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科室比較忙,古晚晴作為科室的骨幹,經常是忙前忙後的接診病人,替患者診治并且縫合傷口,整日裏穿梭于醫院的各個角落裏。
似乎是刻意般,古晚晴總是能在醫院走道裏瞧見沈晔霖的身影。
他站在門口往病房裏頭瞧着,卻也只是靜靜地站着,像是一尊雕塑一樣。
偶爾芳姐出來也會和芳姐說話。
“芳姐,奶奶怎麽樣了?”沈晔霖問。
芳姐說:“阿婆挺好的。這幾天胃口也變好了,嚷嚷着要喝一些鹹粥。”
“麻煩你多照應着點。”
“應該的。”芳姐笑的很燦爛,也不忘叮囑兩句:“阿婆情緒不太穩定,你還是別出現在她面前。”
在瑞茲醫院進行系統檢查後,接診的主任醫師就建議顧阿婆盡早進行手術,說是心髒方面的問題很大,老人家年紀又大了,拖延下去怕是很容易就出現別的無法控制的症狀。
這個醫生是古晚晴介紹的,瑞茲醫院的招牌,雖然人很嚴肅,但是對于病情方面,他還是很細致的,将全部的情況和手術後可能發現的後遺症都同沈晔霖清清楚楚的說了。
沈晔霖同意了手術。
而眼下已經是術後的第二天。
顧阿婆照舊平躺着倚靠在病床上,她的氣色挺好的,紅潤得很,就是頭上的頭發在這兩天發展的更加斑白了,一雙眼睛也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
兩片平癟的嘴巴上下動着,咀嚼着食物,粥從食道裏往下緩慢的滑動着,她問道:“小古呢?”
芳姐喂了一口粥,“古醫生在上班,她說下班了來。”
這幾日和古晚晴接觸,芳姐也慢慢喜歡上了這個姑娘,說話不多,待人處事也是冷冷的,可她私底下卻幫襯了很多,若不是古晚晴拖關系,顧阿婆的手術不可能如此快速的進行。
還有些時候,芳姐半夜睡着了,朦朦胧胧醒過來瞧見古晚晴正在給顧阿婆用濕棉簽潤嘴唇,或者是坐在椅子上給顧阿婆按摩,松弛松弛肌肉。
“那就行。”顧阿婆應答了一聲。
眼睛也沒往外頭瞧,她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沈晔霖肯定擱外頭等着呢,這孫子雖然走上了不歸路,可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很孝順的。
芳姐畢竟伺候顧阿婆很多年了,她瞧着阿婆的臉色和執意不肯面朝門口的身軀,大抵知道一些顧阿婆的心思,作為過來人,她忍不住想要開口勸說:“阿婆,小霖這幾日一直來看你,又不敢來見你,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矛盾,但是他畢竟是你的孫子,你哪能真的和他生氣......”
這話一出,顧阿婆的臉色頓時就耷拉了下來,眼睛瞅着芳姐,嘴巴也不動了,緊緊閉着。
“阿婆。”芳姐喊了聲。
顧阿婆已經轉過身去了。
“好,我不說了。你再喝點粥。”
“哼......”顧阿婆鼻腔裏哼哼出聲來,擡手緊了緊身軀上包裹着的被褥,将自己的背脊淺淺的埋了進去。
接診了一天的病人,古晚晴只覺得腰酸背痛,她扭動着脖子看着眼前的最後一位患者。
患者是個男性,姓名李豐豐,三十八歲,黑瘦型的。戴着工地上的黃色安全帽,樣貌和年紀不太符合,尤其是那雙手,不僅開裂還滿是褶皺,像是枯老的樹皮,還是最底下被撐爆開來的那種。
古晚晴瞧着李豐豐暴露在外頭的肢體上并沒有任何的傷痕,她收回目光,問道:“哪裏不舒服?”
李豐豐沒說話,是旁邊一個陪同來的男人開的口,聽口音應該是老鄉。他說:“腿被鋼筋紮到了,一開始沒太在意,今兒個他說疼,我給看了下傷口化膿了,還腫了。”說完話,老鄉将李豐豐的褲腿挽了起來,折至膝蓋處,然後眼巴巴地看着古晚晴。
古晚晴低頭看了一下,傷口已經很嚴重了,她又擡頭繼續看着李豐豐的面色,此人現在已經目光飄忽,似乎聚不了神:“是不是沒打破傷風?”
老鄉點頭:“恩。”
“先去拍個片。”古晚晴低頭開單子。順手在單子上寫了“加急”兩個字。
老鄉伸手去接單子,卻被李豐豐先一步擡手攔住了,李豐豐問:“多少錢?”說話聲音很小,裏頭夾雜着不太明顯的焦急和不安。
古晚晴停下手頭的筆,筆在手上轉動着,在受傷後第一時間不來打破傷風針而是選擇硬扛,此刻不着急詢問病情而是關心醫藥費用,她能感覺出來,李豐豐的家境很差。
這麽大的年紀,估摸着家裏是有子女的,而且是等待上學的子女,另外他操着一口鄉音很重的普通話,大多數是偏遠山區出來打工的人。
“你去收費窗口報我名字,醫院費打折。”古晚晴将病歷卡遞給後面的男人,“我叫古晚晴。”
“真的?”李豐豐顯然有些不相信。
古晚晴沒吭聲,恢複了原先的冷臉。
雙手環抱在胸前,眼睛盯着門外看,幾乎是死死盯着的,因為她瞧見沈晔霖站在門外,人正靠在欄杆上,沈晔霖并不在看她,目光是望向旁邊一個診室的。
那兒是顧阿婆的醫生。
“快走。”老鄉攙扶起李豐豐,将人架在胳膊上往門外拉扯,“醫生說的話還能有假。”
“我得問問清楚,馬上要開學了,家裏孩子還等着學費,我真的沒錢看病。”李豐豐有些嗚咽的嗓音,還帶着擤鼻子的鼻音。
“兄弟,是命要緊還是錢要緊。”
“娃要緊。”
老鄉責怪道:“你呀你呀。讓你婆娘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
“......”李豐豐不說話了,拖着腳步跟着旁側的老鄉往前走。
路過欄杆時,他被靠在欄杆上的男人撞擊了一下。
他用餘光瞥了一下,男人的瞳孔很黑,裏頭的光線像錐子般掃射出來,尖銳的很,讓人有些後怕。
李豐豐的身體明顯一顫,若不是老鄉攙着他的肩膀,險些沒站穩腳跟。
“怎麽了?”老鄉問。
李豐豐壓低聲音:“他往我口袋裏塞東西了。”
“什麽東西?”
“我也不知道。”
老鄉伸手往李豐豐口袋裏摸,厚厚的一疊,等掏出來後才發現是一沓紅色的鈔票。
老鄉與李豐豐面面相觑,停服幾秒後擡頭發現已經找不到男人的身影了。
“這世上還真的好人多。那古醫生是,這男人也是。”老鄉感嘆道。
大概五分鐘後,沈晔霖意外的坐在了古晚晴的門診室椅子上。
此刻的古晚晴正在接電話。電話聲音從雜質中傳播出來,是女人的聲音,沈晔霖聽不清楚裏頭說的什麽,卻能聽見古晚晴的回答。
古晚晴說:“多少錢,我微信轉給你。”
“他的所有費用都算我的。”
“沒事,我工資高啊。”
“......”
趁着這會,沈晔霖饒有興致地盯着古晚晴看。
她高挺的鼻梁在燈光下有着淩厲的線條美,嘴唇是薄薄的,在聽對方說話時喜歡微抿着唇。
她的五官配上冷冰冰的氣息,真的讓人有些失了魂。
怪不得孫乾總是說你長得漂亮。沈晔霖心裏嘀咕着。
這樣熾熱的目光,古晚晴想要忽視也很難做到,她挂斷了電話,看着沈晔霖:“你找我什麽事?”
“是你拉我進來的。”
沈晔霖給李豐豐錢的時候,古晚晴剛好出來透氣,也碰巧瞧見了,她若有所指的問:“你不是說你是壞人嗎?”
“随便你怎麽想。”沈晔霖站起身來,大抵是被識破了,他有些許的尴尬,“奶奶想見你。”
“我等會過去。”
沈晔霖站起身來:“好。”
這時,門診室的門被敲響了。
“咚......咚......”
同時伴随着男人的說話聲,很書生氣的聲音:“晚晴,我可以進來嗎?”
古晚晴聽得出來,這是王維濤的聲音。
她眼珠子咕嚕轉悠了一圈,随即拉住了準備往門口走的沈晔霖,拉的是他的手。
沈晔霖的手很粗糙,掌心中布滿了老繭,應該是常年端槍的緣故。
沈晔霖一愣,在反應過來後就立馬想要把手抽出來,奈何古晚晴的手臂力氣太大,而他的右手又被鉗制住,只好轉過身來瞪着古晚晴。
試圖想要靠自己的威嚴來逼退古晚晴。
“你撒手。”
“進來吧。”
這兩個聲音是同時進行的。
與聲音相配合的還有王維濤推開門的聲音。
王維濤一進屋子就看見古晚晴跌倒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她的面頰緋紅,男人的手與古晚晴的手拉扯在一起,還是十指相扣。
他氣不打一處來,上手去拉古晚晴的胳膊,順便沖着男人吼道:“你誰啊?耍流氓啊!”
“我男朋友。”古晚晴說。
“這就是你說的男朋友?”王維濤動作停了下來,推了推眼鏡打量着沈晔霖,“也不咋的?”
古晚晴內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嘴裏還是謙虛道:“是不咋的。可他活好。”
活好?
沈晔霖在聽到這兩個字時,明顯感覺身下一緊,他只好通過咽口水來緩解從體內冒騰出來的燥熱。
順便松開了古晚晴的身子,可古晚晴卻貼的更緊了,還伸手攀附上了沈晔霖的腰。
作者有話要說: 古晚晴:霖哥別怕,其實我是喜歡你的善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