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過年
瑞應在王府的身份說是侍衛處的，可除了元見秋和林淵，她還沒見過別的人呢！正好，趁着吃年夜飯，元見秋帶她去認人。
侍衛處的頭領叫做袁斌，瑞應看了他一眼，記住了他的相貌。其他侍衛她都沒放在心上，就是這個袁斌……她記得，上輩子新帝登基之後，錦衣衛指揮使就叫袁斌！
這裏的人大多來自五湖四海，好幾個都是災民，王爺外出巡查時遇上，但凡有些拳腳功夫的，都帶回府中好好培養，就成了這裏的侍衛。
所以，侍衛處的人，無一不對謙王忠心耿耿。
一頓飯吃得特別熱鬧歡暢，吃完飯，有人就得去值夜巡邏，還有人留下來劃拳擲骰子。林淵卻陪着瑞應一起，去放煙花。
瑞應第一次親手拿着煙花燃放，林淵鼓勵她：“別怕別怕，像我這樣，不會傷着你的。”
元見秋在旁邊看了說：“林淵，也沒見你和別的兄弟多親近，怎麽這麽會讨小女孩歡心啊？”
林淵就道：“你們都比我大，好容易來個比我小的，我可不得好好照顧着！”
元見秋笑着搖搖頭，看了眼天色，說：“我得回院子裏，瑞兒就交給你了，過了子時送她回房睡覺。”
“知道了！”
瑞應捂着耳朵看林淵把各色煙花都放上天，眸子亦如星辰閃亮，可是當火光都熄滅之後，她臉上的神情也如煙花般寂寥。
“你是不是想家了？”林淵和她一起坐在廊下的欄杆上，輕柔的問道。
瑞應愣了一會兒，然後才搖搖頭：“我已經不記得家是什麽樣子了。”
林淵也跟着嘆了口氣，望着夜空，說：“我有時候也不記得家裏，可有時候，又記得很清楚。”
瑞應回過頭看着他，問道：“林淵哥哥是哪裏人？”
林淵皺皺眉，道：“祖上該是南直隸的，後來在京裏落戶，算是半個京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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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應奇道：“那你為什麽不回家去？”
林淵低下頭道：“若是有一個地方，你去了就會死，那你還會去嗎？”瑞應撥浪鼓似的搖頭，他自嘲的一笑，“可不是嘛！縱然那地方是家，可我惜命啊！”
瑞應想到了權相府，其實，從清心庵逃出來之後，她完全可以回去。但她不能！就像林淵說的，回去就是死，還回去幹嘛？
“林淵哥哥的爹也不要你了嗎？”她是被自己的父親遺棄的，所以也本能的以為，只有父親才會遺棄自己的孩子。
林淵沒有說話，而是抿緊了嘴唇，漆黑的眸子裏似乎閃爍着淚光。
瑞應的心頭湧起一陣心酸，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活了兩輩子，可以假裝柔弱騙過衆人。但是林淵，嬉皮笑臉之下隐藏的，會是怎樣痛苦的過去與不堪的往昔呢？
“你知道嗎？我曾經有過很多兄弟姐妹，”林淵又開口了，“可是他們都死了。”
瑞應一凜，望向林淵看似平靜的臉，可他接下來的話，卻更加殘酷——“在我父親的默許之下，死了。”
虎毒不食子啊！
林淵的父親到底是什麽人，瑞應恨自己的父親是因為他遺棄自己，可至少留了她的性命。世間竟還有人，會讓自己的孩子去死？并且，不止一個。
是否正因如此，林淵對自己才這麽照顧，同是天涯淪落人，頓起惺惺相惜之情。
瑞應望着林淵的側臉，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再醒來時已是大年初一，新年穿新衣，瑞應得的是一套襖裙。上襖是茜素紅繡白梅花，下裙則是白底粉線繡綠萼梅，還有一件連觀音兜的大紅鬥篷。
瑞應穿上之後，仿佛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像是畫上的瓷娃娃。
元見秋見了這樣的瑞應，也不由贊嘆了一聲。
謙王和王妃入宮朝賀，王府的人多數有假，林淵就打算叫瑞應一起上街去。到了房門外，見了這身打扮，頓時一愣。他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故作驚訝的說：“這是我的妹妹嗎？這是觀音菩薩跟前的小仙女兒下凡了吧！”
瑞應被他給逗笑了，只是她從未在大年初一出門逛街，有些不安。
林淵把謙王府的腰牌拿出來轉了轉，笑道：“京城這地界兒，誰敢跟咱們叫板？我的好妹妹，你就放一百個心吧！要是讓花子拐了去，我把整個京城翻個個兒也會找到你。”
瑞應也覺得奇怪，怎麽回到京城，反而變得害怕起來？之前在清心庵的勇氣呢？重生回到這一年，立誓要複仇的志氣呢？
她不能怕！
如果連跨出京城的地面都感到害怕，以後還怎麽面對權相府的一幫人！
瑞應拉着林淵的手，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麽上街去了。
大年初一的街上格外熱鬧，到處都是沿街叫賣的小商販。有賣糖人兒的，賣京樣點心的，賣豆腐腦的，也有賣各類手工的。
瑞應的眼睛幾乎不夠用，天橋底下還有賣藝的，她個子小看不見，林淵幹脆把她抱起來騎在自己肩膀上。瑞應剛開始還有點怕，可是很快就被雜耍魔術之類給吸引住了，口中吃着糖葫蘆，眼睛看着耍把式的。
正看得興起，她忽然渾身都僵住了，林淵感覺到不對，忙問：“怎麽了？”
“我要下去，不看了。”瑞應的眼睛盯着一處，很快又移開，用觀音兜遮住自己的臉。
林淵把她放下來，問她怎麽了，瑞應揉了揉眼睛，低聲說：“我有點兒累了，想回去。”
林淵見她臉色不好，緊緊牽着她的手，準備回王府。
瑞應卻又回頭看了一眼，她剛才看到的不是別人，而是柳姨娘的兒子權福！她同父異母的庶弟，只比她小了半歲！
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變得影影綽綽，耳邊喧嚣的叫賣聲、拜年聲也變得不真實。塵封的往事被揭起，瑞應仿佛靈魂出竅，站在高高的權相府上空，俯視過往雲煙。
母親出自江南蕭氏，蕭氏出美人，當年權峰去江南游學，對蕭氏一見鐘情。求娶回去之後，夫妻恩愛，舉案齊眉。夫婦二人相守二十餘年，育有三子，權峰連個侍妾都沒有。
可是，就在蕭氏懷上瑞應的時候，她身邊最得力最親近的丫鬟卻爬上了權峰的床！并且，也有了身孕！
蕭氏并非善妒之人，但畢竟年近四十了，又是自己身邊的丫頭背着自己偷摸上床。二十餘年的夫妻同心，仿佛成了笑話一場。可縱然她郁郁寡歡，卻還是維持着一府主母的形象，做主把柳氏擡為姨娘。
蕭氏生瑞應的時候難産，好不容易生下瑞應，自己卻血崩而死！
就在蕭氏死後半年，柳姨娘生下庶子，名為權福。
柳姨娘以為自己生下兒子就會被扶正，可惜權峰也不是傻子，為蕭氏守制一年後，娶了戶部侍郎的女兒王氏。
權福身為庶子，不得父親看重，柳姨娘溺愛之下，養成了纨绔性子。那年他才十四歲，就被人撺掇入青樓。
也就是這這裏，遇到了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