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亂天下(下) (1)
【01.腦子進水大烏龍】
前面說過,打響辛亥革命第一槍的老熊熊秉坤,他不是到了江西嗎?怎麽江西鬧得這麽兇,他都沒出來露個臉呢?
這是因為,當江西鬧起來的時候,老熊已經到了上海。是黃興專門拍了個電報,把老熊請到上海去的。
請老熊到上海去幹什麽?
幹什麽,老熊還真不知道,因為他到上海的時候,黃興正在去南京的路上。
當袁世凱派心腹大将段芝貴,去擺平江西的時候,江蘇這邊正式宣布獨立,時間是7月15日。
南京的革命黨準備行動,但考慮到自己的力量太薄弱,遂要求上海的陳其美先發動,南京響應。陳其美沉默良久,解釋說上海的力量更薄弱,還是南京先發動更合适。南京說你上海雖然薄弱,但比我們南京強,所以應該你們先。陳其美答複道,我們上海的力量是比你們稍強,但與袁世凱的力量對比,實際上比你們南京更薄弱,還是你們先。
南京和上海你推我,我讓你,都不肯争這個先,結果就形成了扯皮的僵局。
孫文見上海南京如此文明禮讓,很上火。遂派來個使者,叫朱卓文,舉重若輕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話說朱卓文到了南京,徑奔第八師,到了地方就去找下級軍官營長連長,對他們說:你們啊,在軍隊中混了這麽久,才混到個連長營長,何年何月才能出頭啊?太可憐了,我都看不下去了,告訴你們一條迅速升官的門路吧。
衆連長聞聽急問:什麽門路?
朱卓文笑道:易爾,現在孫文正在組織讨袁,可上層軍官頑固不化,不肯革命。只要你們行動起來,殺了你們的軍官,加入讨袁軍,這豈不就是升職了嗎?
衆連長大喜,曰:好主意,我們幹啦!
連長營長準備動手殺軍官,可把上面的軍官吓壞了,遂有兩名旅長,一名王孝鎮,一名黃恺元,都是留日學生,老同盟會,還曾加入過黃興組建的丈夫團。他們兩個慌裏慌張地來找黃興,說:事情急矣,必須馬上行動,不然的話我們難免會被官迷心竅的部下殺死。與其別人殺我們來革命,那這個命還不如我們自己革了,有請黃先生出任南京起義總司令。
于是黃興就去了南京,住在了北洋馮國璋的女婿陳之骥的家裏——瞧瞧黃興住的這怪地方。
那麽,黃興怎麽會住到馮國璋的女婿家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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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事,牽涉到民國歷史上的一樁特大疑案。疑案的當事人,就是這個詭異的陳之骥,據黃興的同學李書誠記載,陳之骥在日本留學期間,加入了同盟會,還是由黃興組建的丈夫團的骨幹。看起來這份資料應該沒什麽問題,有問題的話,黃興也不可能住到陳之骥的家裏,共商讨袁大計。
另有史料記載說,當初在日本,黃興對丈夫團的成員說:你們誰家裏有錢,快去朝廷買官買爵位,你們買到的官越大,爵位越高,對我們的革命就越有利。于是陳之骥急匆匆回家,扛了一大堆銀子出來,給自己買了官做。
再之後,他就成了北洋名将馮國璋的女婿。按理來說,女婿不應該跟岳父扯皮,陳之骥不應該鬧事。可也不知老婆哪兒惹到他了,陳之骥以駐南京第八師師長的身份,強烈要求起兵讨袁。江蘇都督程德全不肯,陳之骥竟然跪在程德全面前,苦苦哀求起兵。
那麽,當陳之骥跪在程德全腳下哀求時,他會說些什麽呢?
他會不會說:求求你,快點兒起兵吧,起兵宰了我老丈人,拜托……
聽起來真是太不靠譜。不靠譜的原因,是這裏出現了一個大BUG。但這個BUG不是史料的原因,而是當時的革命黨腦子進水,犯了糊塗的原因。
分析起來,陳之骥應該從未加入過同盟會,也根本沒有加入過丈夫團。只是他在日本留學時,天天和同盟會丈夫團的人一起玩,久而久之,正所謂大浪淘沙,許多老同盟會退出了,許多丈夫團成員不玩了,而陳之骥卻仍然意志堅定地跟大家玩在一起,你說這讓人如何不把他當做同盟會丈夫團成員?
事後陳之骥專門登報,澄清了革命黨人在這一問題上的錯誤認識。相信革命黨看了這個通告,一定是非常的郁悶,竟然是烏龍會黨,把黨外人士錯認為一家,如此低級的錯誤,讓黨人們情何以堪啊?
為了避免難堪,黨人們就假裝沒看到陳之骥的通告。連以前的資料都這麽留了下來,結果搞得這段歷史迷離錯亂。
【02.兩火車的鈔票】
陳之骥并非同盟會、革命黨,只因為他身處南京,在孫文的勢力範圍之內。如果他不支持起兵讨袁,鐵定會被孫文派人幹掉。所以他跪求江蘇都督程德全:起兵吧,快點兒起兵吧,再不起兵腦殼就沒有了……
于是江蘇都督程德全,就趕來與黃興風雲際會,兩人的歷史性對話,超級令人發噱。
程德全曰:袁世凱不法,天下之公憤,江蘇何敢獨異?吾意先佯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已耳。公驟起任事,得大解脫,幸甚幸甚。
黃興大喜:興暫治軍,餘唯都督之命是從。
兩人這段對話的意思是:程德全說,袁世凱太讓人生氣了,黃興你打他,我堅決支持。黃興則說,太好了,那我去打,你來掏錢。
程德全哪裏有錢掏?當即哼哼道:袁世凱這樣殘殺,我自然是同意讨袁的。但是出兵要饷要械,總而言之要錢。但我老程是一文錢也沒有的,你們要是想找我要錢,我就死給你們看。
黃興正要說話,程德全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堵住了他:想從老百姓那裏收錢,休想,害民的事兒,我老程是決不會做的。
黃興氣壞了:你看你老程……你等我跟上海的陳其美商量商量。
于是黃興給陳其美拍電報:我們南京先幹起來,但你們上海必須出錢,沒有錢,這邊的命沒法子革。
陳其美的回電,極是吓人,電文上說:明天,最遲明天,給你們送兩火車鈔票,查驗後請簽收。
當時黃興和程德全驚得呆了,這個老陳好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兩火車的鈔票,原來咱們這麽有錢啊。
果然,兩列火車第二天就到了南京,程德全和黃興扒車門一看,差點兒沒暈過去,真的是滿滿兩火車的鈔票,一點兒也不假。興奮的程德全雙手摟着巨額的鈔票,哭了,說:娘希匹黃興,你能不能別坑人?拿這報廢的假錢冒充軍饷,你當老子缺心眼啊?到時候你讓我把這些錢發下去,到底是坑當兵的,還是坑老百姓啊?
黃興也傻了眼,難怪這一次陳其美如此痛快,原來都是不能花的廢鈔票。
這兩火車廢鈔票,害慘了袁世凱,讓老袁再一次有嘴說不清楚。
怎麽這事又弄到袁世凱頭上了呢?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話說晚清年間,有一天才少年,姓沈,名缦雲,12歲時就成為了基督教徒,矢志銀業救國,也就是開銀行,拯救國家。這一銀業救國,沈缦雲就發了,賺到了數不清的錢。于是他先資助湖南唐常才攜哥老會起事,贊助經費1萬5千元。此後又成為了上海革命黨的主要資助者,天天往死裏罵袁世凱的報紙《民立報》,就是沈缦雲出資贊助的。
再此後,沈缦雲家的信成銀行,成為了陳其美的提款機,贊助了上海光複後,沈缦雲還出任了滬軍政府的財政處處長。陳其美就趁這個機會,将銀行中的所有寸頭全部扛走,發給民軍吃飯。民軍這邊的飯還沒有吃飽,沈缦雲的信成銀行,已經生生被吃得破産倒閉。
就這樣返貧了。
沈缦雲很是郁悶,就去了大連散心。
這邊陳其美發現信成銀行的庫房裏,還有足足兩火車的廢鈔,就給運到南京這邊來了。分析起來,陳其美應該知道這些鈔票不能用,能用他早就自己用了。明明知道這是廢鈔,他卻故意把這些鈔票運到南京來,那只是因為……
只是因為革命黨還不起沈缦雲的這筆賬,也不打算還。
可欠人家沈缦雲這麽多的錢,不還怎麽成?
沈缦雲在大連被國民黨人刺殺。由他出資主辦的《民立報》表示哀悼,并痛斥袁世凱是幕後兇手。所以最後這兩火車廢鈔的黑鍋,終于成功地扣到了袁世凱身上。而且,陳其美也免了還這筆永遠也不可能還清的欠賬。
而天才銀業家沈缦雲,他錯就錯在沾上了毫無底線的革命黨。錢被花光,人被殺掉,這是他的悲劇,也是他的不智。
【03.吃軟飯的好男兒】
程德全拒收廢鈔,上海的陳其美拍電報,承諾錢很快會到賬:馬上就到賬,你們先起事,槍一打響錢就到賬……
總之是非常真誠的表白。
黃興就勸程德全:老程,你就別猶豫了,人家老陳的話,是鐵板釘釘,不可能忽悠你的。人家可是青幫大佬啊,你總不會懷疑大佬的人品吧?
程德全吓了一跳:不懷疑,不懷疑……誰活膩了,敢懷疑大佬的人品?
黃興如釋重負:就知道你不會懷疑的,那我們就幹啦!
1913年7月15日,黃興發表了就職江蘇讨袁軍總司令的通電,然後又發布了讨袁軍誓詞。
誓詞完了,黃興正和被袁世凱免職的安徽都督柏文蔚,商量起事細節。這時候來了個叫陳陶遺的人,對黃興說:老黃啊,老程程德全托我跟你求個情,他想去上海,跟家人團聚,你看看是不是……
什麽?當時柏文蔚一聽就火了,跳起來說:
最好快刀斬亂麻,處程于死,俾免後患。或為人道主義,即行拘禁,否則必壞大事。
黃興卻下不了手,說起來老程這個人,實在是太缺心眼了。打程德全18歲娶妻秦氏,全家人就靠老婆養活。後來他終于做了官,偏偏又被吏部弄到了兵荒馬亂的東北,秦夫人為了養這一家子人,活活累死。而後程德全又娶了新妻劉氏,于是,養育程家人的責任,就義不容辭地落到了劉氏的肩膀上。
前一任妻子秦氏,養活程德全一家的方式,主要是披星戴月,下田種莊稼,這是純粹的苦活計,所以秦氏竟自活活累死。二任妻子劉氏,則是一個聰明的理財專業女士,她最善于用極少的錢購買荒地,升值之後再高價抛出,所以程家越來越有錢,而且劉氏也避免了前任累死的悲慘命運。
但程德全也不是沒錢,他父親就偷偷攢下了一萬兩銀子,交給兒子,讓他去購置田産。可是程德全一出門,就把銀子全部分給窮人了。這件事在當地極為轟動,轟動之後,更多的人天天候在老程家門外,等傻瓜老程發錢。試想老程這風格,若然不是二任妻子聰明,能有機會富裕起來嗎?
江蘇都督程德全,一家人靠了倆老婆接力養活,是民國史上最脍炙人口的佳話——不明白這種缺心眼的怪事,怎麽就成了佳話。
讓黃興公開下手,殺掉靠老婆接力養活的程德全,這個事,黃興是沒勇氣幹的。
只能派說客去,務須留住程德全。他在,就表示袁世凱民心盡失;他走,就表示相反的意思。所以,不能讓老程走。
衆說客浩浩蕩蕩,口吐白沫,舌燦蓮花,組團去忽悠程德全。
程德全回答:如欲維持大局,事前何勿與相商?君等用我出告示,發電報,所用已盡。我今家屬已去,所以留我子于此者,使之收我屍耳。我必去,否則寧飲彈死。
聽聽這話,老程對黃興的手段非常之了解啊。他先把老婆送走,單留下一個兒子,在這裏替自己收屍,這架勢擺出來了,讓黃興如何下手?
沒法子下手。
只能讓程德全離開。
于是程德全赴上海,到了上海後立即給袁世凱拍電報,電文曰:
本月15日,駐寧第八師等各軍官要求獨立。德全苦支兩日,舊病居發,刻難(手耆)拄,本日來滬調治。
把南京獨立的過程,向袁世凱解釋清楚了,程德全長舒了一口氣。現在,他宣布南京獨立,對革命黨人盡了情義,再打電報把事情經過告訴袁世凱,又對政府所委任于自己的職責,做了一個交代。從此開始,程德全心中再無絲毫虧欠,他将全心全意,繼續享受讓老婆包養的快樂時光。
【04.神秘的怪孩子】
程德全考慮的是忠義兩全,可黃興看到程德全打給袁世凱的電報,卻氣壞了,于是他把章士钊叫了過來,吩咐道:
程雪樓逃出圍城,妄自通電,利害雖異,交誼何存?君何不到滬責之,加以禁制?
于是,章士钊飄然赴滬,讓老程閉嘴。
話說章士钊這個人,與革命黨的關系也是極為奇特。他和馮國璋的女婿陳之骥一樣,原本不是革命黨,始終拒絕加入革命黨,卻天天和革命黨泡在一起玩,搞得他比革命黨還要革命黨。實際上章士钊和袁士凱的關系更近,他的父親是袁世凱仕途上的引薦人,所以他到北京就和袁世凱飯局,到了南京就和黃興飯局,兩家都以為他是自己家的人——他誰的人也不是,誰羸,他是誰的人。
但章士钊到了上海,找到程德全之後,程德全确實不再說話了——該說的,他已經全部說完了,再說沒必要了。
程德全老婆劉氏不斷購買荒地,連連抛出,獲利頗豐。程德全一看這活容易,就硬把老婆推開,自己來幹,結果他買到手的荒地,全都砸在了手裏,被老婆給了一個大窩脖。而老程終于明白了,賺錢,是比革命更難的營生,從此死心塌地,不再問津于治家。
而黃興,則在南京下令:全面捕殺第八師中親袁軍官。
槍聲大作,殺人立威。革命黨沖入兵營,追得那些親袁的軍官到處亂跑,跑也跑不了,全部殺光光。清理了軍隊中的親袁軍官,北洋軍張勳就急匆匆趕到了,1913年7月16日,南京軍與北洋軍于徐州展開了惡戰。
徐州戰役的勝負關鍵,取決于一個重要人物。
說起此人來,那是大大地別扭。話說早年間山東萊登,盛産飽含汁水的萊州梨,豐饒的物産,美麗的風景,養育了一個超離譜的姑娘。這個姑娘名叫侯栓妮,身高180公分,兩腳各長40碼,能用單臂舉起150公斤的麻包,又因為沒受過教育,說話粗魯不文,成為了鄉野愚婦們閑聊的話柄。
有一年,一個羸弱的男子,名張錫福,因為家境貧寒,又幹不了農活,流落到了祝家村。祝家莊有個傳統,張祝不分,所以對張錫福照顧得極是周到,遂有人說合,将大腳丫頭侯栓妮,嫁給了張錫福為妻。
侯栓妮嫁過來未及一年,便生下一個兒子,這卻是一個更加邪門的怪孩子,自打嬰兒時期,這小東西聽到絲竹之聲,就興奮得手舞足蹈,歡天喜地。稍大一點兒,就流露出來超凡的音樂天才,舉凡帶洞的帶孔的帶窟窿眼的,他放在嘴裏一吹,就能響起優美動聽的樂曲。
這個怪孩子的到來,導致張家陷入了奇怪的狀态之中,家裏的丈夫什麽活計也幹不了,兒子卻是逮到什麽就吹什麽,可憐大腳侯栓妮,一個人無論如何也養不活這一個家。只好讓孩子替一戶地主家放牛,卻不曾想,孩子只顧吹笛,走丢了一頭牛,結果地主家把這孩子打得血肉模糊,全無人形,一路血跡地爬回了家。
看到兒子被打成這般模樣,母親侯栓妮心疼得號啕大哭,找到丈夫,讓他出去替兒子讨還公道,可懦弱的張錫福卻一聲也不敢吭——若幹年後,這倒黴孩子官拜直魯聯軍司令,統轄30萬大軍,還專門回故鄉一趟,找到那戶暴打他的地主,償還了走丢的牛錢,這是後來的事。
但是當時,9歲的孩子任人欺淩,孩子的父親卻懦弱已極。悲憤之下,在孩子9歲那一年,侯栓妮帶着孩子離家出走,從此和丈夫張錫福情斷義絕。
侯栓妮帶孩子離家那天,正值風雪漫天,天寒地凍,侯栓妮又饑又餓,走在路上,竟活活凍昏了過去。可憐的孩子抱着母親號啕大哭,這時候來了一個姓賈的男子,見此情形心生不忍,遂将侯栓妮母子接到家中,喂水喂飯。侯栓妮感激不盡,遂以身相許,改嫁賈男子。
賈男子待侯栓妮的兒子,視為己出。侯栓妮改嫁賈男子的日子,是她兒子生活得最幸福的時候。等孩子十幾歲時,他被送往一家酒店當學徒,主要的職責是替老板娘倒尿罐。
自打這孩子到了酒店之後,就吃苦耐勞,任勞任怨,把酒店的活全包了。當時有人說:三個夥計,不如一個張宗昌。
老板娘回答:三個夥計的飯量,也不如一個張宗昌的大。
沒錯,這孩子叫張宗昌,少見的音樂天才,大肚食客,民國時代充滿了浪漫傳奇色彩的性情人物。
【05.海參崴的華人大佬】
在酒店當了幾年學徒,雖然張宗昌賣力苦幹,但老板娘卻是越發地苛刻,連飯都不讓他吃飽——真不怪老板娘,張宗昌這厮吃得實在有點多兒,一人能吃兩大鍋。萬般無奈之際,張宗昌決定去闖關東,到東三省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發財。
1899年,張宗昌赴遼寧營口,在中東鐵路當工人,老板是俄國人。這時候的張宗昌又流露出一個驚人的天賦,他的記憶力吓死人,俄國佬每說一句話,雖然聽不懂,他卻記得清清楚楚,還不到一個星期,就已經能和俄國老板流利對話了。
這時候正值甲午戰争之後,日本的勢力已經進入東三省,當時的朝廷為了引虎驅狼,叫來俄國人在東三省跟日本人對打,這就是所謂的日俄戰争。面對着小鼻子日本人的咄咄攻勢,大鼻子俄國佬急缺翻譯,于是張宗昌立即受到俄國人的重用,并被授予了一個超級嚴重的任務——讓他去土匪窩,說服一個姓王的紅胡子投降,替俄國人打日本人。
傻瓜蛋張宗昌真的去了,匹馬單槍,深入虎穴,而且奇跡般地說服了王大土匪,于是俄國人出錢出槍,武裝了王大土匪,推他出去送死。有史家懷疑,不幸的王大土匪,他的對手很有可能是被日本人出錢出槍,武裝起來的張作霖,所以王大土匪超級地倒黴,一戰就被江湖除名。
總之,所謂的日俄戰争,說透了實在讓人提不起情緒,不過是俄國人和日本人分別出錢,招募中國人對打。
王大土匪被全殲,俄國人非常上火,這時候再去找土匪也來不及了,幹脆攆鴨子上架,對張宗昌說:幹脆你來幹好了,我們出錢出槍,你去招人。
這一年,張宗昌剛剛24歲,從此成為了張都統。
替俄國人打了幾天仗,俄國佬突然宣布失敗,并決定解散張宗昌部,解散的辦法是,每個士兵發三個月的薪水,再加發路費70盧布。張宗昌将錢發給士兵之後,從此就成為了複員轉業軍人。
可是轉什麽業好呢?
想來想去,張宗昌就去了海參崴,在阿列烏斯卡亞大街的華商夜總會,出任了保安經理一職,從此獨霸黑白兩道,成為了當地有名的大佬。舉凡犯案在逃的胡子土匪,來到海參崴,一定要來張宗昌這裏拜山頭,否則就沒得混。
忽然有一天,有兩個怪人自中土來,到了海參崴後,來張宗昌這裏遞上拜帖。原來是黃興和陳其美派來的革命黨人,來此是為了招降一個叫劉彈子的土匪,想請劉土匪回國參加革命。于是張宗昌叫來劉彈子,以擔保人的身份,讓革命黨和劉彈子簽訂了合作協議,當時劉彈子被授予了騎兵營長一職。
雙方簽訂協議的時候,張宗昌在一邊看着上火,心想我老張才是老大啊,這個劉彈子狗屁不是,居然當騎兵營長了,我我我我我也要革命!
于是張宗昌拉起一支800人的隊伍,每人大槍一支,小槍一支,戰馬一匹,情願參加革命。黃興聞知大為興奮,當即承諾授予張宗昌騎兵團長一職。于是張宗昌從海參崴出發,經海路在日本長崎換船,最後到了上海。
這時候已經是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上海光複。張宗昌的到來是當時上海的特大事件,多家媒體予以報道。
報道過後,麻煩來了。前面還有一個土匪劉彈子,他被授予了騎兵營長職務,這邊突然又回來一個張宗昌,官拜騎兵團長,不偏不倚,正好騎在了劉彈子脖子上,把個劉彈子登時氣炸了肺。
【06.黑鍋将軍張宗昌】
好端端地正說着二次革命,怎麽突然冒出來一個張宗昌呢?
這是因為,張宗昌也和袁世凱一樣,他是民國歷史上有名的黑鍋将軍,缺德的國民黨準備了不計其數的黑鍋,一股腦地扣到了這位善良真誠的人士身上——比如說這一次的徐州戰役,國民黨就準備好了黑鍋讓老張來背。
但黑鍋也不是那麽容易背的,至少這邊還有一個土匪劉彈子,就對張宗昌背黑鍋的資格提出了強烈抗議,認為該黑鍋理應由自己來背。
當時劉彈子怒責背信棄義的黃興,揚言要回海參崴。
黃興得知劉彈子火了,大喜,急忙答應也将劉彈子升為騎兵團長,同時密電俄國,說有大股土匪正向海參崴方向流動,囑其務須小心提防。俄國人立即于港口碼頭密布軍警,嚴防劉彈子返回。
劉彈子從此成為失水蛟龍,困于沙灘,不久郁悶而死。
于是歷史上有名的黑鍋将軍張宗昌,終于迎來了他的徐州之戰。
這時候的張宗昌,正隸屬于江蘇第三師,師長是國民黨人冷遹。當黃興下令迎戰的時候,冷遹急了,道:老黃啊,仗不能這麽打啊,仗也不是這麽個打法啊,我的部隊還沒有集中起來,都在四鄉剿匪,你叫我拿什麽迎戰啊?
黃興道:不能這麽打,也得非打不可,你看張勳的北洋軍已經上來了。
冷遹大急:是啊是啊,老黃,來的可是北洋張勳啊,上一次他把南京丢給我們,心裏一直憋着火呢,這次鐵定是要發狠,真的不好打啊。
黃興笑道:此事易爾,等吾修書一封,讓張勳及早反正,豈不妙哉?
于是黃興便給張勳寫了封信,勸其認清形勢,及早掉轉槍口,找個活該倒黴的信使送去。接下來的活,就是冷遹的了,不打也得打。
冷遹沒得法子,只好把騎兵團長張宗昌找來,說:小張,上吧,我看好你,你肯定能贏。
張宗昌卻是非常之狡猾,他說:孫子兵法說了,古之善勝者,勝之易勝者也。就是說,我們得打張勳一個冷不防……說話間,偵察兵飛馬來報:報,北洋張勳那邊正在集合隊伍,報數點名。
張宗昌大喜,曰:啥叫勝之易者也,這就是了,弟兄們沖啊……不由分說,張宗昌的革命馬隊,向着張勳辮子兵疾沖過去。
這時候張勳正在點名,報數:一二三五七八……錯了,少了個六四……說話間,還沒等北洋軍學會識數,這邊張宗昌的馬隊已經一頭倒撞進來,撞得北洋軍發一聲喊,掉頭就走。
張勳大駭,混在隊伍中向着安全地帶,發足狂奔。一口氣逃得遠遠的,回過頭來,氣得直罵娘:那邊帶隊的是誰啊,哪有這麽不講理的?人家還沒排好隊呢。
這邊張宗昌已經身先士卒,殺散北洋軍,沖到了一座山頭上,正自耀武揚威,炫耀勝利。
不提防有個北洋兵看張宗昌上火,悄悄地端起槍來,瞄準山頂上的老張,一扣扳機,就聽啪的一聲,張宗昌大叫一聲:誰心眼這麽壞,開槍打老子的屁股……業已跌下馬來。
此役,張宗昌臀部負傷。
【07.奇怪的大元帥】
徐州首戰,張宗昌臀部受創,卻一戰成名,成為了第三師人人仰慕的英雄。然後他在士兵們的依依不舍中,被送回金陵醫院,修理屁股。
撂下張宗昌的屁股不提,這時候黃興和安徽都督柏文蔚,正在召開軍事會議,會議的議題有點兒出人意料:推選本次起事的大元帥。
現在的情形是,江西李烈鈞宣布獨立,江蘇是黃興打着程德全的旗號,宣布獨立的。下一個就是上海,陳其美那邊早已枕戈待旦了。南方各省,都有革命黨人居中策應,各省的總司令人選不愁,但就全國的布局來說,必須要有一個有足夠影響力的人物出來,統領全局。
這個人是誰呢?
孫文如何?
孫文不可以,孫氏乃革命大領袖,小小的一個讨袁軍大元帥,無異是在污辱孫文。更何況此時孫文和袁世凱還沒撕破臉——雖然北洋軍和讨袁軍已經殺得不可開交,但袁世凱和孫文先生之間,仍然是眉目傳情,書信往來,這個老板碰杯,員工血拼,就叫政治了。
孫文不可以,那麽這個大元帥非黃興而莫屬了。上一次辛亥首義時,他和黎元洪就分任正副大元帥,影響力足夠。
黃興也不行,因為有人不同意。
誰敢不同意?
這個不同意黃興出任大元帥的人,先撂在一邊。實際上,這個讨袁軍的大元帥,早已經內定了。
此人是誰?
說起這個人來,那是大大地鬧心,有分教:
話說那庚子年,鬧起了義和團。
殺得教徒滿地竄,圍攻洋人大使館。
慈禧太後被蒙騙,向全世界宣了戰。
八國聯軍進中原,義和暴民一哄散。
洋兵攻入北京城,慈禧逃亡向川陝。
此時一人來勤王,出身本是國子監。
護迎太後再回宮,他的名字岑春煊。
從此時來又運轉,廣東赴任做高官。
老岑生性最肝膽,最恨就是大貪官。
廉政風暴掃廣東,貪官搶地又哭天。
高薪誠聘革命黨,花錢整整一百萬。
孫文摯友陳少白,生性調皮愛搗蛋。
PS一張怪照片,害得老岑丢了官。
再次複出在湖南,江湖會黨又扯淡。
湖南搶米大事件,燒了衙署最不堪。
辛亥年間在福建,趕走黨人手遮天。
二次革命大元帥,再任總統坐江山。
一切都已安排妥,日本人是大靠山。
……夠了,到得岑春煊出任讨袁軍大元帥,二次革命的歷史真相,是應該說破的時候了。
【08.誰在出賣國土】
孫文的二次革命,何以會推出來一個奇怪的岑春煊做大元帥?這裏邊到底有什麽名堂?
劉秉榮先生著《護國大戰》一書,披露了孫文二次革命的真相,書中第79頁提到:
……這時,還有一個醞釀,據說是日本在幕後策動,要在南京另外組織一個政府,推舉岑春煊為總統。
從歷史研究的角度來說,劉秉榮先生的這種措詞是相當地不夠嚴瑾。居然使用了“據說”的字眼。
據誰說?在什麽地方說的?對誰說的?筆錄在哪裏?旁證又在哪裏?
劉秉榮先生解釋說:這是據岑春煊本人所說——
……岑常對人說:別人都怕袁世凱,我是不怕他的,倒要和他較量一下。我本無意大總統,今既有現成的,就不妨試試看。
天,原來是老岑自己瞎掰的,他自己說的話,也能作數嗎?
幸好我們還有大量的旁證。
1913年5月4日,美國國務卿收到了一封來自中國的秘密書信,此情報系由代理公使威廉斯發出的,內附美國駐上海總領事阿莫斯·P·懷爾德先生在5月1日那天搞到的情報,由于此情報超級之重要,所以在事發三天後就擺在了國務卿的辦公桌上。
……上海美國總領事獲悉了5月1日人們與孫博士會晤的詳情。博士肯定,袁世凱必須對兇殺案負責。他似乎在考慮發動戰争。他說,可以立刻投入30萬人到戰場上去,而且這場戰争在六個星期之內就可以結束!當采訪者說,萬一發生內戰,日本可能突然襲擊滿洲。孫博士答稱:滿洲并非整個中國。有人提出警告,俄國屆時将完成對于蒙古的接管。孫博士指出:留下來的地方才是真正的中國。當他被告知,法國将攫取雲南,德國将吞噬山東。孫博士答謂,屆時,中國人民會起來抗争的。總領事懷爾德心想:“這位受哄騙的人已經把自己絕對地投入到(日本)人手中了”。他感到驚訝,孫博士是否相信,滿足了日本的領土欲望,就将幫助他投入另外一場革命。他還感到詫異,在中國發生的一場革命,是否正好是日本所樂于看到的事情。(摘自美國韋慕庭《孫中山》106頁)
這份史料說,孫文先生為了革命,連國土都寧肯拱手送人。但我們必須要承認,這個史料是有問題的,問題就在于……到目前為止,我們仍然沒有發現,究竟是哪個日本王八蛋,竟然內定了老岑岑春煊為讨袁軍大元帥的。
繼續找,不信找不出來這個家夥。
韋慕庭在他的書中,繼續扯道: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