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鬼之徒
裴潛剛剛飛臨荷花池,迎面就是一蓬箭雨鋪天蓋地地湧到,他身子急墜沉入池中,不等對面的箭手作出反應,左掌“啪”地拍擊池水,一股水箭在半空中爆裂開來,阻擋箭手視線。
他趁機躍出荷花池,拳打腳踢将四名箭手擊斃,左手奪過一張軍中專用的“天狼弩”回頭就射,幾名從回廊頂上躍落的侍衛不及閃躲,紛紛中箭掉進池塘裏。
縱身翻過一道圍牆,裴潛又回到了內宅,這時候的內宅已經炸開鍋,到處都是游走閃爍的火把燈籠,“捉刺客”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想了想,裴潛決定穿過內宅,從從花靈瑤相反的方向突圍,他第二次奔向那頭母老虎的小樓,引得樓前四名侍衛齊齊上前截殺。
裴潛尋思着人也殺了,再不放把火可不夠意思,劈手奪過一支火把丢進樓裏,吓得兩個丫鬟急忙沖進去救護自己的女主人。
沒等丫鬟們奔上二樓,四名侍衛盡皆倒地,裴潛拿起火把随手亂扔,身子不停往樓頂上躍去,不料人在半空,背後一陣密集的弩箭射到,原來鐘鼓樓上的幾位侍衛居高臨下,已經鎖定裴潛行蹤。
裴潛身子一彈一射,甩脫弩箭伸手搭住屋檐,就欲翻身而上,猛然靈臺警兆升起,一道人影奇快無比地從後追至,正是将軍府的侍衛長肖冠恒。
裴潛手抓房檐,屁股後撅用一個極其不雅的姿勢蹬出雙腿,肖冠恒也是金丹級的高手,反應神速拔刀疾劈,裴潛身子團起往後空翻,紫金匕首紮向肖冠恒小腹。
肖冠恒這點眼力也是有的,曉得裴潛手中的匕首鋒銳無比,絕非自己手中的“獸頭刀”可敵,急忙運刀斬向裴潛後脖頸迫其變招。
可裴潛偏不如對手的意,身形加速撞向肖冠恒懷裏,肖冠恒驟覺不妥,拼命往側旁躲閃。
下一瞬,紫金匕首紮入肖冠恒的左肋,裴潛的後腰上也捱了一刀。
好在裴潛那條也不知打從哪裏弄來的牛皮帶竟然是條假貨,硬是擋下了肖冠恒的獸頭刀劈斬,饒是如此,他的身子也吃不住刀上的勁力,往下沉落。
在裴潛急速下滑經過二樓窗戶時,就看見一只四個雲中雷加起來那麽大的鐵西瓜砸碎窗棂,打裏頭冒了出來,跟在這鐵西瓜後頭的,竟是那位柔骨美女。
想到剛剛讓裴潛莫名其妙地吃了豆腐,還壞了自己今夜與将軍府侍衛長肖冠恒閨房幽會的好事,柔骨美女不由得咬碎細牙,颀長的嬌軀随着一柄四百多斤重的擂鼓甕金錘,如同泰山壓頂般砸了下來。
搞錯沒,紙糊的吧?
裴潛仰着脖子呆呆地望着從天而降的巨錘,實在不敢相信這麽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居然會使用如此兇猛絕倫的重兵器,這簡直就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裴潛似若有憾,頭皮一陣陣地發涼,他可舍不得用紫金匕首往這美女的擂鼓甕金錘上撞,身形由豎轉橫撞入底樓。
穿出後門迎面又是一陣箭雨紛飛,裴潛身形受阻慢了下來,耳聽背後像是有一頭大象足音隆隆追了上來,想也不想豁出小命往門外就沖。
十多個侍衛剛要上前攔截,就聽那少女寒聲道:“我要親手殺了他!”
不意察覺對面的那些侍衛神情古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柔骨美女心中詫異,順着侍衛色迷迷的目光低頭一瞧,胭脂書寫在亵衣上的八個大字赫然入目,女子禁不住惱羞成怒,掄錘砸向裴潛。
裴潛見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的侍衛越來越多,已将這座院落圍住,心道:“老子再不走,有人可要做寡婦了。”
但是裴潛面前的柔骨美女将一柄幾百斤重的大鐵錘,舞得像繡花針一樣,圍着裴潛上下翻飛,而嬌軀卻化作渾不着力的柳絮般随着巨錘舞動,倒像是一條纏繞在錘柄上的火紅緞帶。
無奈下裴潛只好道:“美女,老子又不是你今晚要等的小白臉,何苦死纏爛打,不怕你的情哥哥吃醋麽?”
柔骨美女冷冷一笑道:“把你砸成肉泥,便不會有人吃醋了。”
這時候唐胤伯和秋千智連袂趕至,兩人站在樓頂上俯瞰戰況,卻不急于出手,唐胤伯目光閃爍,低低問道:“秋先生,你看這個蒙面人的身手像誰?”
秋千智望着裴潛沉吟須臾,回答道:“像是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的鬼。”
唐胤伯的眸光逐漸變得森冷,徐徐道:“他似乎有所保留,這是為什麽?”
沒等秋千智回答,裴潛終于逮住機會轉到少女身後,将她攔腰一抱仰面變音,怪笑道:“唐将軍,我只求財不傷人,令千金怎麽都值個三五萬兩銀子吧?”
見狀,唐胤伯低聲道:“秋先生,把府中的天狼弩全部調來,我要抓活的。”
秋千智領首,身影隐沒在樓頂後方,唐胤伯緩聲道:“閣下弄錯了,她是唐某的侄女兒,你想要錢,倒也好商量,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令師是誰?”
裴潛牢牢制住懷裏的粉豹,靈覺感應到上百的天狼弩手,正迅速向院子四周圍攏,顯然唐胤伯是故意拖延時間,好等院外布防妥當而已,更麻煩的是,這家夥已經看出自己的師承套路,當即嘿然道:“明知故問!”
唐胤伯的眉宇稍稍往上一擡,瞅了眼衣衫不整滿臉,化着胭脂水粉的少女,打心底裏升起一縷鄙夷,冷哼道:“他在哪裏?”
裴潛清晰地覺察到唐胤伯的神情變化,曉得自己手裏的這面肉盾并不怎麽管用,說不定唐将軍正想藉此機會大義滅親,甩了這燙手的肉包子呢。
“老子賠本送美女,誰撿誰得機不可失!”他心念陡轉,隔着面罩在柔骨美女的臉蛋上惡狠狠親了口,再将她的身軀往後飛抛道,随即抓起落在地上的擂鼓甕金錘淩空掄出,嗚嗚生風擲向正前方的院牆。
在裴潛身後的弩手惟恐誤傷柔骨美女,動作稍有遲疑,而正前方的弩手看到大鐵錘這麽兜頭蓋臉砸了過來,趕忙下意識地閃躲開去。
擂鼓甕金錘砸開圍牆,裴潛趁勢向東沖去,這時才聽到身後弓弩聲響起。
“抓活的!”唐胤伯面沉似水,身形如一羽巨隼從後撲襲裴潛。
可弩手以為将軍想要活口,便不敢再用箭射,裴潛趁機禦風疾馳,在黑夜裏拉出一道如煙似霧的殘影,反把唐胤伯越甩越遠。
眼看前方就是将軍府的外牆,牆頭上卻伫立着二十多名如狼似虎的侍衛,裴潛身子往上拉升,想從這些侍衛頭頂掠過,不料背後“砰”地一記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爆了。
心知要糟,裴潛全憑本能閃躲開去,猛感小腿肚子一股劇痛鑽心,一顆從火龍铳裏噴射出的鉛丸,已穿透擴體罡氣打入他的肉裏。
裴潛丹田真氣一洩往下急墜,二十餘名侍衛蜂擁而上,人人想生擒活捉立個頭功。
他強忍痛楚,從袖口裏取出一張得自報國寺雄遠方丈煉制的火靈符,真氣一吐引發符力,火靈符爆碎,釋放出近百個拳頭大小的血紅火球。
二十多個侍衛首當其沖,被這道名為“千江有火千江月”的火靈符轟得焦頭爛額,死傷過半,再也無力阻止裴潛越過外牆消逝在街對面的小巷裏。
唐胤伯沖着裴潛的背影又發出第二記火龍铳,鉛丸打在巷口的土牆上火星四濺。
這時他才落定在牆頭,情知已追不上裴潛,眸中掠過一縷怨毒失望之色,側臉對另一邊剛趕到的秋千智道:“你立即去段府走一趟,告訴他老夫人和鈴铛姑娘被劫的事。”
秋千智看着裴潛消失的巷口,緩緩颔首道:“他的腿上有傷。”
一瘸一拐摸到自家的院牆外,裴潛來不及處理傷口,提氣就準備往裏頭蹦,突然他身形急轉,左掌劈出,一道虛無飄渺的黑影無聲無息地欺近,面對裴潛劈來的掌刀,既不閃躲也不招架。
裴潛的左掌驀地凝定在距離那人鼻梁骨不到三寸的半空中,在微微停頓之後,他翻過左腕用巴掌往那人的面頰上輕輕摸了下,卻被對方一把刁住腕子往外掰轉。
裴潛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出聲,急忙施展傳音入密告饒道:“我是看你有沒有發燒。”
那人低哼聲松開了裴潛手腕,也是用傳音入密道:“夜闖将軍府,你好大的膽子。”
裴潛揉揉發紅的手腕,咬牙切齒道:“老子沒閑心跟你磨牙,還得趕緊回去裝睡。”
那人目視段府前門方向,淡淡道:“秋千智來得還真快,你的腿瞞得過他麽?”
“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腿疼!”裴潛拔身就往院子裏跳,猛地腿上一緊,又被那人拽了下來,他勃然怒道:“老鬼,你幹嘛拖老子後腿?而且是那條傷腿!”
老鬼,也就是裴潛的師父冷冷道:“如果你現在進去,秋千智就會見到兩個段憫。”
裴潛一愣,瞅着老鬼木無表情的臉龐道:“你別告訴我說,那死鬼借屍還魂了。”見老鬼沒理他,裴潛也只好忐忑不安地陪着坐下,問道:“你一路跟着老子?”
看着老鬼點頭,裴潛怒道:“那你瞧見老子捱槍子兒,也不出來幫忙?”
老鬼泰然自若道:“我為什麽要幫你?像你這種笨蛋,我看着就來氣。”
“笨蛋?”裴潛瞪圓眼睛怒視老鬼,“你有見過像老子這樣智勇雙全的笨蛋麽?”
“你今晚威風凜凜,在将軍府裏大殺四方,就算智勇雙全?”老鬼冷笑,那神氣就像裴潛欠足了他家的銀子似的,“幹我們這行,對女人動手動腳動什麽都行,就是不能動感情,那顆槍子兒,就是讓你長記性的。”
裴潛活像吞下了個大元寶,嘴硬道:“老子哪有動感情?不過是覺着含到嘴裏的肉,就這麽被人逼着硬生生吐出來太可惜。”
老鬼沒說話,漠然盯着,裴潛心裏一陣發虛,怏怏道:“難怪你沒老婆。”
老鬼猛然卡住裴潛的脖子,那架式就似要掐死人一般,裴潛大吃一驚,嘴巴呼哧呼哧發不出聲音,他就被老鬼這麽拎着越過外牆,如同閑庭散步般絲毫不顧忌府中的守衛,徑直進了自己的屋裏。
屋裏亮着燈,有個年輕人睡眼惺忪躺在床上,沖着進來的這對師徒眨眨眼。
老鬼松開裴潛,虛劈一掌滅了桌上的燈火,裴潛面色血紅手捂脖子,恨恨道:“老鬼,你——”
狠話才開頭,裴潛就忍不住咦了聲,死死盯着床上的那家夥。
裴潛欣喜地發現,從今往後自己可以省下買鏡子的錢了,不管是相貌還是神态,這人都和他假冒的段憫有九成九的酷似,只差小腿肚子上也捱一槍。
“他是誰?”裴潛隐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是不是老鬼喜新厭舊,要換徒弟了?
“段大人,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床上的家夥笑嘻嘻道:“你一走,我就躺這兒了,先是有個府裏的家夥跑進來報告說将軍府起火了;跟着又來了個老頭兒說什麽姨婆婆不見了,還色迷迷地盯着我大腿瞧,弄得老子怪不好意思的。”
“小杜?”裴潛驚愕道:“你不是跟鐵瘸子一塊兒離開泰陽府了麽?”
“我走了誰來替你擋災?”小杜舒服地擔起二郎腿,“可以算今晚的勞務費了麽?”
很快小杜發現,在和裴潛結算勞務費以前,他還有一件事必須做,現在,裴潛就趴在床上,将頭枕住他的大腿,讓老鬼替自己把那顆釘入骨頭的鉛丸挖出來。
小杜對類似工作頗有經驗,早早準備好了一條汗巾交在裴潛手裏道:“疼,就咬住它,千萬別出聲。”
裴潛面露悲壯之色,接過汗巾如獲珍寶緊握不放,老鬼按住了裴潛的傷腿,右手拿着一支又細又長的銀刀,慢慢地刀身在老鬼的真氣催運下變得通紅,冒出絲絲縷縷的輕煙,看得裴潛小腿肚子直打顫道:“你從前真做過郎中?”
“做過。”老鬼信誓旦旦道:“很多年前在鄉下當過三年多郎中,給很多牲口看過病。”
就在裴潛渾身發抖之際,銀刀精準地切入傷口。
“疼了就咬住汗巾,會舒服點兒。”小杜死死按住裴潛,低聲提醒道,忽然他的聲音低了下去,面容扭曲而痛楚,簡直比裴潛此刻的模樣還要誇張。
眨眼之間老鬼已從裴潛的腿肚子裏取出了一顆血淋淋的鉛丸,丢在了桌上。
“舒服多了……”裴潛出了口大氣,卻見小杜滿臉憤怒委屈地正瞪着他。
裴潛愣了愣,驀地意識到那條汗巾還好端端地捏在自己的手裏,那剛才他咬的是……
低下頭,裴潛看到的是小杜那條傷痕累累的大腿。
老鬼替裴潛敷上金創藥将傷口包紮好,又聽了他對今晚遭遇的彙報,說道:“以後小杜就跟着你,他明天會扮作一個段憫的老鄉來段府投親,往後你有什麽事,可以通過小杜跟我聯絡。”
裴潛聽了老大不爽,懶洋洋道:“不必了,天一亮老子就卷鋪蓋走人。”
老鬼道:“你的鋪蓋卷裏一定還裹着大把銀票和鈴铛姑娘吧?”
裴潛毫無愧色道:“那是老子用血汗掙來的,憑什麽不能一塊兒帶走?”
老鬼道:“三天後唐胤伯就要進剿雲中山,你是他欽點的軍情參贊……”
“慢——”裴潛飛快地把大手一揮,義憤填膺道:“晉王想殺我,你知道不?”
眼見老鬼點頭,裴潛咬着牙道:“唐胤伯要陰老子,你知道不?”跟着老鬼再點頭,裴潛出離憤怒了,拍床而起道:“那你還把老子往火坑裏踹?”
老鬼面不改色,慢條斯理道:“我幫你搞定鈴铛姑娘,要不明天就送她回家。”
裴潛一陣氣餒,這個老鬼簡直比他肚子裏養的蛔蟲更了解他,他不敢強嘴,不滿地嘟嚷道:“我是不想害了小杜,老子幹的可都是掉腦袋的活兒。”
“段大人放心,我最不怕的就是掉腦袋。”小杜非常自信地回答說:“相信不用多久,你就會發現咱倆才是最完美的搭檔。”
“最完美的搭檔——老子完了,你就美了。”裴潛眼珠一轉,道:“花靈瑤呢?”
老鬼避而不答,表情嚴肅地質問裴潛道:“我是你師父對不對?”
裴潛點點頭,眨巴眨巴眼睛像是說:“你能不能換點新鮮花樣?”
老鬼似乎讀懂了裴潛的想法,于是改弦易轍道:“你是我徒弟,對不對?”等着裴潛無語回話,就見老鬼痛心疾首道:“那你還跟我讨價還價?”
小杜笑嘻嘻道:“就是嘛,做徒弟的就該孝敬師父,俯首帖……”
話沒說完,人已被裴潛深惡痛絕地一腳踹到了床底下。
老鬼想了想,說道:“我有沒有跟你提起過,大魏皇室在逃亡海外前,曾經将一大批國庫珍寶分別埋藏在五個不同的地方,每一座寶庫都是價值連城。”
裴潛怦然心動,只見老鬼慢悠悠地豎起一根手指頭,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說道:“恰好我有其中一座寶庫的地圖和鑰匙。”
裴潛笑笑,再笑笑,然後拼命壓住聲音捧腹大笑,在床上前仰後合。
小杜從床底下爬起來,臉上泛起一絲憐憫之色道:“我早說了,不能告訴他寶庫的事情,瞧,這家夥樂極生悲,變成白癡了吧?”
“咚!”裴潛重重一個爆栗敲在小杜腦門上,冷笑道:“我要信他的鬼話才是白癡!”
小杜怒道:“不管你信不信都不準敲我腦殼,萬一打成白癡,五座寶庫都賠不起。”
老鬼不聲不響從懷裏掏出一卷微微泛黃的羊皮紙,小指上還勾了一把銅鑰匙。
“真的假的?”裴潛伸手就想搶過來做個鑒定。
老鬼手疾眼快收回懷裏,淡淡道:“如假包換,不信拉倒。”
裴潛望着老鬼鼓鼓囊囊的胸脯,眼珠子咕嚕嚕正轉兩圈反轉三圈,毅然決然道:“先把藏寶圖給老子,就算是預付給我的訂金。”
老鬼嗤之以鼻,裴潛寸步不讓道:“你一直教誨我,做人要有底線,現在我就告訴你,那圖便是老子的底線。”
小杜嘆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啊,我怎麽沒找個氣大財粗的師父呢?”
老鬼考慮了一小會兒,讓步道:“好,我可以先給你一部分的藏寶圖。”
羊皮紙卷從中一撕為二,裴潛二次伸手,老鬼淡然道:“別急!”
兩張藏寶圖重合疊起,二撕為四,然後老鬼比較了半天,終于找出撕得相對較小的那塊,遞給了眼巴巴等着的裴潛。
“你狠!”
兩人的底線就在瞬間被打了二五折,迫不及待地攤開藏寶圖,發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的全是寶庫內部的機關消息拆分破解方式,至于這批寶藏的具體位置仍是雲裏霧裏。
裴潛懊惱無比,說道:“老鬼,能不能換一張?”
老鬼哼道:“我要答應跟你換,才真是白癡。”
裴潛被老鬼識破心思,無計可施道:“咱們說好了,不管這仗打成什麽樣兒,老子只管把手頭上掌握的情報交給小杜,剩下的事你們自己解決。”
老鬼通情達理道:“當然,除了坑蒙拐騙我也實在想不出你還能幹什麽。”
“那也是你教的。”裴潛想起一事,臉上陽光燦爛道:“老鬼,寶庫不是有五座麽?”
老鬼不語,只是慢慢伸出五指,在面前翻來覆去地看個不停,像是在尋思這一巴掌到底該往什麽地方落才不算浪費。
裴潛不由自主往床裏頭縮了縮身子道:“其實有一座寶庫我就很知足了,人不能太貪,特別是貪得無厭,你說是不是?”話鋒一轉又問道:“老鬼,水中天呢?”
老鬼不置可否,說道:“天快亮了,我和小杜先離開。”
“慢着!”裴潛朝老鬼伸出了右手,義正詞嚴道:“我可以原諒你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但我不能原諒自己賣了半天命卻什麽東西都沒撈着,東西拿來——”
老鬼低頭看着裴潛的手掌,想了想似乎記起來什麽,很慷慨地從兜裏掏出一枚銅錢放在他的掌心裏,說道:“留着慢慢用,就當是我提前送的壓歲錢。”
裴潛眼睛裏往外噴火,恨恨道:“劍芒,我要劍芒!”
小杜伸手想拿,噴噴贊嘆道:“到底是有錢人,既然你不稀罕那就送給我吧?”
裴潛立馬将銅錢攥緊,惡狠狠道:“你敢搶老子的壓歲錢,小心老子拼命。”
老鬼淡淡道:“敢為一文錢拼命,到底是我教出來的徒弟。”
裴潛忽然低咦一聲,詫異地看了眼緊攥的手,然後擡起頭滿臉是笑地望向老鬼。
“明白過來了?”老鬼油然道:“這就是為什麽本門從來都是一線單傳的原因。”
“你把它給了我,自己怎麽辦?”裴潛話這麽說,但手裏卻攥得緊緊的,一點也不肯放松。
老鬼漫不經心道:“不用你擔心,我身上還有錢,足夠下半輩子花銷了。”
裴潛眼睛賊亮賊亮地望向老鬼的袖口,追問道:“還有多少?”
老鬼悠悠道:“那就要看你是怎麽孝敬我這個師父的了。”
裴潛一骨碌坐起身,搭上老鬼的肩膀道:“要不我叫人給您上街買酒?”
老鬼毫不領情,脫開裴潛亂摸亂捏的大手,站起身道:“泰陽府能有什麽好酒?”
“聽說城外的梅家酒莊還不錯。”裴潛锲而不舍道:“我給您買十壇。”
“天下最好喝的酒還是在宮裏。”老鬼道:“我想喝貢酒,你弄得到麽?”
裴潛怔了怔道:“你喝過宮裏的貢酒,那是多久前的事兒了?”
老鬼什麽也沒說,帶着小杜離開了,裴潛坐在床上沒動,他将右手在面前慢慢攤開,掌心裏有最後一抹紫色的暗芒沒入肌膚消失不見,那枚銅錢沒了。
他長吐了口氣倒頭睡下,剛剛合上雙目沒多久,如雷的鼾聲便從屋子傳出。
一清早,咚咚咚的敲門聲将他從夢中驚醒,裴潛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眸中有兩簇紫色的光芒迅速黯滅,他伸了個懶腰,沖外頭罵道:“大清早的,報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