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語
瑞應到折桂堂時,朱先生還沒到,桓凝卻已到了。
她拿出課本正在溫書的時候,桓凝磨磨蹭蹭的走到她身邊,也不說話,遞給她一個油紙包。
瑞應詫異的看着他,他不好意思的低着頭,小聲道:“聽說你喜愛母親那裏的點心,我就帶了一些給你。”
“哦,多謝,我也只是随口一說。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前院裏也有點心吃。”瑞應收下,但不希望還有下次。
桓凝見她收了,松了口氣,又道:“昨日側妃問起你呢!”
瑞應一挑眉,問:“問我什麽?”
恰在此時,朱先生走了進來,二人只好停下說話,安心聽課。
待課業結束,二人離開折桂堂邊走邊說,桓凝告訴瑞應,昨兒王妃叫側妃來見見馮姨娘母女和他自己。桓凝走的時候,花氏也告辭,特意問他瑞應是不是和他一塊兒上學,還道那日聽王爺說要考瑞應,不知考的怎麽樣?
桓凝以為,既然王爺在側妃面前提起過瑞應,那就沒什麽好隐瞞的,當時就告訴她了。可是事後想想有點兒不對勁,今日才告知了瑞應。
瑞應聽了,嘀咕道:“這側妃的心眼兒到不少。”然後,就一本正經的對桓凝說,“大少爺,俗話說,兒大避母。側妃也算你的庶母,你倆年紀相差也不算大,以後啊,還是少接觸為好。”
桓凝羞得滿面通紅,磕磕巴巴的說:“我、我沒有……只是閑話……我以後、以後不和她說話就是了。”
自此,桓凝若是不期然遇到花氏,就跟避瘟神似的避開了去。這讓花氏很是不解,原打算借機親近大少爺,不知怎麽反而惹得他退避三尺了。
花氏進府已有十來天,王妃說了不用她每日晨昏定省,可她像聽不懂似的,每天早上傍晚都要去請安。王妃不耐煩敷衍她,自己去理事,就讓銀瓶陪着。銀瓶也不說話,就那麽站着,花氏喝夠了茶,坐夠了冷板凳,也就識趣的回去了。
至于謙王,就在花氏進府那一日應景兒的去過,之後再沒去。确切的說,是沒去後院,都在外院自己房裏睡。
花氏進府半個月的時候,溫貴妃召她入宮,問新婚生活。
花氏自然回答一切都好,溫貴妃便笑道:“咱們那位王爺,是個光風霁月的人,你只要事事順從,小心事奉,一定會得到王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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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妾多謝娘娘提點。”嘴上雖這麽說,可花氏心裏明白,她是貴妃賜給謙王的人,謙王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對自己放下戒備?但若沒有貴妃,她又不可能嫁給謙王,左右都是矛盾啊!
謙王不到她院子裏,她就見不到,只好日日去給王妃請安。
這事禀告給謙王時,他正在書房裏,瑞應和林淵也在。
瑞應道:“王妃既已教她不必日日定省,她非不聽,可見要麽是個蠢的,要麽是個內裏藏奸的。”花氏是溫貴妃的人,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林淵道:“絕不是個蠢的,必是個奸的。”
謙王問瑞應:“你若是她,會如何做?”
瑞應瞪大眼道:“我怎麽可能與人為側!”惹得謙王一陣大笑,瑞應的臉紅了一下,飛快的看了謙王一眼,随即掩飾住眸子裏所有的情誼。
謙王緩緩道:“不是說一定為側,而是你陷入花氏這樣兩難的境地。”
被敵對之人安排到心愛之人身邊嗎?
瑞應幽幽的嘆了口氣,說:“兩姑之間難為婦,只能擇一木而栖了。”
謙王又問:“那你是選夫族還是父族呢?”
瑞應想都不想就說:“當然是夫族啊!”問她為何,她直言道,“因為我沒有父族啊!”的确沒有,她早當自己是個孤女了,什麽首輔權峰,和她有什麽關系!
謙王又笑了,林淵卻道:“誰說你沒有父族了,我不是你哥哥嘛!以後你夫家要是欺負你,我幫你出氣!”
瑞應羞澀的笑笑,道:“我怎會淪落到那樣的地步。”她在心底嘆息,時間能不能快點過?讓她快些長大,長大之後,才能嫁給謙王啊!
謙王來回看着他倆,微微一笑。
誰都沒有想到,今日的閑談戲言,會在将來一語成箴。
十月初,京城下了第一場雪,瑞應穿着件石榴紅杏緣羽緞鬥篷,站在廊下看天空紛紛揚揚的大雪。她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指尖冰涼,剎那化為一點水漬。
她以前最讨厭下雪天了,因為吃不到熱乎的,也穿不上厚實的。可現在,她有多感激下雪,若不是去年的下雪天,自己怎麽會被謙王救回府中呢?更沒想到,王爺天潢貴胄,不僅救了她,還替她擦臉喂水,溫柔以待。
瑞應不知自己什麽時候對謙王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或許從馬車裏醒來那一刻,或許在他對自己笑的時候,封閉了兩世的心,終于在那一刻情窦初開。
“瑞兒,”林淵一路小跑而來,到了她跟前,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拿出個紙包,紙包裏是最新出爐的烤糖餅。“前門街那個老黃頭的,下雪了他正要回去,還有兩個我給你買來了。”
瑞應高興的接過來,把另一個遞給他,讓他也吃。自己邊吃邊說:“雖不起眼,可他烤得餅是真好吃,而且饴糖烤化了,足足的分量,就是有點粘牙。”
林淵笑得眼都眯起來:“我就知道你喜歡。”
瑞應還記得,上輩子在街頭獨自哭泣的時候,就是這老黃頭給她一塊糖餅。雖不是山珍海味,卻是她吃過的最美味的餅。前幾日上街恰好遇到,林淵得知她喜歡,今日又買了給她。
“哥哥待我真好,”瑞應感慨的說道,“這世上除了王爺,就是哥哥最好。”
“那是,”林淵笑道,“我現在還沒本事,只能待你這般好,等我日後……我一定會比王爺待你還好。”
瑞應抿着嘴笑,林淵卻斂容正色說道:“如果這世間只剩半塊餅了,我一定會留給你。”瑞應心中微動,伸手摸摸林淵的面頰,眸子裏劃過天際最亮的星。
很久很久以後,瑞應曾将這句話拿出來問他:“你現在擁有的已經不是半塊餅了,卻什麽都不願給我。”
他說:“能給你的我都給了,剩下的,就不要再觊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