁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
如今的淵王果真是越來越狗急跳牆了啊……
竟然連江湖上的魔教都敢交易。
不過……
一想到花眠宮,莫雲祁忍不住感慨的嘆氣。
想當初,花眠宮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威風堂堂的一代魔教啊!
現在……啧,據說已經淪落到了吃不飽飯的境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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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這樣,如此一個爛攤子……
他忍不住啧啧出聲。
誰接手誰倒黴,真是同情如今的晏小宮主啊。
不過,樓主怎麽會突然提到花眠宮?
莫雲祁挑眉繼續看了下去……
——三年內,助花眠宮稱霸武林。
“什麽?!!”莫雲祁失聲叫了起來,直将那傳信的小厮吓了一跳。
“掌,掌櫃?是并州出了什麽事嗎?”小厮惶恐的擡頭。
“沒,沒事。”莫雲祁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音調,難以置信的回過神,僵硬的吩咐道,“傳令下去,立刻,馬上,趕緊把這一屆生門選拔排名前五的給我找來。”
想将花眠宮這種爛泥扶上牆……天啊!!樓主她究竟知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財力啊!
“是,是……”
“掌櫃!!掌櫃!大事不好了……”一人跌跌撞撞的直接沖進了雅間。
莫雲祁剛從樓主敗家的打擊中緩過來,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出什麽事了?冒冒失失的。”
那人氣息微喘,“掌櫃,雁城……雁城,突發時疫!”
“啪嗒——”
莫雲祁手中的簡報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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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你說什麽?!并州突發時疫?!!”晉帝驚怒,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那……”
頓了頓,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将原本要出口的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淵王一身朝服站在衆朝臣之前,低垂着頭,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通傳急報之人伏在階下,聲音微顫,“回陛下,并州雁城七日前突發時疫,所幸肅……肅王及時封鎖城門,疫症至今并未擴散。只是雁城內的情形……卻是不大好……”
晉帝眸光微縮,扶在龍椅上的手掌死死收緊,隐隐暴起了青筋,微壓的聲音裏帶着隐忍,“怎麽會突發時疫……”
“據雁城傳來的急報,雁城疫症與前些日子元州的疫症似乎是……同源。”
聞言,晉帝更是怒急攻心,往日清頹的面容微微扭曲,“同源,同源……元州疫情不是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嗎?!如何會傳到并州!”
朝臣議論紛紛,身着褐色錦袍、雙鬓微白的安王站了出來,俯身沉聲道,“陛下,此刻最要緊的并非追究疫症之源,還是要趕緊調派人手前去并州啊……”
晉帝對自己這位皇弟十分看重,聽他這麽一說,才緩了緩心頭的焦怒,“立刻從太醫院擇選得力之人前往并州!務必保全,咳……”
安王蹙眉,連忙擡眼看向晉帝。
淵王也是眸色一動,上前幾步,再擡頭時面上滿是憂色,“父皇……”
晉帝重重的咳出了聲,一手捂住了心口,嗓音沙啞,“保全雁城百姓,盡早除疫。”
===
肅王府。
“懷瑾,孫神醫送來的藥方可熬好了?”
“……”
“懷瑾?”
“王,王妃……奴婢是握瑜。”
“……”
“握瑜,藥碗不夠了,快去再拿些來~”
“王妃,奴婢是懷瑾。”
“……”
蒙着面紗穿梭在一群染疫的病患中,顏绾本就焦頭爛額,再加上懷瑾握瑜這麽一出,更是抓狂……
阿西吧,孟惟老大爺挑這麽一對雙胞胎,是想搞事情啊!
一模一樣,怎麽分得清?!
偏偏豆蔻要在夕晚堂照顧軟軟,她也只能使喚這對雙胞胎了。
不遠處,無暇頂着張冰塊臉,從一病患身邊起身,轉向正忙碌的雙胞胎之一,“懷瑾。”
“哎,來了來了~”懷瑾忙不疊的趕了過來。
顏绾:……好吧,是她的問題。
某位殿下也不知是腦袋瓦特了,還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竟是說從此以後王府中的諸事全部都要通禀王妃,無論大小。
而最近王府中因為安置病患,事情尤其多,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要從她的耳裏過,要聽她的吩咐……
嘶,*_(:3ゝ∠)_
所以這幾日忙的都有些頭重腳輕了,哪裏還能分得清人……
距時疫爆發已經過了七日,這七日城中因時疫不治而亡的人數仍在不斷增多,京中調派的人手還未到并州,從鄰城尋來的一些名醫和孫神醫商議出了許多方子,然而卻并未有什麽奇效,但好在城中已将染疫之人與未染疫之人隔離了開來,且疫症的源頭也已查探了清楚。
棠觀命顧平仔細排查了所有染疫之人,将他們之間的交集一一比對,最終找到了一家茶館後院的古井。
經過孫神醫的驗查,果然,時疫的源頭就是那口古井。将源頭處理完了後,疫症的擴散也就得到了控制。
只是……
雁城中畢竟還有數百名在生死邊緣掙紮的病患,只要他們一日未被治愈,雁城上上下下便一日不可松懈。
肅王府附近的醫館外。
棠觀蹙眉聽着負責巡防的将領禀告近日城中的大小事宜,又特意囑咐最近幾日不可松懈,出城之人一定要細細盤查通行令符等等。
“殿下說的可都聽見了?!聽見了還不快去!”張敞從身後突然冒了出來,臉上足足蒙了三層布巾。
那将士領命去了。
顧平有些感慨的看了看張敞面上的布巾,“張大人……你不悶得慌嗎?”
張敞的聲音悶在布巾下,“這,這不是怕染上時疫嘛!哎,哎王爺你去哪兒?”
一見棠觀提步要走,張敞連忙追了上去,“王爺,下官還有要事禀告啊~”
聽聞“要事”二字,棠觀頓住步子,給了張敞一個冷峻的側臉,“張大人還有何事?”
自剛到并州那日被自家王妃“教育”過後,他對張敞的态度總算是稍稍有了和緩。
“王爺,雖然如今疫情已經好轉,但是那些染了時疫的人也不能一直安置在王府啊……若是王爺你有個什麽萬一,下官要怎麽向京中交代啊?”
一聽這話,棠觀面上登時露出了“我就知道你吐不出象牙”的表情,冷冷的抿唇,他繼續邁開了步子,“醫館地方狹小,安置不下那麽多病患。若不在王府,難道要讓他們露宿街頭?”
“這……除了王府,一定還能尋到別的地方集中安置那些染疫之人啊……”張敞跟在棠觀身後絮絮叨叨的說着。
棠觀目光平視前方,大步流星的朝街道那頭走去,“那你可尋到了什麽好的去處?”
張敞眸色一亮,滔滔不絕的列舉了起來。
什麽東街的秦員外有個空着的別院極為合适,南街一茶葉商的宅院是整個雁城最大的宅院……
“如果王爺下令,他們一定……”
棠觀擡手揉了揉眉心,面上掠過一絲疲意。
顧平立刻察覺到了這一點,連忙幾步上前,“張大人,您這是什麽提議,若是王爺真下令強行讓他們騰出宅院,這名聲怕是不好聽吧!”
張敞噎住,“這,這倒也是……”
微微頓了頓,他又糾結的系緊了蒙着面的布巾,“那,那要不……就将那些病患挪到……下官府裏吧?”
棠觀步伐微頓,眸光閃了閃。
顧平有些詫異的看向蒙了三層布巾在臉上的張敞,“挪到……張大人府裏?”
這厮蒙了三層布巾啊!寧願悶死也怕染上時疫啊!
張敞苦着臉嘆了口氣,“唉,下官雖然害怕這時疫……但,但疫情當前,總歸還想盡一份綿薄之力。況且,殿下因為王府中的病患已經不眠不休許久了,下官,下官心中有些過意不去……”
顧平挑了挑眉,神情複雜的看向自家殿下。
棠觀微微側頭,淡淡的說道,“罷了。就算你願意,王府中那些上吐下瀉的病患,也經不起如此折騰。”
張敞悻悻的杵在原地,“那,那下官還是回醫館幫忙去了。”
正當他要轉身往回走,一道平穩無波的聲音卻低低傳來,冷淡卻多了些別的什麽,“張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領了。”
“……”
張敞有些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