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五章
正常人乍然間見到自己曾經的初戀會是什麽反應呢?應該會多少有點兒激動吧?要是遇上顧顯彰那種人,把正兒八經的老婆丢下,叫幾個同學出去跟初戀喝一杯也不是沒有可能。當然,要是再渣一點兒,天雷勾動地火,當天晚上就去開個房什麽的,也是有的。
然而這些都是正常人的反應......
徐清讓,她從來不是正常人啊!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羞赧,雖然她心裏沒有看不起服務員這個職業,但是這個職業,總歸跟“高大上”聯系不起來,更何況,她的同學,她的初戀,看上去人模狗樣衣冠楚楚的,就她一個人灰頭土臉,她覺得跟人家差距點兒大,不太好相認。
她第二個反應就是要否認,不怪她虛榮心什麽的,實在是現在她這個狀态難道要她告訴人家她離婚喪父,家裏還破産了?
不要,那還是不要了。
徐清讓固然已經接受了她是個窮光蛋的事實,但是還沒有做好要跟舊同學坦白、尤其是這個舊同學是她初戀的準備。人在面對曾經見證過自己風光的人面前總有點兒跟平常不一樣,不願意将現在的落魄展示給人看。她也是一樣的。
她朝崔舯昊露出一個禮貌又婉約、總之一點兒不“徐清讓”的微笑,正要否認,旁邊小柳笑道,“看吧清讓姐,就說是你熟人。”
徐清讓:......
還能不能好好讓她裝個逼了?
她并不想被人認出來啊!
徐清讓忍住心中的吶喊,硬生生地将臉上那個禮貌的笑容轉成一個“乍逢故人”的欣喜表情,對崔舯昊說道,“是啊,好巧。”
“是好巧。”他的目光在徐清讓白生生、什麽都沒有的手指上轉了一圈兒,說道,“我本來是在這裏等一個客戶的,誰知道他沒有來,轉頭一看就遇見你了。沒想到居然還能一眼認出你,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呢。”
“是嗎?呵呵。”徐清讓僵笑了兩聲,瞅了一眼上面的賬單,暗自想,還好還好,還好你那個客戶沒來。見崔舯昊要掏錢包,她連忙将賬單撕下來放到抽屜裏,“算啦,這杯咖啡我請你吧。”
徐清讓邊說心就邊在滴血,她第一次覺得他們店裏這二三十的小破咖啡挺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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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十诶!二三十是什麽概念?!二三十她家一家三口兩天的口糧,真是奢侈!
徐清讓想,她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自己這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小資産階級喜好這麽浪費錢呢?活該她破産啊,她不破産,誰破産?她不破産,都沒天理啊!
崔舯昊自然是不知道徐清讓現在心裏的想法的,他“嘿嘿”笑了兩聲,也不推辭,“那行吧,改天我請回來好了。”他看了一眼徐清讓身上的衣服,說道,“你在這裏開了這家店啊?”
“啊?不——”徐清讓正想擺手否認,崔舯昊卻朝她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從兜裏拿起了電話,“喂,你好。”他匆匆說了兩句什麽,徐清讓後面的否認自然也就沒能夠說出口。
他說完了,徐清讓已經去幫另外的客人結賬了。崔舯昊耐心地等她做完,才對她說道,“給我個你的電話吧,我下次請回來。”
“啊?”徐清讓還沒有來得及推辭,他就已經拿出了電話,一副要記錄的樣子。徐清讓又失去了最佳時機,只能默默地把電話號碼給了他。
她其實......并不是很想把自己現在的聯系方式告訴他,因為她并不想跟以前的老同學們見面。見面了,總是難免問起近況,其他人都是事業有成家庭和諧,就她一個人,要事業沒有事業,要家庭沒有家庭,親爹剛死,老公還跟她離婚了。跟他們一比,自己過得尤其失敗,她為什麽要用自己的失敗去反襯別人的成功呢?
但是沒辦法,徐清讓這些年在人情世故上面并沒有什麽長進,她也不是很懂應該怎麽拒絕一個人,崔舯昊看起來步步為營,她不說,總感覺別不過人家的面子。
徐清讓只能默默地自己吐槽,又默默地将吐槽藏在心裏,顧顯彰說她挫,她還真是挫。起碼人情世故和拒絕人上面,她是一點兒都不能幹。
崔舯昊将徐清讓的電話記好,沖她揮了揮手,“行了,改天約你一起出來,我這邊還有事情,先走了。”徐清讓沖他笑了笑,這才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崔舯昊,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總算是走了,誰要跟你一起玩兒?她要忙着掙錢,要忙着養家,誰空啊!
旁邊伸過來一個腦袋,小柳神神秘秘地問道,“清讓姐,剛才那個帥哥是不是喜歡你啊?”
“吓——”徐清讓那口氣還沒出完,瞬間就被她吓到了,“胡說八道什麽呀,都是老同學,別亂講啊。”
“什麽老同學呀,老同學能直勾勾地看你那麽久?”小柳覺得她的想法很有道理,“一般老同學,哪兒能看這麽久啊。”
也許是我美呢?徐清讓默默地把這句臭美的話給咽了下去,沖小柳揮了揮手,“那麽會看怎麽不去看相啊?人家乍然見到,一時半會兒沒能認出來,盯着看一會兒很正常吧?偏偏到了你這裏就是什麽喜歡了,小姑娘,如果按照你這個邏輯,以前上學那會兒,應該是我老師最喜歡我了。”徐清讓将手上擦幹淨的杯子放到臺子上,“她一節課要盯着我看十幾次。”就看她有沒有開小差。
當然,最後還是以老師的失敗告終,畢竟要跟徐清讓這樣一塊朽木做長期鬥争,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下來的事情。班上還有那麽多個學生可以被拯救,還是不要跟徐清讓這種泥足深陷的人較勁兒了。
小柳見她不以為然,癟了癟嘴,過去拿杯子去了,“你就等着吧,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等個屁,徐清讓還在心疼自己那三十塊錢的咖啡錢。三十啊,三十塊錢他們家兩天的生活費了,就這麽給了崔舯昊。為什麽呢?她為什麽要去充這個面子呢?崔舯昊不過是她以前的同學,哦,那啥,就算是自己以前喜歡過他吧,難道現在崔舯昊就能值她兩天的菜錢嗎?當然不是了。
那為什麽她突發奇想,要去給這三十塊錢呢?
徐清讓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身,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她一天瞎裝大款......
果然啊,面子思想要不得。
徐清讓直到回家還在想這件事情,或許是工作了,她現在沒錢了,她才感覺到錢來得不容易。連帶着晚上顧顯彰給她打電話,她聲音聽上去都是恹恹的。
顧顯彰明顯是被她那聲音給吓了一跳,問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花了三十塊錢請了一個很久不見的同學喝咖啡。
這話聽上去有點兒小氣,而且還有在顧顯彰面前哭窮的嫌疑,她默默地把那句話給咽了回去。
顧顯彰以為她是上班累了,雖然服務生不需要什麽腦力,但是站幾個小時下來也夠嗆的。他對徐清讓說道,“你......老板要是不在,或者店裏客人少,抽空坐一下吧。”說完也覺得有點兒汗顏,他也是領導那麽多號人的,居然現在來教徐清讓怎麽偷懶。想想真不太好。
他們兩個都是在富裕家庭中長大的,自然對這種占小便宜的行為不太能看得上,只是眼下形勢比人強,沒有辦法。
徐清讓點了點頭,點完才想起顧顯彰看不到,恹恹說道,“我知道。”她打了個哈欠,“那什麽,我太累了,就睡了,你也早點兒睡吧。”說完就挂了電話。
顧顯彰看着自己那個已經暗下來的電話屏幕,覺得還頗不習慣。
徐清讓不粘着他,這種感覺,真新鮮。
經過了最開始的新鮮,徐清讓漸漸感覺到了這份工作的可惡。
每天站足八個小時,一天下來腿幾乎都是腫的,加上這店面開在鬧市區,來來往往都是人,徐清讓經常忙得跟個陀螺一樣,連續幾天下來,她整個人都感覺出現了幻聽。
晚上回去的時候,丁阿姨問她,“快過年了,過年打算怎麽辦啊你?”
徐清讓一邊揉着自己的腿,一邊扔出一個塑料球,讓徐周去撿,有氣無力地說道,“還早着呢。這麽早想它幹什麽?”
“不早啦,一晃就過去了。”丁阿姨說道,“你今年帶着徐周去顧顯彰家裏過吧。你一個人,帶着個孩子,不方便呢。”
“去顧顯彰家裏幹什麽?”徐清讓不太高興,覺得丁阿姨非要把她跟顧顯彰綁在一起,她越是這樣綁,徐清讓就覺得自己越是無能,“我都跟他離婚了。”
既然是離婚,那肯定不能去別人家過年了,她去都名不正言不順了,何況還要帶一個徐周。
顧顯彰對徐周留下有意見,丁阿姨又不是不知道。
哦,對了,她還要讓人顧顯彰把離婚協議帶來。這都說了多久了。
“再說了,”徐清讓捏了捏小腿上的肌肉,滿足地嘆了一聲,“我們走了,你怎麽辦?”
丁阿姨握住筷子的手一頓,眼眶又開始泛紅。徐清讓被她這種莫名而來的哀傷情緒感染,有些差異地擡起頭。這些日子,她也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徐清讓了。她看到丁阿姨的這種反應,心中隐約生出了一些預感,但就是不願意承認。
徐清讓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起來,她忍住哭聲,伸手去拉丁阿姨,“丁阿姨,你要去哪兒?你不跟我一起了嗎?”
丁阿姨避開她的目光,注視着眼前那一筐豆芽,仿佛豆芽腳永遠理不完一樣。“丁阿姨,當然是去丁阿姨該去的地方。”
她該去的地方......
是啊,丁阿姨,原本就不是她家的人。她也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也有自己的家庭,那個叔叔和哥哥,徐清讓看到過的呢。以前丁阿姨也曾回去過,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就不怎麽回家了。
哦,好像是從那兩個哥哥上班開始。
農村的孩子,要是讀書不行的話,多半都是早早地出身社會的。那兩個哥哥很早便出來上班了,那些年為了省錢,他們一家人是不怎麽團聚的。還有就是,丁阿姨的丈夫,那個叔叔,那些年好像在外面還有個女人。盡管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徐清讓還是記得,有一年丁阿姨回去過年,才隔了兩三天,她就帶着一身傷回來了。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提過要回去過年這話,也跟徐清讓他們父女一起,過了很多個年。
多到徐清讓都忘了,她原本就不是他們家的人,她原本有自己的家。
或許不是她忘記了,而是她眼下事情多,需要丁阿姨幫她,有意無意地,忘記了。
又有一個親人要離開她了。
她身邊的所有人都要離開她。
徐清讓感到一陣惶急,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丁阿姨的手,然而伸到一般,卻又仿佛是不知道該怎麽下手一樣,僵在了空中,顯得尴尬又可笑,“丁阿姨,你答應了我,将來要一直陪着我的啊。”
那一年她從家中帶了一身傷回來,徐清讓就跟她說過,“丁阿姨,往後過年,你都跟我們一起吧,反正我們家人也少。”
“好。”那個時候丁阿姨抱住她,還親了親她的腦門兒,“阿姨陪讓讓一輩子。”
......
你曾經答應過我的,難道現在都忘記了嗎?
丁阿姨嘆了口氣,終于不再看着面前那盆豆芽,轉過頭來看向徐清讓,“讓讓啊,你爸爸去世了,你也該長大了。沒人能陪你一輩子,你父母是這樣,阿姨也是這樣。這些年來,”她低下頭,複又擡起,“阿姨很感激你們一家,也是正兒八經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待。”
“讓讓啊,阿姨有些話,不得不囑咐你。”丁阿姨嘆了一聲,“往後你一個人了,帶着弟弟,可得好好的。你現在能夠像個大人一樣,掙錢立身,阿姨很高興,你父母看到了想必也會很高興的。小顧這個人呢,阿姨這段時間也在看眼裏,他人不錯,你什麽時候跟他低個頭,繼續回去吧。有他在,你一個人也要輕松一些。”她看了一眼徐周,說道,“顧顯彰不同意徐周留下來,有他的道理,并不完全是因為自私,你要從他的角度想想,多體諒人家。”
她頓了頓,突然好像是忘記了什麽一樣,果然啊,人老了,精力就不比以前了,總覺得差了點兒什麽。過了片刻,她才伸出手來,将徐清讓留在臉邊的一絲頭發給她弄上去,說道,“哪怕是将來你跟顧顯彰在一起了,也不要忘記,一定要自立,要像現在這樣,不求掙多少錢,一定要讓自己有收入,起碼你能養活你和你弟弟,只有這樣,你才能在顧顯彰面前挺得直腰杆,不會被他家長看不起。”
丁阿姨其實也是很矛盾的。她一方面很希望徐清讓能夠立起來,一方面也很希望能有個人照顧她。然而顧顯彰的照顧,總顯得多了幾分責任,少了幾分感情在裏面。如果僅僅是從責任的角度去看,顧顯彰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人。但如果換成伴侶,他對徐清讓,又有些無情。
大概每個家長都有這樣的煩惱:既希望孩子能夠**自強,不靠誰都能活得好,又希望孩子能夠有個依靠,不那麽累,代替她迎接這世界上的風霜。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徐清讓要是再留,就顯得格外不懂事了。更何況人家的确應該回去了,丁阿姨不管是在徐家呆了多少年,她始終都還有更重要的人,她的孩子還等着她回去呢。
她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冷靜下來,接受了這樣一種無法逆轉的結局。徐清讓到了現在也知道,已經沒有人能夠容忍她的作天作地了,不管她如何不情願,她只能接受。繼續留下去,不過是又将自己的自尊傷一遍而已。
她問道,“你什麽時候決定的?”
“有一陣了。”丁阿姨偏開頭,“從你爸爸去世之後開始,我就跟家裏聯系了。”只是後來徐清讓鬧着跟顧顯彰離婚,又要出去找工作,她這邊忙,徐周又沒人帶,所以才留到了現在。
徐清讓明白了。就是因為她不管不顧跟顧顯彰離了婚,所以才讓丁阿姨這麽麻煩。
她揉了揉鼻子,感覺緩解了那種癢癢的感覺,才跟丁阿姨說道,“麻煩你了。”
“麻煩什麽?”丁阿姨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眼中有濃濃的哀傷,“是阿姨對不起你,在你最艱難的時候離開。我本來......”她頓了頓,說道,“本來是打算等你這邊安頓好了,等你習慣了再走的,但是家裏催得急......我二媳婦剛剛生了二胎,兩個孩子沒人帶,着急讓我回去。而且,一家人也等着我回去團聚呢。”
在徐家過了那麽多個年,她始終都不是徐家人。
丁阿姨臉上帶着幾分淡淡的惆悵,也有淡淡的茫然。不管年紀多大,走到人生的某個岔路口,很難有人不迷茫。未來該怎麽辦?她不再是以前那個能掙錢的人了,沒有徐澤這麽好的主顧肯付給她那麽高的工資,将來回家她成了一個吃閑飯的人,她該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家人?
二媳婦電話裏面才在抱怨,說她把別人家的孩子養大了,自己家的孩子卻不管不問。大媳婦對她也一直有怨言,這些她都知道的。
她前腳才教育徐清讓,要做一個自立自強的人,轉眼她就回去成了吃白飯的,這樣的落差,縱然是丁阿姨,她也覺得接受不了。
徐清讓看着她,問道,“那......你丈夫呢?”他回來了嗎?回到這個家庭了嗎?你将來回去之後,他要是再打你,你又往什麽地方去呢?徐家沒了,她帶着弟弟在外面漂泊,可沒有一個徐家,再給他們遮風擋雨。那個時候,她又往哪裏去呢?你的那些孩子,他們會保護你嗎?
她想起前段時間,時常看到丁阿姨臉上那種欲言又止的神情,又想到她經常泛紅的眼眶,恐怕不僅僅只是因為左右為難或者舍不得吧,還有對未來的不确定,往後怎麽辦,沒人能有個确切的說法,尤其是她們這樣,本身就沒什麽多大能力的人。
徐清讓覺得自己真不是東西。她早應該發現的,要是早發現,她主動提出來,她今天不會這麽難看,丁阿姨也不會這麽難以開口。
徐清讓不禁有些極端地想,難道她跟顧顯彰離婚離錯了嗎?如果不是她跟顧顯彰離婚,丁阿姨怕是早就走了。也不用猶猶豫豫等到現在,連開口都這樣為難。
丁阿姨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回家了,這幾年就在家附近,找點兒零工做。”
徐清讓哪裏是想問這個,她想問的是,他在外面那個女人呢?往後你回去他還會打你嗎?你難道......就這樣原諒他了嗎?
丁阿姨擡頭看向她,臉上露出一份哀傷來,不知道是在跟徐清讓解釋還是再說服自己,“他跟那個女人斷了。他現在年紀大了,不能掙錢,需要人家養老,別人就把他扔了,只能回來找我了。”她臉上說不上是哀傷還是什麽,看得徐清讓覺得心裏堵得慌,“也說了,将來不打我了。他打我是因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現在都不在了,他還打我幹什麽?”
“夫妻兩個,過一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呢?”丁阿姨聲音低低的,也不知道是在跟徐清讓說,還是自言自語。
徐清讓張口就想說,你這樣甘心嗎?你自己辛辛苦苦一輩子,把家裏幾個孩子拉扯大,那個男人在你最辛苦的時候非但不體諒你還打你,如今人老了病了,就回到你身邊讓你養着,你甘心嗎?
然而最終她還是忍住了。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冒冒失失的徐清讓了。那個徐清讓,再冒失都有人給她收拾爛攤子,她現在,不行了。
她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讓丁阿姨放心,讓她父母放心。
徐清讓吸了吸鼻子,問道,“你什麽時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