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
期其茂盛?我今早死一日,我們之自由樹早得一日鮮血。早得血一日,則早茂盛一日,花朵早放一日。故我現望速死也。
1910年2月28日,光複會志士熊成基于吉林就義。
熊成基的死,徹底将同盟會置于尴尬之地。
徐錫麟之死,秋瑾之死,熊成基之死,光複會在極度艱難的情形之下,始終承載着複國的重任,那麽同盟會,他們是不是也應該做點什麽呢?
同盟會也确實幹了點什麽,只不過……
18.紫禁城中偷拍案
我們應該還記得,同盟會較大的革命行動,是想将欽州三那墟的萬人會組織起來,可是由于聯系失誤,等黃興等人匆匆趕到的時候,三那墟的萬人會,已經被同盟會的倪映典、光複會的趙聲殺得只剩三兩百人,連萬人會的會首托塔天王劉思裕都給幹掉了。
按說倪映典和趙聲的表現應該很不錯了,但奈不得端方那厮硬是厲害,那家夥先是對趙聲産生了懷疑,于是電報趙聲的上司,說趙聲“才大而志不測”,建議調離重要崗位,冷處理……
接着端方又盯上了倪映典,倪映典在兵營裏請了假,跑去參加熊成基的起義,這又如何能夠瞞得過端方這家夥?盡管沒有任何證據,但端方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毫不客氣地開除了倪映典的軍職。
倪映典被開除了軍職,就去找趙聲拿主意,趙聲建議他立即改名,重新參軍入伍,人生豪邁,不過是從頭再來……于是倪映典改名叫易培之,意思是說我很好培養的,先去炮營當了個大頭兵,很快就成為了排長。
倪映典這邊紮紮實實地從基層做起,端方那厮卻一個不留神,把自己又弄成了布衣平民。
起因是在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的葬禮上。帝後殡天,這是多麽大的事情,衆大臣有淚的要哭,沒有淚水的擠出淚水也要哭,皇室與群臣之中,大概真哭的就隆裕太後一個人——慈禧太後臨走之前,讓她晉級為太後,這種恩義,不哭兩聲,未免有些不妥當。
隆裕太後正哭之際,卻突然發現有一人正手拿照相機,對着她啪啪拍照。
端方!
端方這個偷拍愛好,為死氣沉沉的追悼會添加了一絲活力。
經過朝中群臣多次的開會協商,讨論,處理意見終于出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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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拍女領導的公務員端方,被開除出公務員隊伍。
端方一去,大清國這口沸騰的熱鍋,就等于掀開了最後的蓋子。
帝國的悲劇,就在于最後的能臣,偏偏是有這麽個愛偷拍的毛病……這可真是要了人的命了。
可誰也沒辦法。
19.一分錢引發的血案
正在基層埋頭苦幹的同盟會倪映典,突然發現他現在的官比端方還要大許多,好歹他是個排長啊,端方現在的政治面貌,卻只是個普通群衆。興奮之下,倪映典立即向同盟會請示:要求兩萬元的起義經費,同時電邀黃興、譚人鳳來廣東,大家一起幹,推翻清朝。
接到電報,孫文批了一個閱字,然後去了紐約、波士頓及芝加哥,三個地方募集了總計八千元,給倪映典彙了過去。錢就這麽多,你自己看着辦吧。
錢不夠,看來這次又要泡湯,幸虧有一位港商李海雲,他剛剛參加了同盟會,身份是遠同源銀號的股東之一,就趁其他股東不留意的工夫,将銀號裏全部的流動資金,總計兩萬元,偷偷地給倪映典彙了過去。等到被其他股東發現的時候,李海雲再慢慢地解釋……慢慢地解釋……
倪映典這邊有了錢,事情就好辦了。
決定起義。
本次起義,以廣州新軍為班底,由倪映典出任總司令。私挪公款的李海雲解釋不清,就派他去運送槍械,以免被其他股東逮到。
朱執信與胡毅生秘密潛入番禺、順德,聯絡綠林道,以謀共舉。
孫文的大哥孫眉,率黃興妻子徐宗漢,胡漢民妻子陳淑子,胡漢民妹妹胡寧媛等一衆娘子軍,負責縫制青天白日遍地紅旗幟。
起義時間定于1910年2月12日。
一切順利。
大家以緊張萬分的心情期待着,可是誰也沒想到,起義軍這邊足足有兩萬元現金呢,卻因為一分錢,惹出了大亂子。
惹這個亂子的是新軍第二标士兵,他的名字叫吳英,這不是快要過年了嘛,于是吳老兄就去街頭找了家繡文齋,給自己訂了一百張一盒的名片,準備用來拜年,講好的價錢是二角五分,約定除夕前取貨。
到了2月9日,還差三天過年了,吳老兄興沖沖地來取名片。
可是這家繡文齋,說好了的印一百張,他只給人家印了五十張,理由是紙不夠。
紙不夠你早說啊,這都眼瞧着過年了,你讓人家客戶怎麽辦?
中國人做生意,就是這麽不講信譽!
雙方就這麽吵了起來,越吵越激烈,吳英火從心起,飛起一腳,踢翻了櫃臺。
這時候一群巡警撲了上來,将吳英橫七豎八地拖上警車,強行押走。
警車行至半路,吳英從小鐵窗裏突然看到幾個正在逛街的新軍兄弟,就急忙喊叫求救,新軍諸兄弟沖了過來,攔下警車,要搶下吳英。
警察如何肯讓?雙方扭打了起來。
新軍兄弟勇猛,警察力有不支。
可是警察太不像話,打不過他們不說認輸,卻狂吹警笛,結果跑來好多警察,把新軍兄弟打得頭破血流,到處亂竄,吳英沒被搶出來不說,反倒讓警察們順手牽羊,又逮走了一個兄弟。
僥幸沒被捉走的新軍兄弟悲憤回營,哭訴于營官标統。标統就出面去第一巡警局,要求釋放吳英及另一名兄弟,卻被警察局斷然拒絕,就是要抓你們新軍,怎麽着了,你丫敢不服?
新軍兄弟都快要氣死了,有這麽欺負人的嗎?我們這邊忙着救國起義,你警察局不說共襄義舉,反而抓我們的兄弟,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兄弟們生氣了。
出動兩标人馬,四五百人,有人攜槍,有人提刀,于大年初一挑了第一巡警局,從籠子裏将吳兄及另一位兄弟救了出來,還捎帶腳将第一巡警局拆為了平地。正要凱旋回師,第五巡警局的警察趕來了,雙方一場好打,直打得天昏地暗,人仰馬翻,新軍衆兄弟大勝,追殺巡警一直到了第五巡警局,一個巡官出面彈壓,被兄弟們砰的一槍,打得登時沒了氣。
當時的兩廣總督叫袁樹勳,這厮發現城裏新軍和巡警打成一團,就立即命令封城。
打架的是二标和三标的兄弟,就一标的兄弟最老實,待在軍營裏沒動靜。
見一标的兄弟們老實,一标的統領劉雨沛就蹬着兄弟們的鼻子上臉,欺負兄弟們,宣布說,初一初二初三這三天,就不放假了,兄弟們,咱們就老實地待在軍營裏,開運動會得了,不要給朝廷添麻煩……
衆兄弟大怒,他們二标三标跟人家打架,你怎麽懲罰起我們一标來了?惹火了的兄弟們蜂擁而上,打傷了劉标統的臉部,劉标統掩面而走。于是衆家兄弟沖入辎重營、工程營、協助司令部等,擡出來好多好多槍炮和子彈,興沖沖地出了營地,奔廣州城殺了過去。可是此時城門已關,兄弟們沖不進去,就成群結隊地在二标和三标的營地附近徘徊,召喚兄弟們快點出來,大家一起幹了。
可是二标和三标的兄弟們卻比較慘,他們睡覺的時候,被标統偷偷将所有人的褲腰帶偷走了,所以這兩标的兄弟們只能是捏着褲頭,蹲在被窩裏,眼巴巴地看着外邊……
眼見得一标的兄弟們就在外邊游來逛去,也不是那麽一回事,當地官員就請前任一标的标統、現任陸軍小學的總辦黃士龍來調解。黃士龍是一标的老領導,一标的兄弟們見了就淚如雨下,哭訴了後任标統劉雨沛對他們的淩辱,最後大家達成協議,大家跟着黃士龍一起去東門,進城去找回十幾個昨夜被關在城裏的兄弟……大家走到東城的城門,向着守城的旗兵喊話,解釋,旗兵聽明白了兄弟們的意思之後,就開槍了。
啪,啪啪啪——和事佬黃士龍當場被子彈掀翻,雖然沒死,一條命也去了一半。
另一名兄弟當場被打死。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一标的兄弟們都快要氣死了。
20.你死定了
上午十點左右,排長倪映典和炮營管帶齊汝漢幾乎同時到達了。
倪映典是剛剛從香港回來的,這幾天他一直在香港和黃興、胡漢民、趙聲等人開會,會議讨論得非常熱烈,最後大家決定,起義改期,就安排在初六好了。
于是倪映典趕回來安排,正遇到炮營管帶齊汝漢招呼大家集合,聽他講演。
齊汝漢痛心疾首地勸大家千萬不要上同盟會的當,要遵紀守法,正說得亢奮,淩空飛過來一粒子彈,老齊一個跟頭仰面朝天,此後他再也沒能爬起來。
開槍的,是倪映典。
槍聲一響,衆兄弟紛紛表态,跟着倪映典幹了,只有一個隊官宋殿元跟大家扭着勁,被大家亂槍打死,然後衆兄弟跟在倪映典身後,排成長隊出發了。
占領茶亭!
占領淑德書院!
占領麻風病醫院……這地方不對勁,大家快走……
再往前走,迎面來了一支隊伍,領隊的是水師李準派出來的部将——吳宗禹。
只見吳宗禹拍了拍手,一個人從他的隊伍中走了出來,向着倪映典走過去,卻是倪映典在東京時的老相識,名叫童長标。
原來這童長标,與倪映典同是同盟會會員,只不過倪映典矢志革命,而童長标回國之後,就背叛了同盟會。
童長标此來,是要勸說倪映典放下武器,朝廷也不容易啊,倪映典則怒斥童長标背叛革命,雙方正在吵架,那邊吳宗禹卻悄悄一舉手:預備,放!只聽轟的一片槍響,倪映典中彈,被打落馬下。
童長标趁勢上前,挾起負傷的倪映典就走。革命軍這邊只顧躲子彈,沒人顧得上,等大家發現這事,童長标已經将倪映典挾持到了吳宗禹的清兵陣營。
吳宗禹吩咐:立即枭首,以懾敵衆。
志士倪映典遇害。
革命軍群龍無主,頓時潰散。
清兵四處追擊,計捉往革命黨三十九人,其中三人被判處死刑,三人永遠監禁,餘者遣返原籍,由群衆監督勞動改造。
另有百餘名黨人逃至香港,由同盟會香港分支負責人馮自由負責替他們介紹打工單位。
同盟會的又一次嘗試,再度因為會中的叛徒而黯然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