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連安席塵都還沒來的及轉過頭——林君筱是性子平和的女人，她鮮少會動怒，即使複雜而繁瑣的工作，她都是泰然而沉穩的對待。
但此時心底卻是強烈的憤怒，這種對她而言，幾乎沒有在生命裏出現過的情緒，正在慢慢地吞噬着她。
上次在餐廳，周美義那樣刻薄的言詞，她都沒有反駁，就是在內心深刻也驚覺出是自己把事情一手演變到了這種程度。
她是愧疚而遺憾的。
但這不代表，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來羞辱她。
陸通舟也從樓下跑了下來，看到周美儀時，盡是對母親的斥責，“媽，你跑來攪什麽亂？”
周美儀哭訴着指着林君筱大罵，“你這個掃把星，你把我兒子害得要跳樓，你居然一轉眼就勾三搭四，簡直就是個狐貍精。”
“我不是……阿姨，我已經和陸通舟分手了，這不正如您所願嗎？我承認當初答應交往時，我太輕率了，不過這兩年我也一直在用心經營。只是到最後才發現，我們真的不合适。”
林君筱臉上火辣辣的疼，印象中，周美儀是第一個掴她耳光的人。從小到大，爸媽都視她為掌上明珠，她也是乖巧聽話，所以從沒有挨過打。
長大後，她友善待人，不論是同事還是朋友，都極盡用心真誠的去對待……她的口碑一向很好。沒想到今天竟然被前男友的媽媽打耳光。
而且理由她還不是很了解——因為林君筱并不認為陸通舟對她的感情有多麽深厚，他反而在她面前，總是一副極盡讨好的嘴臉。
感情散了，情誼總還是在的，為什麽非要鬧成這樣不可？
周美儀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安席塵，那氣質就算不講話也把她震懾住了，不禁冷哼道，“你現在當然這樣講，找了個小白臉，自然是喜新厭舊……”
陸通舟一把推開自己的媽媽，握住她的手臂，就差給她下跪了。他痛哭流涕，“小君，我是真的很喜歡，我們交往了兩年，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說分手就分手……”
林君筱冷靜了一下，卻是看着周美儀，齒冷的問，“那阿姨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們分手嗎？”
周美儀一愣，沒想到她會将自己一軍，再看兒子警告的目光，就算再不滿意的話，也只能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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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君筱再看向陸通舟，把周美儀的原話又問了他一遍，“假如我真如你媽媽所說，是石女或是性冷淡呢？”
陸通舟明顯猶豫了下，可還是動容的看着她，“那我也喜歡你……”
安席塵在一旁哧聲笑了出來，這對母子唱雙簧唱的還真是逼真。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林君筱這個女人雖然腦子有些死板，但好在人不算笨，否則她不會那樣的質問他們。
他這一笑，也打破了原先沉痛的僵局。三個人六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了他。
“你們說完了嗎？”他勾着唇睨着眼前的一對母子，“如果說完了，就先把錢還給我…….”
“什，什麽錢？”陸通舟眨了眨眼睛，支吾着問他。
難道這個男人不是林君筱的新近男友嗎？
安席塵還是一副冷傲的神态，他環着胸，看了眼同樣驚異的林君筱，面不改色的告訴他們，“這個女人的父母向我們借了三千萬，準備給她哥哥娶媳婦，現在利滾利，已經是四千五百萬了……他父母還不起，就讓我們來找林小姐要錢。不知道幾位今天能還多少？”
林君筱……
陸通舟……
周美儀……
“我說什麽來着，什麽年薪百萬，根本就是騙人的，通舟，你就不要做白日夢了，這個女人不能帶給你榮華富貴，說不定她還指望你幫她還債呢？”周美儀終于笑了出來，很解氣的笑了出來。
“小君，這是真的嗎？”陸通舟仿佛幻想破滅般，無法相信的問她。
林君筱……
安席塵知道，林君筱是不可能回答“對”的，她現在緘口不答已屬不易了。
于是，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了一張欠條，在他眼前一放，“這是她父母寫給我們的欠條，難道也會是假的嗎？”
陸通舟其實并沒有看清楚，因為安席塵動作很快，只晃了一下就又收了回去。不過“欠條”兩個字他是看的一清二楚。
終于耷拉下了腦袋，原來自己做了兩年二十四孝男友，竟然是場白日夢……
他雖然不甘心，可他知道，他若是不早早離開，說不定高利貸就會把他也算在其中——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斯斯文文，但現在地下錢莊的人，表面上都是一派斯文。
真到打人的時候，絕對下手不留情。
“小君，我……我沒錢幫你還債，你還是找一個有錢的吧。”說完，他拉起周美儀，像逃命似的頭也不回的跑開。
林君筱一陣陣心酸的感覺也湧了上來——
每個女人都希望能得到一份真正的愛情，即使她不愛對方，卻仍然自私的希望對方是愛着自己。而最令人心碎的，莫過于親耳聽到，這種帶着欺騙色彩的感情，而且還足足欺騙了兩年。
如果愛情可以欺騙，那與犯罪有何區別？
如果愛上一個人，可以是別有目的，那麽這一生，他們豈不是都要生活在謊言當中？
于愛情，林君筱并不會那麽濃烈的盼望，但并不代表，她不期待。她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想要愛人與被愛的真正女人。
當所有的欺騙和現實就這樣□□裸的呈現在她眼前時，甚至遠比她心中所想的還要難堪……這種欺騙不是摻雜在感情裏的一種奢望，而是完完全全的對待。
“擦擦你的眼淚吧，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為他流淚……”第二次，安席塵又遞給了她一張紙巾，“要不要到海邊去走走？”
“要。”
***
林君筱的小區離海邊并不遠，兩人走過去也就十分鐘的時間。晚上海風一吹，清清爽爽，可以驅趕心裏的惡魔。
對于安席塵，林君筱說不出是信任還是感激。他那樣的胡說八道，林君筱是真的不敢茍同。但這個男人并沒有袖手旁觀，反而一舉戳穿了陸通舟的虛僞嘴臉，她對他還是感激的。
而這會與他在海邊吹着海風，無疑又是對他的任信——這個男人真的讓她莫名的相信，雖然什麽都不問，但他說的話她全都相信。
“有沒有舒服一些？”安席塵見她臉色有了幾分紅潤，也終于笑了出來。
“嗯，今天真是謝謝你。”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這還是第一次在客戶面前表現的這麽狼狽。
夜色沉沉，月色隐隐，海面翻騰着細細的浪花。林君筱的頭發被海風吹得零亂不堪，不停的用手撥動。她的側臉沒入海色中，長發飛揚，一副極好的畫作。
她長着一張娃娃臉，笑起來時，臉頰上有兩個小酒窩，很淺卻很漂亮。林君筱不屬于美豔型的女人，但她卻是最清爽幹淨的女孩。
那種清新的氣氲，就好像此時的海風一樣，會讓人通體舒暢。
十六歲的安席塵是個早熟的男孩，因為他的思維非常超前，也非常有創新，但他那個時候對異性沒有太多的想法，唯一讓他有過感覺的女生，就是他這個奇葩的師姐。
其實談不上喜歡與否，只是在學校裏看見她奔跑時，他都會目不轉睛的一路護送——她不喜歡遲到，而公交車每天賭的厲害，害她總是在校園裏百米沖刺。
那時也有不少的男生喜歡她，但都拜她一板一眼的态度所賜，愣是沒有人敢開口告白。而安席塵本來就是個光環，他走到哪裏都會有一票的迷姐迷妹。
而那時的本末倒置，就是她根本不認得他這個人，而他卻每天都會關注到她。
“為什麽會和這樣的男人交往？你看人的眼光還真是不好。”倚在海邊的護欄上，他有些譏笑的問她。
林君筱想都沒想就回答他，“因為當時我已經到了交男朋友的年齡，工作又忙，陸通舟這個人看起來性格也好，所以就打算交往試試……”
“試試？”安席塵無語的看着她，“感情也可以試嗎？原來你可以和一個自己不愛的在一起？”
“或許可以日久生情啊，”林君筱對這個男人莫名其妙的吐槽，“愛與不愛對我而言并不重要，沒有也無所謂，而且結了婚，愛情就會轉化為親情，還不一樣沒有……我是不希望等到了三十好幾時，再讓父母操心這種事。”
安席塵怔怔的看了她許久，最後搖頭一笑，“你還真是奇葩。”
原來婚姻與她而言，就是人生的一個過場，一個必經之路，平淡無奇的走過去就可以，和誰一起，怎麽走，都不重要？
“我只是沒想到，碰到了這種人渣……”她擦了擦眼淚，還真是不值。
安席塵問她，“那你想找一個什麽樣的男人？”
什麽樣的男人？其實這個問題林君筱也沒有想過，不過有一點她可以确定，“至少是正直的男人。”
安席塵點點頭，繼而又問她，“如果不談戀愛，直接結婚，你能接受嗎？”
“可以呀！”林君筱并不排斥閃婚，那種既快又省事的方式，可以省去她許多時間和麻煩。與許多婚前性行為相比，她寧願接受閃婚。
她想，如果當年陸通舟跟她提出結婚，或許她也會答應。分手和離婚在現下這個時代，真的沒有區別。只是離婚屬于感情的破裂，而婚前性行為就是道德的問題了。只是周美儀從一開始就嫌棄她情商太低，怕以後生出來的孩子會遺傳到她。
她拒絕婚前性行為也沒有錯。
“很好，那我現在向你求婚……”
***
林君筱皺着眉，第一次望進了這個男人的眼底，那裏是淡笑而堅定的。
“你是說，你要和我結婚？”
“對，”安席塵輕松的笑了出來，“我也不喜歡談戀愛，覺得很浪費時間，閃婚對我來講，是個不錯的方式。”
林君筱心裏有些後悔，不應該跟他吐槽的徹底，現在反成了別人眼中的獵物。
安席塵看向一望無際的大海，沉冷的開口，“因為我的工作特殊，我的妻子必須是一個正直有道德底線的女人，而你剛好都符合……”
林君筱……
“你的工作？”
“對。”
“你不是做計算機網絡的嗎？”
“那太籠統了，我真正的職業是……黑客。”
林君筱……
“黑客？”她又不傻，當然知道黑客是做什麽的，她驚問，“你是專門竊取別人數據信息的嗎？”
“當然不是，”他果斷的搖搖頭，黑客這個概念比較廣泛，對于一個外行，他無從解釋的這麽清楚，只能簡單明了道，“黑客只是指某個人在電腦領域的技術很高超，有能力侵入別人的電腦盜取數據……但我所從事的工作恰恰相反，我是幫別人建立安全網絡體系，防止一些不法分子的入侵。”
林君筱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又一本正經的問他，“你沒有女朋友嗎？”
“從前有過，不過分手了……”他歪了下腦袋，實際上他是希望她馬上回答“好”或是“可以”，但明顯，他并沒有讓這個女人為他癡迷。她竟然還能用正常的邏輯去思考問題。
竟有些小小的失敗感。
“那天在你家裏的那個女人……”難道不是他女朋友嗎？
“她是我助理……你大可以放心，她是個同性戀，絕不會和我有什麽，倒是你，應該離她遠一些。”他幽默的回答她。
林君筱……
渾身打了個冷戰。
“可是我還是不能理解，你應該有很多人追才對，為什麽要選擇我？”她還比他大了兩歲。
安席塵深深的笑看着她，問，“學姐，看來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