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安妮的話剛說出口, 達倫便是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現在知道了。
這五個字, 很是清晰明了。安妮有過懷疑, 卻不曾确定。
達倫甚至奢望着, 安妮的未曾确定,是因為曾經對自己有所希冀。哪怕這個理由, 有着幾分的真實,都足夠讓他欣喜一陣了。
如今, 倒是什麽都說開了。
達倫自從認識安妮開始, 心底裏一直壓着的那一塊石頭,也算是挪開了。雖然,石頭下面所遮掩的,是更加不堪的傷口。
“你不怨恨我?”達倫問道。
安妮靠坐在桌案前,頭微微歪了幾分。頭上的發飾, 上面的一根穗子也跟着搖了幾搖。
達倫擡着頭, 看了安妮許久。才恍然般的低下了頭。
垂眸間, 就連安妮都沒能夠看清,他此刻眼中的種種情緒。
只不過, 安妮也不怎麽放在心上。她聳聳肩, 轉身回到了桌案後面。自顧自的拿起了筆,繼續在紙上随意畫着什麽。
達倫不走, 她也不說什麽。
就這樣,達倫也不知道在此處枯坐了多久。總歸,安妮手下的一幅畫,都快有了模樣。他才像是大夢初醒般的擡起頭, 深深的嘆了口氣。
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他們不會傷害你的。”達倫突然說道。
安妮手中的筆尖一頓,她并沒有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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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倫也毫不在意的模樣,只是看着女孩兒頭頂那個可愛的小發旋,繼續說道:“這是他們保證過的。”
他說得懇切。好像,這一句話對他來說有多麽重要似的。
安妮倒是漫不經心,甚至連頭都沒擡。只是筆尖的一頓,便又落在了紙上,在那個還未成形的畫上,又添了幾筆。
女孩兒一副毫無回應的模樣,讓達倫再怎樣也有些失落。他嘆了口氣,轉身便準備出門。
門還沒來得及推開,便先行進來了個人。
來人像是也有些驚訝,沒有想到達倫會在這裏待到現在。
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很是平靜的打着招呼:“達倫先生。”
達倫點了點頭,權作回應。
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來人手中的包上。
“怎麽了?”安妮擡起頭,看着那人手裏的刀,“我以為你們會來得早一些。”
她的目光,像是漫不經心的在來人的頭頂滑過。
那一串數字,和他的年歲也太不相近。更遑論,那減少的速度,遠超正常。
安妮心下了然,面上卻絲毫不顯。明顯這樣一個,壞事做慣了的人,實際上也沒什麽好說的。
來人卻是笑了笑,兀自站在安妮面前。笑着伸出一只手來,手掌朝上,靜靜的等待。
達倫眼睜睜的看着,安妮二話不說,将自己的手腕放在了那人的手掌心上。仿佛毫不在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便又轉開來了。
那一眼,仿佛是在嗤笑他。
“這就是你所說的,他們不會傷害我。達倫……”
達倫再按捺不住,他上前兩步将那人手中的刀奪了下來。
“達倫先生?”來人有些疑惑,“你這是什麽意思?”
達倫拼着一腔沖動,上前奪了刀。卻又不知道自己之後該做些什麽,一時間有些愣怔的站在原地。
安妮眉眼帶笑,連手都沒有收回去。只是用另一只手,撐在桌案上,要笑不笑的看着達倫。仿佛,在期待着他下一步會是多麽有趣似的。
達倫愣怔了好一會兒,才将刀重新放下。
“沒事。”他說道。
來人看着達倫頭也不回的出門,那副疾步的模樣,好像後面有什麽東西在追趕一樣。好不狼狽的模樣,讓人看着,也覺得幾分好笑。
“還不弄?”安妮舉着手,心下有些不耐,“這樣等着,挺累的。”
女孩兒的目光落在桌案的刀上,那模樣,簡直就是準備下一刻自己動手。說不定,還幹脆一些。
來人有些興味的看着安妮,他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
“你不怕嗎?”他問道。
安妮擡眼,看着他。眼中笑意盈盈:“我說怕,難道有用嗎?”
還真沒用。
來人漫不經心的聳聳肩,不由得在心底裏稱贊一聲。鮮少見到,看東西這樣透徹的人。就算只是交談一二,也是挺讓人舒心的。
彼此都明白,也不需要廢話。都能夠節省時間,不是嗎?
他笑了笑,兀自拿起了刀。
很快,一小碗血便收集好了。那人取好了,便準備早早端着出去。
“等等。”安妮突然開口道。
那人停了腳步,轉身看着安妮,眼底裏倒是沒有什麽不耐。說到底,這幾分多出來的耐心,也不過是因為安妮的特殊而已。要知道,她可比以往他接觸的,要痛快許多。
“怎麽了?”他問道。
安妮笑了笑,兀自捂住了自己已經包紮好的傷口:“提前告訴我一聲,還需要什麽呗?我也好提前補一補。”
男人笑了,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小碗上:“這,我還真說不準。左右,你什麽都多補一補就行了。”
話說得極為周全,安妮也從其中得不到什麽信息。
她像是幾分失望的模樣,滿不在意的聳聳肩。連送,都沒有要送的意思。
只是低下頭來,兀自準備接着作畫。
男人看着安妮的模樣,不由得覺得幾分好笑。他挑眉看着她,半晌才轉身出去了。
“有意思。”他自言自語道。
……
安妮的突然失蹤,本應當在貝克街鬧出點兒什麽的。
不說是血雨腥風,只是福爾摩斯先生,也足夠讓貝克街上多些波瀾。
但是,意料之外的,這幾天看着,倒也平靜得不行。
這其中,大多都是源于麥考夫的一次拜訪。
福爾摩斯坐在自己的屋裏,手中仿佛無意識的,在把玩着兩枚硬幣。
這屋子,曾經是他的。後來有一陣子,住的是他的女孩兒。當然,現在他也只是搬了被褥下來,現在這一處休息。
這裏的氣息,有助于他平靜心神。
這是福爾摩斯,告訴哈德森太太的事情。
小麗貝卡這次受驚不少,卻在醫院陪了哈德森太太兩天後,就好上了不少。雖然晚上偶爾還會做些噩夢,但平日裏看着,也同之前沒有太大的分別了。
哈德森太太還帶着紗布,卻也回了貝克街。
她蹲着身,輕輕揉了揉麗貝卡的小腦袋:“別擔心,你的安妮姐姐會回來的。”
小麗貝卡睜着一雙大眼睛,極為認真的看着哈德森太太:“真的嗎?”
哈德森太太看了看福爾摩斯緊閉的屋門,兀自嘆了口氣。轉過頭來,對着小麗貝卡說話倒是十分的溫聲細語:“當然。”
有福爾摩斯在,哈德森太太相信,安妮會很快回來的。
再說,那個姑娘并不傻。不是嗎?
哈德森太太微微抿了抿唇,卻在小麗貝卡的注視下,将滿心的愁緒都掩了下去。
她笑着揉揉麗貝卡:“餓不餓?我給你煮奶喝……”
麗貝卡點了點小腦袋,極為乖巧的跟在哈德森太太身後。小手被牽着,就去了她的小屋裏。
門外的波瀾,福爾摩斯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的手裏,兀自還摩挲着那兩枚硬幣。本來,應該是有三枚的。可是,就連福爾摩斯的記憶,都沒能夠找到那剩下一枚的位置。
想必,是那個女孩兒個偷偷拿走的吧?
福爾摩斯想着,眼底裏不自禁的露出幾分笑意來。安妮總是這樣調皮的,卻又是很聰明的。就連他,都沒意識到那三枚硬幣的藏身之處,是如何被安妮發現的。
這三個硬幣,說起來,還是最初的時候,安妮給他的。
福爾摩斯抿唇:“麥考夫,究竟是什麽時候和你達成的合作?”
他的眉頭輕輕蹙起來了幾分,顯然對這一點極為在意。
天知道,在他一轉身,發現安妮驟然失蹤的時候,心底裏一瞬間透露出來的惶恐不安。如不是懷裏還抱着那個麗貝卡,恐怕他都準備一口氣跑回對方的老巢裏。
大不了,和安妮一起被抓。就他的能力,想必很快就能夠跑出來的。
福爾摩斯有這個自信。
可是,在回身的路上,不多時便被麥考夫的人發現。
或者說,是麥考夫本人。
“你怎麽回來?”福爾摩斯問道。
荒蕪的廢舊工廠間,麥考夫帶着幾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的樣子。面上,卻滿是嚴肅。
“夏利,不要鬧了。”
福爾摩斯第一次,對着麥考夫發那樣大的火。這是讓麥考夫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你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攔着我。”福爾摩斯說道。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可麥考夫可以聽出來,這其中的威脅意思。
但是,他仍舊是出手攔下了福爾摩斯。
幾個拳頭,當然攔不住他。
真正讓福爾摩斯放棄的,是麥考夫轉述的一句話。
“夏利,這是安妮的意思。她想要知道,究竟是誰,派了達倫來,監視了她這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