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4)
浙省官場,因外間人言噴噴,群為秋女士訟冤。大吏授意某某,求秋女士書函等件,仿其筆跡,造通匪等函件,以掩飾天下耳目。此說若真,官吏之用心,不可問矣。”
《文彙報》雲:“紹府貴守,無端殺一女士,竟無從證實其罪,是誠大誤。初指其與徐同黨,後因不能搜得實據,故出示稱女匪平陽黨首領雲。”
另有報評論《秋瑾有死法乎?》略雲:“浙吏之罪秋瑾也,實為不軌、為叛逆。試問其所謂口供者何若?所謂證據者何若?則不過一自衛之手槍也,一抒寫情性之文字也。果然,則僅得一違警罪而已。嫌其失實矣。烏得而殺之?如是而出于殺,則有以知政府之為此,非出于政治問題而出于種族問題。”
清廷殺害秋瑾,無異于開罪天下,一時之間,《浙紳之對于黨獄》、《責難浙紳篇》、《對于秋瑾被殺意見書》、《敬告當道諸君》、《敬告浙撫張公》、《敬告全浙士紳》等文章紛紛發表,強烈抗議并譴責清廷“殺我無罪之同胞”的罪行。
秋瑾一案,直接觸動了國人之心,為革命黨正了名,此後的歷史進程,在此時已經不複再有懸念。
23.大家一起反清吧!
秋瑾的浙東起義槍聲未起,但是欽州三那墟卻是槍聲一片。
那裏有數萬人在打群架。
所謂三那墟,指的是欽州所轄的那黎、那彭和那思三個“墟”,墟這個字的意思類似于村鎮,總之是人煙不算是太稠密的工業區,這裏主要是出産糖,當地百姓都是以種植蔗糖為生。清末,官吏不斷提高糖稅,百姓苦不堪言,就推舉出幾個代表,去知府的衙門請願,請求官府減輕糖稅。
那幾名代表去了之後,就再也沒回來,被官府直接送進了大牢裏。
衆鄉民無奈,就去找托塔天王哭訴。
這托塔天王,名叫劉思裕,是當地有名的富戶,家裏買了許多新式的火槍,養了許多家丁,隐隐有與當地官府抗衡的架勢。人們把他與《水浒傳》中的托塔天山晁蓋相比,故稱托塔天王。此時見百姓前來哭訴,劉思裕大怒,當即吩咐侄兒劉顯明,将當地百姓組織起來,成立了一個萬人會,然後挑選了幾百個身體精壯的漢子,組成敢死隊,劉思裕親自帶領,殺入了縣城,打破府衙,将百姓代表全都搶了出來。
事情鬧大了,廉欽道王秉恩出示勸谕,要求解散萬人會,并派了分統宋安樞率兵彈壓,墟民抗拒,官兵開槍,當場打死百姓數十人,萬人會一哄而散,只留下地面上近萬雙鞋子。
此後,廉州府缺糧,谷子價格飙升,鄉民要求平抑谷價,饬查各富紳家中的存谷,除了自己吃的之外,餘谷一并出售。鄉紳王師浚家中積存的谷子較多,卻隐匿不報,惹得群情激憤,數千人吵吵嚷嚷沖到了王師浚的家中,強行要求驗谷,經查驗,王師浚家中一粒谷也無——都被饑民趁着這股亂勁搶了個光光。
當時托塔天王劉思裕一琢磨,這天下都亂成這個模樣了,分明是要改朝換代了,咱也別耽誤時間了,抓緊吧。遂聚起兩三千人,占領了三那墟,廉欽道王秉恩眼見情形不妙,急忙向兩廣總督周馨求救。
周馨當即派了巡防營三個營,新軍一個營,炮兵一個營,攻滅三那墟的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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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軍大隊人馬未到,一個叫邝敬川的人前來尋找劉思裕,此人正是孫文派出來的使者。
邝敬川建議劉思裕不要鬧自由主義單幹了,橫豎也是造反,何不幹脆革命,盡殺滿人,恢複大漢江山呢?
劉思裕卻是弄不大明白,我這邊有槍有人,糧足兵精,幹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和你們攪和到一起去呢?
邝敬川告訴劉思裕:很簡單,因為前來彈壓的官兵,多是同盟會中人,大家原本志同道合,屬于同道之人,何不聯手合作呢?
邝敬川這番話,卻是實實在在,一點都沒摻假。
來的清兵,巡防營領隊的是陝西候補道郭人漳,新軍的領隊則是趙聲。
這郭人漳,稱得上老同盟會會員了,早年曾和黃興在上海住同一間屋子,并一起被巡捕捉走過,絕對是可靠的。
至于趙聲,他曾和志士吳樾共同謀炸出洋五大臣,吳樾身死,而趙聲無一日不在等待時機,現在時機終于來了。
劉思裕聽罷大喜,當即歸順,等着與郭人漳、趙聲合兵一處,共同推翻清朝。
說時遲,那時快,郭人漳和趙聲已經統兵沖了上來,劉思裕正要上前熱烈擁抱,當頭卻是一排冒着硝煙的槍子。打得劉思裕身邊的兄弟死傷一片,劉思裕大驚,急命兄弟抵抗,卻又如何抵抗得住?但見那郭人漳與趙聲配合默契,殺伐果斷,頃刻間将劉思裕的四千人馬擊得大敗而潰。
這孫文,說謊話不眨眼,差一點騙死劉思裕。
劉思裕悲憤莫名,星夜調集大隊人馬,竟有萬人之衆,人人黑衣長刀,卷土重來,是夜風寒霜冷,殺聲震天,郭人漳與趙聲不慌不忙,分兵拒之,及至天明,郭、趙二人抖擻精神,驅清兵大進,劉思裕一介草莽,如何是這二人之對手?只能是且戰且走,狼狽而逃。
郭人漳由小路攻下米仔村。
趙聲由大路攻下木蘭塘。
兩路并進,雙向夾擊。劉思裕淚流滿面,退守那彭,據險而守,郭人漳、趙聲督促士兵繼續猛攻,将三那墟盡皆摧毀。郁悶的劉思裕死于亂軍之中,其侄劉顯明帶殘餘人馬,死守于那桑之狹地。
大敗劉思裕,趙聲繳獲了劉思裕發布的告示,拿過來一看,只見題頭上一行大字:
總統漢軍大元帥黃!
卻是怪哉!趙聲驚叫了起來:這個告示好像是我們家的。
郭人漳也看到了這張告示,他拿在手上,回了營帳。
有一個熟悉的人正等待在他的營帳裏。
革命黨!
黃興!
24.模棱兩可的回答
為什麽孫文要欺騙老實厚道的劉思裕呢?
其實孫文并沒有騙他,孫文說的都是大實話。
只不過這裏邊出了岔子,孫文派出與劉思裕接洽的人到位了,可是派出與郭人漳、趙聲接洽的人,卻未能到位。
孫文是派了一個叫陳油的人,讓他去給郭人漳及趙聲送信,可是這位陳油,人如其名,既滑又油,拿着孫文的親筆信就開溜了。
所以劉思裕這邊興高采烈地準備與郭趙二人合兵,可是郭人漳趙聲哪知道他發什麽神經?只管驅兵大進,舉重若輕地摧毀了三那墟的團民,連帶着劉思裕也送了命。
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孫文馬上派出兩員上将,趕來彌補這個纰漏。
黃興與王和順。
黃興我們都曉得,這王和順,又是何許人也?
說起那王和順,有一首詩,單道他的好處:
回天霸業大成難,
異國秋風落月寒。
半夜高樓愁不寐,
一聲胡笛夜漫漫。
此詩,便是日本黑龍會兄弟池享吉寫給王和順的——瞧這日本人,寫的詩硬是比大多數中國人寫得好,難怪讓他總是弄不清楚自己是哪國人。
——這首詩單道昔年黑旗軍劉永福帳下有一名哨官,後棄職加入三合會,未幾名聲大振,朝廷出十萬兩雪花銀要王和順的腦袋,王和順逃入香港。此後王和順複返廣西,幾番與清軍血戰,直殺得清兵人人膽寒,個個心驚,聽到他的名字,都吓得不敢入睡。
這就是會黨英雄王和順。
此番孫文收得此一員大将,如獲至寶,一刻也不耽誤地将他派往前線。
黃興來到了郭人漳的大營,郭人漳倒屣相迎。
黃興問郭人漳:你是否還記得當年入同盟會時的誓言?
郭人漳回答:假如是革命軍堂堂正正地起事,我肯定會配合。
這實際上是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但對于黃興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此後就和郭人漳卧則同榻,寝則同床,牢牢地盯住了郭人漳。
而王和順,則進入了趙聲的新軍大營,趙聲對王和順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并頒發委任狀一張,任命一個叫張德興的人出任自己的“軍事委員”。這個張德興,自然就是王和順現在的化名。
王和順在趙聲的營中住了十幾天後,他步行到了欽州,獨自一人穿越封鎖線,抵達了由劉顯明死守的那桑墟:兄弟辛苦了,我是上級派來的……
劉顯明這邊的萬人會,此時被郭人漳和趙聲打得連兵帶将,剩下幾百人。這時候又有王和順的舊部幾百人,居然自己也找來了,大家合兵一處,直奔王和順的老家廣西,準備攻打南寧。
王和順帶革命軍在前面跑,趙聲緊跟在後面一步不舍,說他們是兩支隊伍吧,明明就是一支,說他們是一支隊伍吧,明明還是兩支……跑着跑着,劉顯明就膩了,不想再跟在王和順屁股後面瞎起哄了。
王和順要去廣西,因為那兒是他的老家,地形他熟。劉顯明不樂意離開廣東,是因為這邊才是他的老家,他熟悉,所以兩人友好地分道揚镳,以後就各幹各的了。
分手之後,王和順卻也沒能去得了廣西,那缺德的官兵硬是不讓。害得王和順只好天天在欽州一帶逛來逛去,一逛就是幾個月。
王和順在閑逛什麽呢?他正在傻等孫文運武器來。
可是王和順哪裏知道,此時在東京,又因為武器的事件,同盟會中又打成了一團……
25.借錢好去當和尚
返回東京購買武器的,是萱野長知,萱野長知回來後只找宮崎寅藏——這是黑龍會中的挺孫派,但是倒孫派的平山周、北一輝及和田三郎卻天天盯着他們呢。
萱野長知和宮崎寅藏買了村田式快槍兩千支,每支帶彈六百發,計劃運至白龍港起岸,孫文那邊再派人接應。
萱野長知和宮崎寅藏之所以辦事這麽利索,是因為這種村田式快槍在日本已經淘汰了,過時了,基本上是給錢就賣。但比較起來,這種怪槍再落伍,比之于三合會兄弟們自己造的火铳,還算是先進的。
章炳麟第一個看不過去了,率先發難:
這種式子在日本老早不用了,用到中國去不是使同志們白白丢了性命嗎?可見得孫某實在不是道理,我們要破壞他。
于是張繼立即打電報給已經去了奉天,正忽悠徐世昌的宋教仁,宋教仁飛快趕回,聯絡同盟會本部人馬,再組倒孫聯盟,故意用明碼打電報給香港《中國日報》,說是“械劣難用,請停止另購”。
于是全世界都知道了,有個孫文正在買武器和清廷幹架呢。
同盟會中最年輕的會員大概是馮自由,他十四歲那年,就由叔叔馮紫珊引薦加入了同盟會,而馮紫珊卻擔任了康有為的橫濱分會會長,總之不管什麽幫派,馮家都派了人分關把守,說起來也極是好玩。
馮自由年輕稚嫩,敬服孫文,就去找倒孫派最得力的陶成章,勸道:大家不要争奪領袖。
陶成章道:小孩子滾一邊去,大人的事少插嘴。
這邊鬧成一團糟,還在欽州外圍逛來逛去的王和順,就只能繼續逛下去,武器他是甭指望了。
這件事讓孫文勃然大怒,他讓胡漢民發來電報,通知大家:
封禁章炳麟和宋教仁,令其以後不得再幹預軍事問題。
譴責平山周、北一輝及和田三郎,說他們“不顧公義”,“破壞團體”,“侵入內部,幾致全局為之瓦解”。
孫文宣布:以後同盟會的事務,全部交給宮崎寅藏一個人,無論是同盟會還是平山周等人,一概不許他們知道:不特平山、北、和田數子,不可使之聞知。
這下可好,孫文火大了,不帶同盟會玩了,就要宮崎寅藏一個人。
于章炳麟、宋教仁、陶成章及張繼這些倒孫派看來,你孫文不帶我們玩正好,我們還不帶你玩呢!改選總理,就讓黃興上吧。
可是同盟會中挺孫派就傻了眼,如劉揆一,他急急寫信給胡漢民,提醒胡漢民“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孫文也有錯,所以建議孫文向大家引咎謝罪,也好維護同盟會的團結。
孫文說:讓我認錯?容易,你們先讓宋教仁他們到我面前承認錯誤再說吧!
黨內糾紛,惟事實足以解決,無引咎理由可言。
瞧孫文這倔脾氣,是沒有妥協或是緩和的餘地了。
章炳麟萬念俱灰,他作出了一個怪誕的決定——去印度,當和尚去!
可是這印度怎麽去呢?錢全都讓孫文拿走了。
那就借錢吧!
可找誰借呢?
先找張之洞,沒聯系上,再找大清國第一變态怪人端方——瞧瞧章炳麟找的這些怪人!不過章炳麟也有他自己的理由,革命是公義,借錢是私交,戰場上你可以打我,可我要當和尚了,你們總應該掏點錢吧——連寫五封信,委托劉師培和他的小媳婦何震聯系湖南巡撫端方。
劉師培夫妻接到章炳麟的五封信,立即行動,将五封信全部影印,寄給了黃興等人。而且何震還寫了封揭發信,揭發章炳麟是同盟會中的叛徒。
信中說:
……章炳麟,一名绛,字太炎,又字枚叔,別號末底、西狩、載角,浙江餘杭人。幼嬰羊瘋疾,今尚缺二門牙……
好家夥,何震這小妮子硬是要得,竟然連章炳麟小時候抽羊角風,跌掉了兩顆門牙的事兒都給抖了出來。
劉師培不是思想導師嗎?他們小兩口不是和章炳麟關系特別的好,連住都住在一起嗎?怎麽突然之間就鬧得這般水火不相容呢?
這個事……說起來,大概就是劉師培這位思想導師最終迷失于歷史深處的真正原因了。
26.兇手是誰?
歷史學家解釋說:劉師培折騰了好半天,沒當上同盟會的總理,心裏充滿了悲憤。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一咬牙一跺腳,幹脆去找湖南巡撫端方去了,表示以後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跟着朝廷效力賣命……
劉師培也确實是投靠了端方,但唯此并不足以解釋他們夫妻為什麽非要跟章炳麟過不去,好歹也是一個屋檐下生活過,一個鍋裏吃過飯的啊,怎麽會弄到揭發章炳麟沒門牙的程度呢?
說章炳麟沒門牙,那就意味着暗示章炳麟是無恥(齒)之徒。
章炳麟究竟是怎麽個無恥法了呢?
懸疑!歷史深處的大懸疑!
神戶的《日華新報》刊出對章炳麟的人格評價結論:“章氏日言道德,而其個人道德則如是!嗚呼!章氏休矣!”
章炳麟和劉師培夫婦是在“社會主義講習會”後鬧翻的,雙方打得極是激烈,何震的表弟汪公權起來參戰,揚言要和章炳麟“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于是章炳麟躲了出去,怕真的挨上一刀,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同盟會的兄弟紛紛趕來勸架,細問章炳麟究竟因何故與劉師培夫婦鬧翻的。
章炳麟閉口不答,只字不吐。再問劉師培夫婦,他們卻也不肯說。
朋友反目成仇,甚至到了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程度,偏偏就是不肯說出原因來,這件事,實在是讓人好奇。
革命黨中出現了如此神秘之事,中國戲劇界的同仁再也坐不住了,在廣州,遂有一幕名為《章炳麟出家》的“活劇曲”登場:
(同志掃板唱)
章炳麟抛卻了,
平生抱負。
(慢板)
眼見得漢人中,少個幫扶。
披袈裟,坐蒲團,不顧宗祖。
縱不念,衆同胞,該念妻孥。
況且是,我支那,蹉跎國步。
望同志,抱熱心,休作浮屠。
(章炳麟中板唱)
……
因此上,除卻了三千煩惱,逼着我請個高僧來到東京披剃頭毛。
我非是,主持厭世遁入空門愛栖淨土,我國人莫予肯谷故把禪逃,從今後理亂不聞興亡不顧,入沙門,參佛祖做貝葉工夫。
……
看看同盟會這場架吵得,居然還推進了中國戲劇事業的發展,真叫人不知說他們什麽好。
這事還沒完,劉師培一家與同盟會這就算結了仇,先是劉師培和妻子何震憤然離開東京回國,留下了小舅子汪公權在東京,繼續找章炳麟的麻煩。
此後同盟會疑案不斷,先是縱火案,有人暗中放了一把火,要燒指章炳麟主筆吃飯的《民報》報社。此事發生之後,衆人驚魂未定之際,又發生了毒茶案,有人暗中向茶中投毒,想毒殺章炳麟。
這兩起刑事案子的主犯,都是劉師培的小舅子汪公權!
由此我們可以斷定,章炳麟與劉師培夫婦之間的問題,必然是私怨,而非公仇。
若然是公仇,是雙方在政治觀點上的分歧,那汪公權根本沒理由要和章炳麟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無非是不能夠告訴別人的私怨,而且這私怨是結于何震而非劉師培——如果是姐夫跟人結了仇,根本就輪不到小舅子又是放火又是投毒,而如果此事涉及到自己的姐姐的話,汪公權的行為才能夠找到合理的解釋。
劉師培夫婦背叛革命,可是蔡元培卻替他說解:
劉申叔,弟與交契頗交,其人确是老師,确是書呆。
那麽在章炳麟與何震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不知道!
當事人生前拒不交代,我們也不好瞎猜,反正我們只知道這個同盟會是有點太亂了,已經不足以再支持正在欽州血戰的王和順等起義将士了。
27.迷路的革命軍
東京同盟會打成一團,叛變的叛變,當和尚的當和尚,沒人顧得上王和順這邊。害得王和順每天就在欽州外圍轉來繞去,轉啊轉,繞啊繞,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天才的好點子。
不去廣西了,幹脆就在這邊拿下欽州算了。
這欽州城的清軍領隊是郭人漳,還有黃興……幹掉他們!
欲奪欽州,先下防城,這是兵家之要義。于是王和順率兄弟們殺奔防城,迎面正見一支清兵殺将過來,帶隊的是清軍衡字營左哨哨長劉永德,兩軍相近,但見那劉永德一個虎躍,向王和順撲将過去:親人們吶,我可找到組織了,以後我就跟着你們幹了……
王和順大喜,命劉永德為先鋒,繼續跑步前進。
前面當先一員小将,乃清軍衡字營右哨哨弁李之昆,這李之昆見哨長劉永德跳槽過去,馬上就升了先鋒,不禁大怒,強烈要求入夥,王和順更加大喜,遂命李之昆為先鋒,跑步進入防城,如拿下知縣宋浙元,再做計較。
兵不血刃。
這是歷史上革命軍首次拿下縣城。
此前多次拼命的折騰,始終沒出過村兒,就這次不一樣。
知縣宋浙元被押了上來,他一見王和順,就熱烈地張開了雙手:親人們吶,今天終于見到你了……
宋浙元強烈要求加入革命軍隊伍,并主動獻計,要替革命軍拿下欽州。
他的計劃是這樣的,事先由王和順率一部分士兵埋伏在欽州城外,另行分配一些士兵給他宋浙元,再将一些士兵假扮成囚犯,宋浙元騎在馬上,帶着兵丁押解囚犯前往欽州,他是防城知縣,欽州必然會放他進城,等進了城門口,再突然拿下守門的士兵,發出信號,革命軍一擁而入,則欽州城可一舉而下。
王和順聽得心花怒放,可又有點不放心,莫不成這防城都是革命黨?可以前怎麽不見這些革命黨出來幫忙呢?
放心不下,王和順就與孫文給他派來的助手梁少廷商量。
梁少廷卻是看宋浙元不順眼,因為此前他奉了孫文的命令,來說服宋浙元起事革命,結果宋浙元非但不從,反而扣押了他。所以這被扣押的一箭之仇,梁少廷是一定要報的。
所以梁少廷建議,管宋浙元是不是真心革命,先把他滿門老小殺了再說。
如果宋浙元是假意革命,殺了他全家,他也沒得話說。
可如果宋浙元是真心想革命呢?
革命嘛,就是要流血,如果宋浙元真的想參加革命,他還怕自己流血嗎?
宋浙元已經滿門被殺,此人到底是首鼠兩端,還是真的贊成革命,從此就成為了一個永久的謎。
殺了宋浙元老幼滿門,王和順心裏說不出的別扭,可別扭也沒辦法,殺了的人是活不過來了。
郁悶之下,王和順下令,全體出動,與我星夜奔襲,拿下欽州!
革命軍此時已有千人,星夜疾奔,跑啊跑,跑啊跑……跑了大半夜,大家發現了一件事:
迷路了!
那他媽的欽州城,到底在哪兒呢?
28.兄弟翻臉如翻書
夜黑不識得路,偏偏又趕上瓢潑大雨,王和順率起義軍在黑暗中摸索啊摸索,看看天亮了,終于摸到了欽州城邊上。
只是此時城上燈火如炬,士兵荷槍實彈,嚴陣以待,擺明了早有防範。
王和順頓時大怒,黃興和郭人漳這兩人是什麽意思?老子這邊是革命軍,他們那邊是同盟會,你同盟會把槍口對準革命軍,想幹什麽?
于是傳令三軍後退,紮營于湧口,此地與欽州不過是一箭之地,肉眼就能夠看得清楚。王和順這意思,是告訴郭人漳和黃興:老子來了,你們到底想怎麽着吧?給個痛快話!
天亮了,就見黃興和郭人漳帶了一支六十人的衛隊,出了城門巡邏,巡着巡着,這支衛隊就不見了——早已來到了王順和的大營。
郭人漳與王和順一見如故,雙方熱烈握手,親切擁抱,郭人漳說:等到了晚上,這欽州就是王兄的了……
王和順大喜,立即吩咐擺酒設宴,衆家好漢便拼起酒量來。拼了未及一時三刻,王和順去廁所,出門就見剛剛參加革命不久的劉永德迎了上來。
劉永德來找王和順,是因為他左看郭人漳不順眼,右看郭人漳不對頭,所以他建議,甭管郭人漳怎麽忽悠,都不要聽,立即将他和黃興統統拿下,關押起來,把郭人漳的衛隊也統統繳械,剝了衣服,再由劉永德帶人穿上,立即混進城,則大事可成!
可是王和順剛剛殺了宋浙元全家老小,心裏說不出的別扭,革命是為了民衆福祉,他這裏卻殺人家的滿門老幼,這種革命,是民衆所需要的嗎?
更何況,黃興是和孫文齊名的革命大家,他這邊卻要連黃興一道逮起來,這事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再往下分析,如果郭人漳有異心,他也不可能留黃興在他的兵營裏住這麽多天,卻連根手指頭都沒碰黃興一下,而且人家是帶着誠意來的,自己這邊再怎麽做,也不能搞得太過分。
所以王和順斷然拒絕了劉永德的建議。
回去繼續拼酒。
郭人漳酒足飯飽,和黃興一起帶着衛隊,依依不舍地和王和順道別,約好晚上欽州城中再見,這才回去。
送走客人之後,忽有一人匆匆從欽州城中趕來,卻是此前郭人漳所帶的一個衛兵,他送來一封郭人漳的親筆信。
王和順打開信來,仔細一看,只見信上寫着:王兄山威海涵閣下,久慕王兄英名,見面果然,如沐春風,雖別未久,弟甚思念,唯願與兄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前面好長一大段客套話,完了之後,郭人漳誠懇建議:欽州這小破地方沒什麽意思,不好玩,建議王兄去攻打南寧城,他郭人漳一定全力支持,并願意送一些械彈……
王和順呆呆地把這封信看了好久,才突然吼叫起來:
去你奶奶的郭人渣,老子要是能攻下南寧城,還來你這破欽州湊什麽熱鬧?
29.假冒僞劣害死人
郭人漳莫名其妙地突然變了卦,王和順固然憤怒,更慘的是黃興,此時他身在郭人漳的軍營,卻連怎麽回事都不知道。
這段歷史怪異就怪異在這裏,黃興至死也沒弄明白郭人漳何以突然變了卦,他身在現場的人都弄不明白,別人就更不清楚了。
大家猜,這郭人漳多半是看了王和順那邊兵弱馬瘦,心裏鄙視之,所以就……
總之,老郭改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