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謙王
慧貞迷迷瞪瞪的看了看四周,就被一旁兇神惡煞的男子強按下頭,喝道:“看什麽看!老爺問你話呢!還不立即回答!”
坐在太師椅上的青年男子擺擺手,道:“別吓着她了,慧貞,你那夜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說出來。只要你說出實情,沒人會責怪你。”
慧貞低着頭,看不見老爺長得什麽樣兒,聽聲音似乎還年輕。她不傻,知道他們問的,是清心庵着火那晚發生的事。
其實真說起來,她也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麽。
就記得睡得迷迷糊糊呢,瑞應把她叫醒,說要起夜出恭,外面黑不敢去,讓自己陪着。她睡得正香,本不想起,可又怕瑞應再撞見什麽賊。她披衣要出去,瑞應卻道:“外面冷,你把衣服都穿上吧!”
慧貞這才注意到,瑞應身上的衣裳完完整整的,跟沒睡下一樣。她心裏犯疑,可人還在夢裏,就聽瑞應的話穿好衣服陪她出去。
“到了外邊兒,我剛打了個呵欠,腦袋就一疼,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等我睡醒了,發現我躺在泉水邊的草垛裏,清心庵着火了!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火勢太大了,我等到天亮才下山去找村民來滅火。”
可是火勢實在太大,村民奔走了一天都沒救下來。本就是冬季,天幹物燥容易起火,幸虧庵堂旁邊有一道泉水,要不然可就要蔓延開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衣袖,當時沒發現,後來才知道自己懷裏被塞了一些吃的還有銀票。
這肯定是瑞應給的!她還是念着自己給她留飯的恩情,給了這些東西,怕自己醒過來沒活路。
權祿揮揮手,随侍把慧貞帶了下去,他又坐了一會兒,才去找自己的父親。
首輔權峰今年四十八歲,做這個首輔已經八年,正是瑞應出生的那一年,正式入閣封相的。
他年輕時長得就俊秀,要不然也不會被先帝親封探花。如今有了年紀,看上去還是儒雅清貴。
權祿回了慧貞的話,權峰默了半晌,道:“你是說,那把火是你妹妹放的?她……還沒有死。”
“若慧貞所言屬實,恐怕正是如此。”權祿沒有說,前幾日瑞應問他要紅漆和桐油的事,這前後一聯系,瑞應是故意為之的無疑了。
權峰哼了一聲:“倒是沒想到,我這個女兒還有這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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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瑞應還沒出生,太醫診脈說是個女兒,他別提多高興了。因為他和發妻蕭氏已經有了三個兒子,正缺一個女兒呢!可巧當今聖上器重他,招他入閣,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
益州獻三足赤鳥,形同鳳凰,陛下把這寶物賜給了權峰,還說:“時世清平,天降祥瑞以應之,謂之瑞應。”
權峰便把即将出生的女兒姓名定為瑞應,瑞應,也是鳳凰的別名。
可是瑞應剛出生,發妻蕭氏就血崩而死,之後這孩子每每見到自己就大哭不止。後來有相士過門不入,卻道此女乃天煞孤星,克父殼母!因此,瑞應這才被送往清心庵寄養。
本想待她及笄後接回府中,尋個姻緣嫁了,誰知半途竟會發生這等事。
“既是未死,那就把她找出來,我權相府的女兒,不能流落在外!”權峰雙眸一沉,面帶愠色,以這樣的手段來看,絕不是一個八歲孩子能做出來的!這幕後可有自己的仇家在暗中唆使,還未可知。所以,一定要找出瑞應,問個清楚!
瑞應走了三天,終于看到了官道。
天色陰沉,快要下雪了。
她裹緊了身上的灰色大棉袍,盡量不露出自己的臉來。
權相府她是絕對不能回的,以她現在的情形,回去了只會被柳姨娘生吞活剝!她人單力薄,現在還無法依靠自己在這個世上存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找個靠山,一個比權相還要厲害的靠山!
但是權峰手握重權,除了皇帝,沒人比他更厲害了。
瑞應總不可能進宮去。
她要找的,當然不是現在的皇帝,而是未來的!
她縮在官道旁的茶棚後面,眼睛盯着官道上來來往往的人,耳朵裏探聽着茶棚裏商客腳夫的談話,從中汲取信息。
年關将近,謙王要回京了。
謙王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弟弟,當今聖上至今都沒有兒子,大周朝祖訓: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若無子嗣,兄終弟及。
世人都以為陛下無子,謙王是最有可能繼位的人,但瑞應知道,陛下有子!
而且,這個陛下的兒子不在別處,就在謙王身邊。
上輩子,高風亮節的謙王一直幫陛下保護着這個子嗣,直到禍亂後宮的奸妃溫氏死了,才得以昭告天下。
瑞應要到謙王身邊去,不光是現在的謙王能與權峰抗衡,未來的謙王還是新帝最信重的人。更因為謙王的品性高潔,悲天憫人。
天色更加陰沉,淅淅瀝瀝的雪珠子下了起來,瑞應擡頭仰望,今日謙王不會來了。她要趕到最近的驿站投宿,荒郊野外,她不敢逗留。
但她沒想到權相府的速度這麽快,已經有人明裏暗裏的在打探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了!
之前她和村裏買了一身男童的衣裳,雖是如此,但她還是怕被人認出來。
無奈之下,她只好選擇小路行進。
雪越下越大,沒多久就在路面鋪了厚厚的一層。
瑞應腳下的布鞋已經濕透了,一雙腳也已經凍僵,但她堅持往前邁着步伐。沒想到天氣會這麽惡劣,她能算過人心又如何,還是算不過天呀!
冷不防自己的腳滑了一下,她整個人往後一仰,磕在了路旁的石頭上,頓時失去了知覺。
一輛馬車四匹馬,緩慢的在小路上前行。
“林淵,雪下大了,進來吧!”馬車的窗簾撩起,說話的人有一雙修長的手指。
騎在馬上的少年大約十三四歲,擦了擦眉毛上的雪花,說道:“王爺,我不冷,馬上就到驿站了,得加快速度才行。”他忽然注意到了路旁的一團黑影,“王爺,我去前面看看!”
他策馬上前,看到了瑞應。
跳下馬,探了探瑞應的呼吸,回頭喊道:“王爺,是個小男孩兒,大概六七歲,還有呼吸。”
馬車裏的男子嘆了口氣,吩咐說:“把他抱上馬車來,到了驿站,請個郎中。”
林淵把瑞應抱上馬車,幫她解開棉袍,喂了些熱水。又拿了兩個手爐腳爐,放在她懷裏和腳邊。
做好這些,一擡頭就看到謙王盯着他,不由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說:“我就見不得這麽大的孩子受罪。”
謙王又嘆了口氣,林淵這是想起他自己了吧?他瞥一眼瑞應,瑞應面上的煤灰被林淵擦幹淨了,露出真容。謙王點點頭:“是個漂亮孩子。”
林淵笑嘻嘻的,鑽出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