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妮整理好了衣服之後, 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再陷在軟乎乎的座椅裏, 別提讓人如何享受了。
福爾摩斯看着坐在自己座位裏的安妮, 唇角揚起了幾分, 眼中也不由得帶上了些許笑意。
麥考夫站在一旁看了看,自覺自己再站在這裏十分無聊, 左右事情已經吩咐好了。他沖着福爾摩斯打了個招呼,便轉身越過了華生出了門。
華生側身, 讓過了麥考夫的道路。
他轉身看了看被關上的大門, 好笑的開口道:“麥考夫是不是這兩天又長胖了?我感覺剛剛路過的時候,甚至被他擠了一下。”
安妮抿唇,帶着些許好笑的意味,沒有說話。
福爾摩斯倒是叼起了自己的煙鬥,沖着華生贊賞的點頭:“顯而易見, 華生你的觀察力提高了少許。”
他吹出一口氣來, 帶着淺淡的煙氣。
華生走過來, 拿起了一杯哈德森太太泡好的紅茶,喝了一口。
福爾摩斯道:“實際上, 他距離上回我們見面, 胖了一又二分之一磅,應該是最近發現了更加有趣的蛋糕味道造成的。興許, 是和你今天中午失敗的午餐,甜點相同。都是香橙味道的……”
華生一口紅茶差點兒被嗆在喉嚨裏,他咳嗽了兩下,才算是緩了過來。
他有點兒窘迫的看了眼一旁的安妮, 她默不作聲的坐在原處,手裏捧着一本書,就像是都沒有聽到一樣。
福爾摩斯轉過頭來:“華生,你為什麽臉上有些紅?”
華生覺得,這天兒再這樣可就實在聊不下去了。他趕忙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警告福爾摩斯。
“不要總談論我和愛麗絲的事情。”他說道。
福爾摩斯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哦,是愛麗絲啊……我一直以為你會先選擇自己的另一個助手艾比的,是什麽讓你放棄了那個紅發女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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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生一口氣梗在喉頭,簡直是上不去下不來,難受得不行。
他知道自己是說不過福爾摩斯的,幹脆拿着紅茶坐在一旁,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安安靜靜的,就像是聽不到福爾摩斯的聲音一樣。
安妮的唇角敲了敲,卻又自己努力的壓下。忍笑得肚子疼,嘴唇抿得死緊。
福爾摩斯清了清嗓子,決定先行放過這樣的話題,要言歸正傳。不然,如果真是把華生得罪死了,未來的早餐可就沒有人幫他放水了。
畢竟,哈德森太太可完全沒有同意,用那兩條鹹魚來彌補牆上的彈孔。估計,他還是要準備三人的早餐。
“我想,也許我們需要去一趟那個熟悉的廣場。”福爾摩斯雙手合十,放在自己的唇前,語氣溫和。
華生喝茶的動作一頓,有些沒有想到福爾摩斯竟然這樣簡單的就放過了這個話題。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不過到底是好事,也就沒有深究。
安妮轉過頭來,面帶疑惑:“你準備從那個流浪漢身上開始?”
“是的。”福爾摩斯點頭。
他轉身拿起了安妮曾經畫過的卷軸,在地上鋪展開來。随手拿起自己的小提琴,輕輕彈撥了兩下。才用琴弓指着地圖上的一處。
福爾摩斯道:“很明顯,這位流浪漢在這個時刻被滅口。時機簡直巧妙得令人稱贊,如果不從他口裏挖出點兒什麽東西來,會讓人如何的遺憾啊……”
華生抿了抿唇,還是決定開口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
“可是,我們見過他的屍體了。還能有什麽新的線索?”
福爾摩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遺憾,沖着華生搖了搖頭。極為誇張的嘆了口氣:“親愛的華生,你怎麽能夠忘記……”
“有的時候,正是不再說話的人,偏偏可以給我們更多的信息呢!”
前往流浪漢最後逝去的街角,福爾摩斯本來是不想要安妮出面的。畢竟,雖然沒有搞懂為什麽流浪漢會跟随安妮的路線行走,但是,這裏面一定有着故事是毋庸置疑的。
讓安妮再次插手這件事情,是福爾摩斯十分不情願的。
“你并不應當來的。”福爾摩斯坐在車上,兀自還有些生悶氣。
華生被夾在兩人中間坐着,一本正經的安安靜靜。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生怕被兩邊殃及池魚。
安妮倒是覺得,這樣微微抿唇眼睛微紅的偵探先生異常有趣。她不自覺的笑了笑,語氣放柔:“可是,我也想要幫一幫你呀。這件事情,既然和我有關,加上我一個,有可能會處理得更加順利呢?”
福爾摩斯鼻子裏惡狠狠的出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看着窗外。一副,并不想要理論的模樣。
安妮見狀,也就笑了笑,沒在福爾摩斯氣頭上再說什麽。
等了半天,也沒聽到安妮接下來的聲音。福爾摩斯偷偷的正了頭,用餘光看了眼華生那邊的安妮。
餘光的注意力有限,也就将将能看到安妮嘴邊的笑容。剩下的,幾乎都被華生的鼻子給擋住了。
福爾摩斯有些惡狠狠的“哼”了一聲,全面宣示自己的不滿。
被這種怒氣直面的華生心中一抖,沉下心來好好安慰自己。沒事的,你都沒有說話。夏洛克沒有對你生氣。
全然不知道,有的時候,安靜也是不夠的。
畢竟,人在河邊走,鍋從天上來。
所幸,車很快便停下了。那個街角就在不遠處的拐彎處,一行人也就下了車。
華生道:“安妮,你要小心一些,這種地方很容易就被刮蹭一兩下的。”
被兩個人輪流囑咐的安妮笑了笑,算是承了華生的一腔好意。
福爾摩斯看了眼他們兩個,沒有說話。只是大步向前,将自己的大衣後擺走出了十分潇灑的弧度,向着不遠處的街角走去。
華生愣了愣,沒有說話。卻還是蠻有紳士風度的護着安妮走過去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夏洛克在生氣是為什麽?摸不着頭腦的華生,言語上分外小心。更是注意護着安妮,畢竟這個女人可被夏洛克看在眼裏了,華生也就自覺将保護安妮的事情給放在了心上。
街角的位置,在夜晚最大的特點就是隐蔽。
當時,若非安妮可以看到人頭頂的數字。不是福爾摩斯本就追着流浪漢的腳步而來,恐怕都難以第一時間發現這人的倒下。
對方在射出那根毒針的時候,必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就是因為這個地方的隐蔽,對方才可以在毒針裏的毒素進入流浪漢的身體後,再上前把毒針□□。”福爾摩斯說道。
他看了眼華生,不着痕跡的盯了盯華生為安妮擋去人流的手。
“專業性的意見,毒素的話,大概需要多久能夠讓人失去防抗能力?”
華生蹙眉,仔細想了想。
“就我所知,較為常用的程度,應當不到兩分鐘,人就完全沒有了行動能力。”華生回答道。
福爾摩斯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當初他所注意到的劃痕。
“所以,我在流浪漢指甲裏看到的泥土。”福爾摩斯說道,“和牆壁上的劃痕相對應,證明,他曾經在那裏有過一段掙紮。”
華生搖了搖頭:“夏洛克,我當初看過的,對方并沒有痛苦的肌肉僵直……”
“除非……”
福爾摩斯和華生都看了過來,等着安妮接下來的話。
安妮抿唇,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毒素裏摻雜了鎮定和麻醉作用?”
福爾摩斯看了看腳下的位置,目測着此處和那幾道劃痕的距離。
“流浪漢躺下的位置,和他所謂掙紮的地方,有超過五米的距離。而他當初并沒有,十分明顯的衣物皺褶。受到毒素影響的話,這幾米走過來,應當褲腳會有所變化。”
安妮蹙眉:“有沒有可能,對方并不是射出的毒針?”
“近距離紮上去的!”福爾摩斯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固有模式被破除之後,一切就變得不能更加明顯。
偵探先生閉上了眼睛,腦海中的線索化為曾經的片段。
打鬥,掙紮。突兀的麻醉和毒素,最後轟然倒下。
一切都連上了。
華生顯然也沒有想到,按照他們平日裏的經驗,看到那樣的針眼,一般都習慣性的認為是遠距離射出。
福爾摩斯點頭,顯然已經贊同了安妮的推測。
他無聲的和華生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的決定将這個初級錯誤事情隐瞞起來。
一不小心就會丢面子丢大了……
福爾摩斯道:“所以,下一步便是,什麽樣的人會為了滅口雇傭這樣專業的殺手。這個人是誰?”
安妮點頭,接道:“還有,流浪漢死前究竟知道了什麽?”
……
三人商議過後,準備去流浪漢經常打秋風的店鋪看一看。
“安妮,那處比較亂……”華生欲言又止,眼神飄忽的在安妮臉龐上來回。
福爾摩斯正走在兩人前面,聽到這樣的話,轉過頭來一把拉住安妮。将她拉得離華生遠了一些,生怕安妮被華生給帶傻了一樣。
“你要知道,安妮二十年裏,有近乎一半都是自己闖蕩的。”福爾摩斯蹙眉,“你不要總這樣低估她。”
福爾摩斯壓低了聲音,在華生耳旁說道。
安妮站在兩人前面,面帶微笑的看着華生。仿佛并不知道福爾摩斯的話語一般,仍舊平靜的招呼道:“走嗎?”
華生張了張嘴,但卻被福爾摩斯在後背拍了一下。心底裏微微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就算福爾摩斯那樣說,他仍舊不能夠放下對安妮的擔憂。
福爾摩斯搞定了華生,沖着安妮點頭:“走吧。”
流浪漢打秋風的地方,是一處并不正規的酒館。這裏白天上,倒是安靜十分。只有依稀幾個人在裏面,嘴裏叼着煙鬥,在房間裏吞雲吐霧。腳旁邊,還放着一排空了的酒瓶。
這還只是白天,要是晚上,恐怕就是人煙的喧鬧聲,就足夠讓裏面的人頭暈目眩。仿佛已經喝了好幾瓶酒的感覺。
臨進去前,華生還是忍不住的拉住了安妮,臉上帶着擔憂:“安妮,你進去之後,如果覺得不适應,随時跟我和夏洛克說。”
安妮歪了歪頭,極為乖巧的點頭,并沒有直接去反駁華生的關心。
福爾摩斯推開門之後,裏面的幾個人不約而同看了過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皺起眉頭,放下了手中半空的酒瓶。站起身來,看着門口的三人。
“老約翰在嗎?”福爾摩斯說道。
幾個喝酒的人互相看了看,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一樣。領頭的男人,嗤笑了幾聲。仰頭把剩下的酒一口幹淨,直接把酒瓶子摔碎在地上。
破裂的玻璃,發出尖銳的聲響來。可謂氣勢十足,男人一步步走了過來。
福爾摩斯并不矮,但是在男人的映襯下,卻還是低了幾分。
男人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他慢騰騰的把福爾摩斯頭頂的帽子摘了下來,十分不屑的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土。一個反手,戴在了自己腦袋上。
他湊近了福爾摩斯,像是在開玩笑一樣:“我就是老約翰……”
福爾摩斯絲毫沒有在意男人的調笑,他繼續喊話道:“老約翰,你前些日子在尋找的那個姑娘,我知道她的位置。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男人挑眉,像是覺得有趣一樣。繞過了福爾摩斯,向着安妮這邊走過來。
華生上前一步,準備把安妮擋在自己身後。卻被安妮悄聲拉住了衣袖,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男人湊過來,像是極為享受一般的看着安妮姣好的面容,笑着開口,露出他的黃牙:“你多大了?”
華生面露擔憂,看着安妮的樣子,就像是下一刻便可以拳頭招呼到男人的臉上。
安妮莞爾一笑:“二十一。”
男人點頭,像是極為滿意這個結果。正擡起手來,準備做些什麽。就感到手腕一痛,眼前一花。還什麽都沒有反應過來,下一刻就已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手腕被翻着按在了脖子後面,背後還被壓着。
安妮笑着,看着被自己擒在地上的男人。抿了抿唇,像是極為漫不經心的樣子。
語氣溫柔,開口問道:“不過,你問這個幹什麽?”
男人疼得話都說不清楚,他“嘶”了一聲,才在安妮更加用力的疼痛下,連忙開口。
“沒什麽,沒什麽!”他恨不得抽一巴掌剛才的自己。
這是一下子,踢到了鐵板上啊!
那邊的幾個男人,看到安妮的這一手,臉色也都變得不好。其中一人被推着上前了一步,有些緊張的開口問道:“您,這是需要什麽?”
安妮看了眼福爾摩斯:“找老約翰!”
安妮沖福爾摩斯點了下頭,後者會意,放大了自己的聲音:“老約翰,那個女人明天就會乘着輪船出去了。”
後面,一處小門被推開來。從中慢騰騰的走出個五十出頭的老人,談不上白發蒼蒼,但絕對也已經是花白的頭發。
安妮倒是有點兒意外,她一直以為老約翰,只是個有些消息來源的中年人。
老約翰走了過來,兀自從桌上拿了瓶酒擰開。
給自己灌了很大一口,才慢騰騰的沖着福爾摩斯一行人走過來。
“福爾摩斯……你又來我這裏了。”老約翰說道。
他說完,像是第一次看到被安妮擒住的男人,竟然是他這裏來買酒的人一樣。臉上露出誇張的驚訝來,嘴裏念叨着:“這是發生什麽了?”
福爾摩斯看了眼安妮,向着她這邊走了過來。
安妮會意的松開了手。男人一得到自由,立馬逃命似的跑開了老遠。也不敢直接出去,正門被福爾摩斯他們給擋住了。
就膽小的所在店裏的角落裏,安靜得很。
老約翰沖着福爾摩斯作了個“請”的姿勢,讓他坐下慢慢說。
華生還有點兒沉浸在安妮的那一手裏,顯然他完全沒有想到。面容看上去那樣乖巧可愛的安妮,竟然有着這樣迅速的反應和手底下說一不二的幹脆。
他不自覺地跟在安妮身後,坐在了福爾摩斯的另一邊。
眼睜睜看着華生搶走了安妮身旁位置的福爾摩斯,心底裏幾分不爽。他看了眼一旁等待談話的老約翰,決定先把這件事情放在一邊。
老約翰開門見山:“你說,女孩兒什麽時候走,去哪兒?”
福爾摩斯笑道:“前些天,有個流浪漢來你這裏喝酒。發生了什麽?”
“他沒帶錢,喝多了。”老約翰說了一半,停頓了下來,沖着福爾摩斯笑了笑,“該你了。”
福爾摩斯道:“明天下午。流浪漢當初坐在哪裏?”
老約翰懶洋洋的指了指不遠處的角落。那處,兩三把破舊的椅子,圍着個稱不上是桌子的木板。還裂了兩條縫,堅強的立在那裏。
華生看着,抿了抿唇。
“他們當天打架了?”華生問道,“桌子是什麽時候壞的?”
老約翰沒回答,只是看了眼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點頭:“她準備過海,帶了全部的家當。”
老約翰眼眸放大了一瞬,才故作鎮定的繼續說道:“是的,那天也不知道怎麽了,那個流浪漢就像是發了瘋一樣的喝酒,更是和旁邊的人一下子就吵起來了。最後還動了手,打壞了不少我的東西。”
福爾摩斯站起身來,沖着老約翰點了下頭:“明天下午兩點的那場輪船。”
“謝謝。”老約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後面。
彎下腰,便從狹窄的小門裏進了後房。
福爾摩斯走過去,蹲下身仔細的觀察那處角落。他摸了摸桌底的灰塵,輕輕搓了搓手指。又眯着眼睛,對着殘破的裂口看過去。
牆上邊,豎立着一塊斷木。就只剩下很小的連接,将将把自己和旁邊的桌板連在一起。
福爾摩斯走過去,手在斷木上下摸索了一陣。
才轉過身來,看了眼安妮。
安妮沖着華生說道:“走吧。”
華生眼中露出疑惑來,跟着安妮便往大門走去。
福爾摩斯繞道去了躲在角落的男人那裏一趟,幾個剛剛還耀武揚威的人,一下子就更加瑟縮了起來。就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變得更小。讓這個人別注意到自己一樣。
福爾摩斯看了看剛剛對自己發難的人,輕輕從桌子上,把自己的帽子拿了回來。
“要我是你,一定會好好養一養膝蓋上的傷。不然,日後可怎麽辦?”
說完,他也不顧男人一下子眼中露出的驚慌失措,轉身便出了門。
那一夥人,明顯是酒肉之交。沒了耀武揚威的武力,那群剩下的人怎麽會屈居人下。男人恐怕還有的是可擔心的。
福爾摩斯出來後,沖着安妮和華生說道:“我們最初的想法是錯的。”
“波圖利爾最初的展覽就是複制品?”安妮蹙眉。
福爾摩斯點了點頭,将自己剛剛從斷木裏發現的紙條遞給了安妮。
“他們要來處理我了……因為我知道了,那個東西是假的!”
福爾摩斯嘆了口氣,在街道上來回快走了幾個圈。
“最初的時候,波圖利爾收到的展覽品,就不是真實的。”他解釋道,“而這個流浪漢,他并不是普通的人,對不對?他知道品鑒,甚至我懷疑,他曾經将自己品鑒的結果說了出去,這才是一下子惹來禍端的原因之一。”
華生甩了甩頭,插進來問道:“等等,我沒有跟上。什麽品鑒?”
安妮為華生補上了他不知道的部分:“流浪漢的信息,前段時間我和夏洛克看到的。他是家中生變,才淪落到這裏的。以前,是學過鑒賞的。”
“比較專業的那種。”安妮補充道。
福爾摩斯點頭:“所以,并沒有所謂對方選錯了油畫轉移。而是從始至終,他們拿到的就只有複刻品!”
這個結論,讓三人都有些意外。
安妮回想起那一場被爆炸打斷的鑒賞,不由得心中擔憂。
那個曾經名揚海外,如今價值連城的油畫,如今,究竟在哪裏呢?
……
貝克街的門,在清晨便被敲響。
在華生的注目裏,福爾摩斯坐在原地,一副完全陷入了思考的模樣。
“信差,這是一個加急的郵報。”福爾摩斯說道,他雙手合十放在唇前,輕輕将頭低下幾分。
華生聽後,無奈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搖了搖頭:“不會的,夏洛克。你知道我們的郵差一向不是這個時間點到的。”
說完,他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
“郵差?”福爾摩斯笑着說道。
華生看着窗外,剛剛離開的郵差,臉上有些僵硬。他轉過頭來,看着福爾摩斯臉上微妙的笑意,無奈的承認。
“是郵差。”
福爾摩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點了點頭:“當然。”
樓梯上的腳步聲,緩慢的一步一步。
福爾摩斯面色微變,他擡起了頭,看向了兩人屋子的門口。
“安妮?”福爾摩斯開口問道。
華生有些後知後覺的轉過頭來,從窗邊走了過去:“安妮?你有什麽事情嗎?”
雖說搬進了貝克街也算是有一段時間,安妮卻是從未上過三樓的。
福爾摩斯面色嚴肅,他立時站了起來,來到安妮身邊。從有些發冷的安妮手裏,輕輕拿起了那封郵差交給她的信件。
一目十行。
華生擔憂的走過來,遞給了安妮一杯紅茶。
安妮抿了一口,才輕輕喘息了幾聲:“夏洛克,我想回去一段時間。我需要處理……這些事情。”
福爾摩斯将目光從信件中抽離,他看着面色如常的安妮。卻能夠從她略有些無神的眼裏,看到幾分彷徨。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安妮,讓福爾摩斯不由得感到緊張。
他疾步走到了安妮身邊,不由分說的握住了她的手:“我幫你。”
華生看着難得嚴肅的福爾摩斯,有些緊張:“發生了什麽?”
福爾摩斯看了眼沉默的安妮,轉過頭去沖着華生搖了搖頭:“我和安妮暫時有事,糾察流浪漢的事情,就暫時先等一等。”
安妮搖頭,輕輕按住了福爾摩斯:“夏洛克,我自己就可以。你和華生先去調查,我之後會盡快跟上的。”
華生卻是在兩人交談的時候,開口道:“我想,只是調查一下流浪漢之前的事情,我也可以的。”
福爾摩斯轉過頭去,有些懷疑的看着華生。那眼裏的意味,簡直不能夠更加明顯。
華生被看得不由翻了白眼,無奈的深呼吸幾下,按捺下自己的怒火。
他看着有些失常的安妮,決定看在她的面上,放過這次。
“辛苦你了,華生。”安妮眼中帶着感激。
華生看着安妮的笑容,深覺自己此次開口的決定沒錯。雖然……某位總是小瞧自己的偵探先生,經常在一些時刻讓他感到無奈。
福爾摩斯抿了抿唇,走到了華生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的看了他一會兒,便轉身跟着安妮出去了。
“麗貝卡是你的那個朋友?”福爾摩斯開口道。
兩人坐在疾奔的馬車上,福爾摩斯看着靠在一邊的安妮說道。
安妮轉頭看向他,極為緩慢的點了點頭。
“一個女孩兒,在孤兒院裏長大,其實并不簡單。”安妮驀然開口道,臉上的平靜,就像是開口講述的那個人,并不是她一樣。
福爾摩斯轉頭看着安妮,眼裏是他都沒有注意到的憐惜。他不自覺的抖了抖自己的身體,将肩膀靠近了安妮幾分。
安妮看了眼福爾摩斯,輕輕靠了過去。
福爾摩斯側頭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發旋,唇角難以抑制的上揚了幾分。在不被安妮看到的角落裏,福爾摩斯松了一口氣。
要知道,如果安妮不靠過來的話,他會感到很丢面子的。
“麗貝卡,是在我離開孤兒院前一年的時候,來的。”安妮說道,“那時候,她是個讓所有人都喜愛的小姑娘。你如果沒有見過,甚至都難以想象她的乖巧。”
小臉蛋肉乎乎的,湛藍色的眼睛眨呀眨的,亮晶晶的看着你。就像是,你便是這個小女孩兒的整個世界一樣。
麗貝卡很受到大家的喜愛,畢竟,一雙肉乎乎的小手在空氣裏抓呀抓的。一旦抓到了人,雖然只是嬰兒輕柔的力道,卻讓人覺得仿佛在撫摸自己的心頭一樣。讓人根本就不舍得把自己的衣袖,從麗貝卡的小手裏拿出來。
哪怕明知道,她并不會哭。卻也難以忍受,讓這個可愛的孩子感到失落。
安妮對這個新來的女孩兒,并沒有什麽很多的想法。那時候,她還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離開孤兒院,自己生存并不容易。而這一切就已經近乎要花費她所有的精力了。
“那個時候,大家都很喜歡她。”安妮說道。
福爾摩斯看着自己肩頭的姑娘,輕柔的開口:“我想,那并不是你關心她的原因?”
安妮笑了笑,擡頭看了眼福爾摩斯,像是在無奈他的敏銳直覺。
“你知道那并不是直覺。”福爾摩斯開口說道,“我只是比較了解你。”
安妮笑着點頭:“如果說,麗貝卡真是個這樣普通的乖巧孩子,她不會被這樣遺棄的。令她這樣悲慘的,是她身上的遺傳病。”
花費巨大,甚至很難被治愈。
那一雙父母,一定想了很久,才放棄她的。
“當麗貝卡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沒有人想到,需要那樣多的錢。”安妮開口道,“就連院長,都考慮過放棄。”
就像是,一夕之間,大家都紛紛放棄了這個可愛的孩子。
之前那些熱愛的表現,都像是并不存在了一樣。在看到現實的時候,大家都紛紛屈從。并沒有考慮過,如何去處理這件事情。
好像,放棄是最輕松的選擇。所以,便是大家不約而同的選擇了。
“你不是個願意放棄的人,但是為她籌備那樣多的財富,就為了延長一小段時間。”福爾摩斯道。
安妮點頭。
在那樣病痛的折磨下,麗貝卡的笑容像是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一如既往的純潔笑容,仿佛能夠将人融化的小臉蛋。
那樣湛藍的目光,落在安妮身上。麗貝卡的笑意,沒有因為大家的遠離而減弱分毫。
“我一直覺得,就算是離開了這個世界,也算不上令人多麽絕望的事情。”安妮說道。
她看着車外的人們,頭頂上的數字都在一一變化。或長或短,但都在慢慢的減少。
她見過很多人,時間的截止和倒下。
福爾摩斯看着她:“但是,麗貝卡并不想走,不是嗎?”
那樣對于生的渴望,是安妮很少見到的。樂觀的,分明病痛折磨卻仍舊充滿希望。
“但是,她的領養家庭得知了消息。”福爾摩斯說道,“他們以為麗貝卡并不會再發病了。”
車緩緩的停止,正對着安妮那個熟悉的院落。
她度過了自己童年大多時光的地方。
孤兒院。
安妮在福爾摩斯的攙扶下,慢慢走下了車。福爾摩斯沒有讓地上的泥濘,占到安妮的裙擺哪怕一丁半點兒。
“但是,她又發病了。”安妮嘆了口氣,拉着福爾摩斯走進了這個院落。
院裏的孩子們,這時候正是準備拿着手工的小花,去到街上販賣的時候。他們每一餐,桌上的面包,都不是那樣輕松得來的。
院長不容易,也難以負擔。這些孩子,都需要來幫助孤兒院,幫助他們自己。
福爾摩斯的目光,在這一處有些破敗的院落裏,來回看了幾番。他的薄唇,不由自主的抿了起來。
安妮,曾經也在這樣的環境生活過。
這讓福爾摩斯有些心疼。他靠近了安妮幾分,手試探着舉起了些。虛虛的環繞着安妮的背後,卻僵持着沒有更近一步。
“安妮!”院長走了出來。
福爾摩斯的手,迅速的收了回來。
安妮笑着迎了上去,和院長夫人親切的貼面吻了兩下:“我接到了消息,就盡快趕了過來。”
院長看着自己的夫人,有些無奈的搖頭:“我并不希望再給你,這麽多的壓力。”
院長夫人有些埋怨的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微微搖頭。
院長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上前了一步,引着安妮往屋裏走過去。
院長夫人道:“要是沒有安妮,這些孩子恐怕連每天的牛奶都會很艱難。”
院長看了眼她,沒有說話。
衆人落座。
“麗貝卡被送回來,我們都十分意外。”院長的語氣裏,露出無奈來。
麗貝卡的病,孤兒院完全無法承擔。
福爾摩斯看着安妮,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無聲的給她幾分力量。
“我會想辦法的。”安妮說道,“收養的手續應該怎麽辦?”
是的,收養麗貝卡。
這是安妮看到信件後的第一反應,也是最為實際的做法。
當華生一身風塵仆仆的回到了貝克街,有點兒不敢置信的退出去,重新關上了門。
一開門就看到福爾摩斯抱着個小女孩兒,身邊還站着一臉寵溺的安妮。
華生覺得,自己仿佛看錯了什麽。
一定是開門方式不對,再來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入v啦~~~感謝所有依舊陪着布丁的小天使們!
感謝~
“會跳舞的皮卡丘”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