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賭注
第九章賭注
顏绾手裏的藥并不是什麽毒·藥,而是迷藥。
洞房花燭夜,她只是想來偷回自己的玉戒。雖然她對棠觀如今的處境也有些內疚,但以身相許這種方式還是太low了。
所以放倒肅王殿下……
是必須的。
順着顏绾的視線看去,棠觀同樣也看到了那桌上的合卺酒,便負手朝桌邊走了過去。
見棠觀動了身,顏绾眸色一凝,連忙趕在他之前撲到了桌前,将已經抖落到掌心的紙包揉搓開,背着身在其中一個酒杯裏輕輕灑了些藥粉……
若是讓棠觀先拿起了酒杯,她還哪裏有機會下藥?!
“怎麽了?”
棠觀低沉冷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讓本就有些心虛的顏绾更加緊張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她舉起酒杯轉身,将那已經下好迷藥的酒杯遞給了棠觀,垂眼刻意別開了視線,“殿下……”
棠觀依舊冰着臉,伸手接過酒杯,又盯着一直垂着眼的顏绾看了看,只以為她是在羞怯,不由輕咳了一聲,緊繃着的下颚漸漸松了松。
至淨大師的蔔卦稱他未及冠前不宜娶妃。而在大晉王朝,上至皇室、下至平民,向來只有迎娶嫡妻後才能納妾。而端妃娘娘最初也會賜些漂亮丫鬟給東宮,原先是想着棠觀能挑一兩個留在身邊,卻不曾想一根筋的肅王殿下果斷将人全送進了浣衣局……
所以,棠觀從小到大都很少在女色上花什麽心思,也很少與女子單獨相處,更加不知道該如何與面前這個似乎有些害怕他的新王妃說話,只能盡可能的讓表情稍稍柔和些。
顏绾有些忐忑的悄悄擡眼瞥向接過酒杯的棠觀,見他遲遲沒有動靜,越發做賊心虛起來,趕緊主動舉着酒杯伸了過去,小聲提醒,“殿下……交杯酒。”
“恩。”棠觀點了點頭,也舉起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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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兩人手臂交纏的時候,他的視線卻驀地落在了某一處,久久的凝固住了,所有動作也登時停了下來。那是……
顏绾已經仰頭将合卺酒小口的喝完,一轉眼才發現棠觀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酒杯的杯沿,剛剛舒展開的劍眉又不自覺的擰成了一團,面上那層被燭火染上的暖色漸漸浮于表面,眸底微黯,隐隐又恢複了之前的凜冽。
敏銳察覺到了他的變化,顏绾眼皮一跳,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僵硬的撤下手,“殿下?”
“你……”棠觀擡眼,目光幾乎能凍結能一切,直直望進她的眸底,“在酒裏下了藥。”
嗓音冰冷而篤定。
“!!”
顏绾渾身一震,驀地瞪大了眼,面上掠過一絲難以置信。
夭壽啦!怎麽可能露餡?!
這不是危樓特制的迷藥嗎……
棠觀他怎麽可能察覺!
“妾身……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下意識的向後微微退了一小步,她攥着酒杯的手已經蓄勢待發。
……以摔杯為令。
棠觀垂下眼,修長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便将手裏的酒杯轉了個方向,遞到了顏绾眼下,冷峻的面容磊落而清朗,“杯沿上沾着藥粉。”
未溶解的那一丁點白色在杯沿上格外紮眼。
what the fuck?!!!!!∑(っ°Д°;)っ
“……”
阿西吧……顏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生無可戀.jpg
身為危樓樓主,蠢成如此境界……
真的,真的非常丢臉。
用手摩挲着酒杯上的紋路,顏绾垂下頭始終不敢擡眼,腦子裏卻突然有一抹靈光閃過。
不行!她一定要做些什麽垂死掙紮一下!!
大丈夫能屈能伸……
悄悄狠掐了把大腿,顏绾驀地屈膝,整個人跪了下去,伏身一拜,嗓音“顫抖”的恰到好處,“還望殿下恕罪……妾身實在,實在是無可奈何,才會出此下策,在酒中下了迷藥……”
棠觀冷着臉,雙眼微垂,看向地上伏着的女子。
如墨的青絲在那嫣紅喜服上四散開來,覆在那微微顫抖的纖弱身軀之上,尤顯得楚楚可憐。
盛合卺酒的是銀質酒杯,絕不會是毒藥,所以……
“迷藥?”沉吟片刻,他收回手又盯着那一丁點白色細細的看了看,冷冷的啓唇。“新婚之夜卻在夫君的合卺酒中下迷藥……本王眼拙,竟未看出王妃是如此膽大妄為之輩。”
聽出棠觀話中的冷嘲之意,顏绾攥着酒杯的手藏在衣袖中,一顆心已然懸至喉口,做好了要摔杯的準備……
誰料,周身低着氣壓的肅王殿下突然自她身邊擦過,放下酒杯在桌邊坐了下來,“為何要下迷藥?”聲音中的寒意沉沉,“你也不願做這肅王妃。”
和顏妩、和榮國侯府、和那些人一樣,不願和他扯上任何關系,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顏绾怔了怔,攥着酒杯的手微微松開,小心翼翼的擡起身,看向正盯着自己的肅王殿下。
只見他雖還是眸色幽深、面無表情,但冷峻的眉眼間卻已沒了最初的怒意,只透着些若有若無的蕭索,不由又是一愣……
轉機,似乎來了?
沒有忽略他所說的“也”,顏绾立刻了然的明白了他的想法。
抿了抿唇,她再次垂下眼,誠懇的搖了搖頭,“不是殿下您想的那樣……”
其實真相更加殘酷啊殿下_(:3ゝ∠)_我是陸無悠啊陸無悠!要是被您發現會被碎屍萬段的嗷!
“那麽……”棠觀冷冷的看着她,幽邃的目光中帶着些審視,束發的金冠在燭火下生出潋滟的光色,“為何在合卺酒裏下藥?”
顏绾垂着眼,咬了咬牙。
只能憑她這三年對棠觀的了解……賭一次。
“殿下……妾身已有意中人。”
謊言,是小人最得心應手的手法。——出自《小人得“智”》意中人?
這一次,倒是輪到棠觀愣住了,望向顏绾那雙漂亮的桃花眸,微微蹙眉。
所以……是為了意中人,為保清白,才在合卺酒裏下了迷藥?
事到如今,顏绾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胡說八道,“不敢欺瞞殿下,妾身,妾身已有意中人,原以為能等到他來榮國侯府提親,卻不曾想……殿下,迷藥之事是妾身一人所為,還望殿下萬萬不要牽連旁人……”
然而,她也心知肚明。如今的肅王殿下,便是想遷怒旁人、遷怒榮國侯府,也壓根是無能為力。
“起來。”
棠觀蹙着眉,淡淡的偏過頭,沉默。
似乎是在認真的思考些什麽。
半晌,他終于啓唇,說出的話卻讓顏绾大跌眼鏡,“若你當真有意中人,本王也不會強人所難。只要你許諾離開王府後能隐姓埋名、不再以榮國侯府之女自居,到了并州,本王可以放你自由。”
“放,放我自由?”
驚愕之下,顏绾瞪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連妾身二字也顧不上了,竟直接稱起了“我”。
她原本,原本只是想借“意中人”讓棠觀這個耿直boy不再想着讓她履行王妃的“應有義務”,卻沒想過……
他竟然開口就是放自己走?
放自家王妃和“意中人”私奔……這不是閃瞎眼的綠帽子嗎??
聽顏绾那無法接受的語氣,棠觀微微皺眉,卻是以為她不願等到并州,于是口吻中不自覺帶上了些威勢,“未到并州前,本王身邊還有不少雙眼睛盯着。如今放你離開,不妥。”
“……”顏绾漂亮的桃花眼在燭光中染上了些許不一樣的顏色。
若是別人,她十有八|九會認為這話中有話、必然有什麽後招候着,但棠觀……
顏绾擡了擡眼,目光在棠觀那疏朗而凜然的眉眼間細細打量。
活了這麽些年,她倒是從未遇到過像棠觀這樣的人。
一眼就能望到底,沒有絲毫曲折,沒有絲毫遮擋,幹淨磊落。
如果說人的表情是複雜的計算題,那麽棠觀的臉幾乎等同于……“1+1=2”。
而“1+1=2”的肅王殿下想法其實也的确非常簡單。
顏绾于他而言本就是陌生人,之所以嫁給他也不過是因為榮國侯府棄車保帥。雖然一閨閣女子與人私定終身多有不妥,但那也與他無關。
自己此次幽居并州,朝不保夕。若是她真的已有意中人……
放她一條生路,成全一段姻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與生俱來的驕傲讓棠觀不願也不屑強迫一個心有所屬的女子。
這也是顏绾的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