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福爾摩斯擡頭, 看着她。半晌, 才默默點頭。
“可是, 這一小塊, 到底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值得,讓莫裏亞蒂專門将這一部分交給我們?”這是福爾摩斯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兩人對視一眼, 都極為無奈的看着桌上的油畫。
只是半個月前,誰能夠想到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波圖利爾油畫失竊, 會一口氣引出來這麽多的事情呢?
“麥考夫, 這回絕對欠了我們一個大人情。”安妮抿唇,極為認真的說道。
振振有詞的模樣,面容姣好的臉上滿是認真。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生怕自己的意思不夠嚴肅似的。
福爾摩斯看着這樣的安妮,也不由得莞爾了幾分。
他伸出手, 輕輕揉了揉安妮的頭發:“對。”
福爾摩斯的聲音極為溫柔:“他欠了一個大人情。”
安妮看向他, 眼底裏幾分澄澈幾分無奈。她的手指, 在這油畫周圍的桌案上,一點一點的。輕輕敲着桌面, 發出極為輕微的聲音。
一下, 一下。
“所以,我們怎麽辦?”安妮問道。
福爾摩斯正準備開口, 忽然神色一肅。站起身來,便直直的往樓梯處跑過去。
安妮不明所以,卻也跟在福爾摩斯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還沒有到樓梯轉頭的地方, 便已經聽到了一層的叫喊聲。
“是麗貝卡的哭聲!”安妮第一時間分辨出來,對着前面的福爾摩斯說道。
兩人都是神色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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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福爾摩斯還沒有來得及轉過頭去,眼前便是一陣強光。
乍然出現的光亮,足以讓人短暫的失明。
福爾摩斯反應迅速的緊閉眼睛,并回過頭去護住自己和安妮。強光只是閃了一瞬,等兩人再能夠看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已經沒了蹤影。
安妮有些跌跌撞撞的往下跑,沒有去理會那群迅速撤退了的人。疾步來到哈德森太太的房間,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哈德森太太每日裏,都會細細鎖好自己的門。
安妮是知道這一點的,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門推開的軌跡一頓,就像是碰觸到了什麽。
安妮心跳,仿佛停了一瞬。
她從門開的縫裏,蹭了進去。只是目光落在地上的時候,便忍不住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哈德森太太倒在地上。
頭頂的數字,比起晚上見到的時候,少了很大的一部分。
安妮的眼裏,漸漸盈滿了淚水。
她蹲下來,将自己的衣服脫下,作了個簡易的包紮。看看裹住了哈德森太太頭頂的血流,看着那布漸漸被血跡染透。安妮的眼中,越發的冷。
在哈德森太太的房間內,一處窗戶的破碎下,地上全是散落的玻璃碎渣。上面,還能夠看到一二的血跡。
安妮眼中含淚,卻是面無表情。
她一步步來到破碎的窗戶外,手穩得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細細将這一處,帶着血跡的玻璃裝在袋子裏收好,并複刻下對方疏忽間留下的腳印。
“追上了嗎?”安妮突然開口問道。
福爾摩斯氣喘籲籲,來到哈德森太太的房間。他将哈德森太太抗在肩頭:“沒有。”
當務之急,是帶着哈德森太太醫治。
醫院外,華生的朋友正在裏面努力的處理。華生也跟在裏面,方便随時照應。
安妮和福爾摩斯,留在房外。靜靜的坐着。
半晌的沉默後,安妮眯了眯眼睛:“對方帶走了麗貝卡。”
福爾摩斯點頭:“麗貝卡的小床上,是不是留了東西?”
安妮點頭。
她看了看周圍的人流,湊近了福爾摩斯。在他耳側輕聲說道:“他們,讓我們用那副油畫來換。”
這是威脅。
正如福爾摩斯推測的,這一份油畫絕對不一般。或者說,這份并不起眼的角落,才是波圖利爾失竊油畫的重要之處。
他有些煩悶的皺起眉頭,雙手緊握成拳。
“我們到現在,也難以破解。為什麽,這一份油畫這麽重要。”安妮說道。
值得,莫裏亞蒂一招禍水東引。
更引來,對方不管不顧的直接出手。
安妮和福爾摩斯都明白,這裏面的問題,恐怕并不簡單。
“麗貝卡……”福爾摩斯試探着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害怕會驚擾到安妮一般。福爾摩斯明白,麗貝卡之于安妮的意義。
如果不是她的重要,安妮不會在麗貝卡發病的第一時間,就幹脆利落的将小女孩兒收養。在這個時代,一個未婚女人的收養,可想而知會是多麽艱難。
福爾摩斯看着安妮,眼神裏帶上了幾分他自己都難以理解的疼惜。
“他們不會對那個小女孩兒下手的。”安妮很是沉着,聲音平穩。
她轉過頭來,迎着福爾摩斯的目光,極為沉靜。
就算是福爾摩斯,都沒有在她的表情中,看到絲毫的破綻。
就像是在最為可怕的慌亂下,身體反而冷靜得超乎想象。安妮的心裏,仿佛有着兩個完全不同的自己。
仿佛,此時此刻,安妮就像是靈魂飄在天上,泣淚如訴的看着站在地上的人,滿面平靜的樣子。
就像是,已經被完全劈開。成為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般。
福爾摩斯看着女孩兒,極輕極輕的嘆了口氣。手,慢慢攬在安妮的背後。讓這個內心深處已經泣不成聲的姑娘,靠在自己的懷裏。
溫暖的胸膛,靜靜的心跳聲在安妮的耳側。
撲通,撲通。
平穩的聲音,讓安妮漸漸閉上了眼睛。
“等哈德森太太出來,告訴我。”安妮說道。
福爾摩斯點了點頭,手在安妮的背後輕輕拍了拍。如同,是在哄着小孩兒睡覺一樣。
“休息吧。”福爾摩斯說道,“我會叫醒你的。”
安妮閉上的眼睛,輕輕動了動。
滿目的黑暗,讓她的心更加靜了幾分。
過去,這一段日子的跌宕起伏,在安妮眼前一一流連。
莫裏亞蒂,波圖利爾,塞恩姆特……這些名字,都在安妮的腦海裏,一一念叨着。
這些聽起來,往常認為毫無關聯的事情,卻在這一陣子裏,交疊的出現在安妮的生活中來。
哪怕是在休憩中,安妮的眉頭也沒有完全放松。
福爾摩斯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手在安妮的背後輕輕的拍着。他的目光落在安妮的眉間,那微微蹙眉的紋路,讓福爾摩斯心裏不由得發堵。
小麗貝卡的可愛,哪怕是厭惡小孩子的福爾摩斯,也是難以克制的喜歡上這個小孩。
月光,并算不上明朗。卻也透過窗戶,淺淺的落在兩人身上。
在他們的不遠處,是忙碌的手術室。裏面,人人都是一臉的謹慎認真。手下,穩得出奇。
哈德森太太流血的傷口,被漸漸處理好。血液,也漸漸的止住。
“夏洛克!”華生第一時間跑了出去,想要将這個消息告訴外面的兩個人。
卻在看到他們的時候,立刻安靜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福爾摩斯看了眼他。輕輕搖頭,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安靜。
“怎麽了?”福爾摩斯輕聲問道。
華生看了眼熟睡的安妮,眨了眨眼睛。湊過去,在福爾摩斯耳旁小聲說道:“哈德森太太已經沒事了。她只是被劃傷了一點。之所以暈過去,我們懷疑是被吓到的。”
福爾摩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于是,下一刻,華生就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福爾摩斯,超乎尋常的溫柔。以一種華生從未想象過,能夠出現在福爾摩斯身上的姿态,無比柔和的樣子。
福爾摩斯輕輕的拍了拍安妮的後背,湊在女孩兒的耳旁,輕聲說道:“安妮,安妮。”
只是看到了安妮眼眸微動,便停下了聲音。靜靜的等着她自己醒過來,絲毫沒有準備再吵鬧到她的意思。
華生:第一次看到這樣叫人的……
能夠做到,有如自然醒來的效果。也就福爾摩斯能夠做到了。華生在安妮的身上,第一次看到福爾摩斯的柔情。
如果他願意,偵探先生完全能夠成為世間最好的情人。
過了不多會兒,安妮便睜開了眼睛。
“哈德森太太?”她問道,眼裏帶着緊張。
福爾摩斯安撫般的笑了笑,輕輕搖頭:“別擔心。她沒事,傷口已經止血了。”
安妮抿唇,仍舊有幾分難掩忐忑:“讓華生他們再好好檢查一下。能夠突然暈倒,應該不是小事。”
主要讓她擔心的是,哈德森太太頭頂那一瞬減少的時間。
“你,想到了什麽?”福爾摩斯問道。
安妮看向他,眼中帶着幾分緊張:“我擔心,莫裏亞蒂給的這一份油畫,才是波圖利爾失竊的真正原因。這個島嶼,應該很有故事。”
哈德森太太已經被處理好了傷口,卻因為受驚過度,人仍舊有些昏昏沉沉的。
“我看着她,你們放心吧。”華生說道。
福爾摩斯看了眼他,并沒有說話。只是垂眸間輕輕抿上的唇,将他的心思印刻出來。
他攬着安妮的手,不自覺的輕輕攥緊。
華生嘆了口氣,将手擡起,極為緩慢的放在了福爾摩斯的肩膀上。重重的按了一下,頓了頓,才捏了捏。
“走吧。”華生笑着,頭極輕的點了點。
福爾摩斯咽了下口水,才沖着華生說道:“一切小心,記得也把瑪麗帶過來。她一個人的話,并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