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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信良君

翌日早朝前,百官入了中宮門,在聚集處排隊等候上朝時,都在議論昨晚信良君連夜入城一事。

信良君入京的消息,當晚就傳遍京中。

如今天子病重,久在病榻,無法處理政事。內庭與宮中之事都是上君在執掌;朝中之事,魏相在照看全局。天子數月前冊立了儲君,東宮入早朝也是這兩月的的事;而當時信良君還在邊關率軍與羌亞酣戰,根本不在京中,也來不及回來。

眼下西秦與羌亞的戰事結束,大軍班師回朝,信良君未随大軍一道,而是連夜帶了十餘騎入京,算是給天子留了餘地。

否則,以信良君的身份,手握重兵,班師回朝,不管有心無心,都會在朝中和軍中掀起驚濤駭浪。

畢竟,很早之前,朝中就有人建議立信良君為儲君,但另一派以信良君是先帝養子,并非皇室血脈為由據理力争過。

只是先帝駕崩,信良君的身份早就無人知曉。

争或不争,都是信良君一念之間。

同早前的景王之亂不同,信良君手握兵權,當初與羌亞開戰,信良君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天子也調不動他。

如今信良君回京,恐怕,最不能安身的一個,就是東宮。

無論怎麽說,随着信良君回京一事,京中局勢瞬間變得微妙起來。

當漣卿的身影出現在等候處時,周遭的目光齊刷刷朝她看來。

在信良君面前,東宮還是太稚嫩了。

漣卿斂了目光。

……

早朝上,上君坐于龍椅一側,接受百官拜谒。

但一直都未在朝中見到信良君身影,上君在,魏相也在,那信良君應當是特意避開早朝,單獨入宮面見天子去了。

寝殿外,信良君攜了佩刀,由大監領着入了寝殿中。

寝殿內濃郁的藥味襲來,信良君皺了皺眉頭。

信良君身材颀長挺拔,目光深邃,因為常年在軍中的緣故,皮膚略偏小麥色,一身戎裝,透着說不出的英氣與剛毅,但攏眉時,一看便是個不好糊弄的主。

“陛下的病,更重了嗎?”他沉聲問起。

因為語氣中有不悅,大監是清楚這位脾氣的,當下也小心翼翼,“是不怎麽見好。”

“太醫院是做什麽的!”他再低的聲音,都讓大監心中跟着抖了抖。

“陛下,信良君來了。”大監通傳。

漣韻尚在床榻上看書,聽到大監的聲音,轉眸就見一身戎裝跟在大監身後。

“蘭亭見過陛下!”信良君單膝跪下,朝龍塌這處拱手。

“起來吧,一路從邊關回來,舟車勞頓,怎麽今晨就來了?”漣韻放下書冊,聲音很輕。

“在外挂念天子,特意早回幾日。上君讓平遠王世子率軍回京,蘭亭先回京中見天子。”信良君應完起身。

“好……”漣韻話音未落,便接連咳嗽了十餘二十聲都未停歇。

信良君擡頭看她,整個人臉色蒼白,眼窩深陷……雖然早前也病着,但全然不是眼下這幅模樣,他微惱,“太醫院的人呢!”

大監遲疑看向天子。

漣韻擺手,“出去吧。”

漣韻開口,信良君不好說什麽,大監也退了出去。

漣韻端起一側的水杯,輕抿了兩口才似舒服了些,信良君低聲,“怎麽會病得這麽重?”

漣韻放下水杯,溫聲道,“如果不是病重,也不會立儲。”

信良君低頭,“立什麽儲,再将養一兩年就好了的事。”

“好不好得了,我心裏有數。”

信良君重新看她。

“我病成這樣,朝臣心中慌亂,軍心也不穩,立儲就是朝中和軍中的定心丸。”漣韻其實看得比誰都更明白。

信良君不滿,“一個臭丫頭,能是什麽定心丸?”

漣韻看他。

他似是也知道在她面前說錯話,遂而噤聲,沒再說話。

漣韻又接連咳嗽了好幾聲,他上前,但上前也沒什麽能做的。

這次回來,天子比他走前病得更重。

他到寝殿才多短一段,咳得一次比一次重。

信良君心中煩悶,“不開窗嗎?”

“見風更厲害。”

信良君微惱,“這些庸醫,你憋得住,他們是想把你憋死在這裏!”

“蘭亭!”漣韻語氣裏帶了職責。

信良君不說話了,心中憋屈,但不能說,有何不能做旁的,就低頭,盡量不看她。

漣韻仿佛也覺得剛才語氣重了,又問起,“這次在京中留多久?”

信良君低聲,“這趟是班師回朝,向陛下複命,下月陛下生辰,等陛下過完生辰就走。我在這裏,京中人心惶惶。”

“誰同你說的?”漣韻看他。

信良君:“……”

不做聲了。

漣韻心中通透,也沒多問。

信良君上前,從腰帶中拿出一枚精致的錦盒遞給她,這次,喚了稱呼,“阿姐。”

漣韻接過,打開錦盒,是一枚光色極其好看的綠寶石。

“阿姐不是一直想嗎?我找到了。”

漣韻眉間微蹙,“這種寶石只有羌亞才有,你才打完仗。”

他沒隐瞞,“偷偷溜去的,都回來了。”

他是怕這次不拿回來,日後沒機會了。

這枚綠寶石的成色很好,別處尋不到,漣韻看了很久,他能看出她看出很喜歡。

“我很喜歡。”她莞爾。

信良君眼中鮮有的笑意,但不明顯,但很快,也都掩在英氣與剛毅裏。

大監入內奉茶。

茶杯放在案幾上,案幾離漣韻這處很遠,信良君沒動彈。

七月天,悶熱無比,寝殿內幾乎沒有通風,漣韻體弱覺察不出來,但信良君一身都被汗浸透。

終于,思量再三,還是開口,“我聽說羌亞那邊,有醫術很好的人……”

漣韻看他。

“這裏的事不是還有魏相嗎?宮中不是還有上君嗎?讓那個臭丫頭自己搞定就是,阿姐,你同我去羌亞治病,我們只要治好病……”信良君喉間微咽。

漣韻平靜道,“蘭亭,我是天子,不會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神醫就離開西秦,丢下江山社稷。”

信良君攥緊指尖,“就是這些朝臣,他們一口一個江山社稷,但沒人管你生死!他們只管江山社稷有沒有繼承人,你人都沒了,替他們守着狗屁的江山社稷做什麽!”

“沐蘭亭!”漣韻厲聲。

許是厲聲的緣故,漣韻再度重重咳嗽起來,而且刻到不停,信良君不敢再像方才那樣出聲。

“我姓漣,這是漣家的江山,是祖宗留下來的基業。”漣韻語氣緩和下來。

信良君不敢再高聲,但仍嘀咕,“漣卿也姓漣,你讓她操心就是,你處處為她着想,誰替你着想?”

信良君說完,看了她一眼,還是怕惹惱她。

漣韻卻重新低眉看向錦盒中的那枚綠寶石,輕聲道,“我就是想到剛登基的時候,覺得她很像那時候的我……”

信良君突然語塞,沒再說話了。

他知曉她剛登基時,虎狼環伺,四面楚歌的模樣……

正好大監入內,“陛下,信良君,上君下朝回來了。”

話音剛落,洛遠安的身影從屏風後走出。

“姐夫。”信良君拱手。

洛遠安笑了笑,“回京了?”

信良君在洛遠安跟前,親厚也恭敬,“昨晚回京的,怕太晚,擾到阿姐和姐夫。”

洛遠安看向漣韻,“他剛才有吵到你嗎?”

漣韻嘴角微牽,“有。”

信良君頭疼:“……”

但随着洛遠安回寝殿,殿中不再說早前的事,氣氛也緩和了很多,“大監,傳菜吧,信良君回來,陛下讓準備了他喜歡的菜,通通上來。”

大監笑着應好。

洛遠安上前,扶她起身,“慢些。”

漣韻點頭。

洛遠安一眼看到枕側的那枚綠寶石,目光微頓。

洛遠安忽然沒作聲。

等大監安排人布菜,洛遠安問起,“這次在京中呆多久?”

洛遠安面前,信良君輕聲道,“下月是阿姐生辰,我等阿姐過完生辰再走。”

漣韻啓顏,“你多留些時日,朕更高興。”

信良君笑了笑,沒出聲了。

政事堂內,漣卿繼續聽着吏部的人說着秋調之事。

雖然讓她旁聽吏部秋調之事,起初是上君想要特意支開她,讓岑遠入宮,不讓她有機會一處的計量,但開始了,便要有始有終。

今日老師也在,早前吏部拟定好的初稿和初步的名單,也都借着今日的,同老師過了一遍。

她也聽得認真。

即便讓她來這處曾是上君的意思,但老師沒讓她離開,也就是覺得她能聽,而且能從旁受益的緣故。

她想起初到朝中的時候,其實聽什麽都有些雲裏霧裏,但自從岑遠來了東宮的半月,她慢慢能聽懂這些了。最重要的,老師那時候太忙,即便已經在盡量抽時間給教授她功課,但不像岑遠這樣,他抛磚引玉,然後大多數時間都在讓她自己想,讓她養成思量的習慣,練習得越多,越覺得清晰。

秋調之事,她基本是一路跟下來的,也知曉作用,意義,難處和取舍。

秋調并非吏部一家的事,但動起來,都要有考量。

她聽了很多,确實在這次吏部秋調中學到不少東西。

……

今日有老師在,進展很快,老師可以做決策,然後吏部就安排人手。

老師在政事堂還有旁的事務,抽空來了秋調這處,還有旁的未盡事宜要去處理。

見魏相離開,堂中衆人都跟着起身恭送。

“不用送了,你們繼續。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魏相看向漣卿,漣卿應好。

身後就是吏部所在的去留堂,漣卿同魏相一處。

魏相一面捋着胡須,一面輕聲道,“殿下臨政之前,照說吏部和戶部的事務,殿下都可以去看看。一個管着朝中官員調動,一個管着國庫錢袋,只是眼下戶部尚有些疑慮,殿下此時介入未必是好事。殿下臨政尚有十日左右,趁這段時間,殿下正好可以通過秋調之事,熟悉朝中人員調動,還有地方官吏,等日後臨陣,不少時間會得心應手,日後也未必有這麽充裕的時間。西秦太大,百姓還需仰仗殿下,殿下要多用心。”

漣卿颔首,“我知道了,老師。”

魏相颔首。

等同老師說完話,漣卿又回去留堂中繼續旁聽了些時候,差不多申時前後,去留堂這處的議事也結束。吏部手頭并非只有秋調一件事,方才衆人聚在一處處理秋調之事,稍後還各自有手中的事務要處置。

徐宗申上前,“殿下,今日結束之後,要後日吏部才會碰頭處理此事,今日殿下旁聽過後,可有要叮囑的?”

漣卿笑道,“老師讓我多聽多看多學,這兩日受益匪多,沒有要叮囑的,只是後續秋調之事,徐老大人務必告知一聲,我也惦記進展。”

“老臣知曉。”徐宗申拱手。

“我也要入宮複命了,徐老大人還有禮部的事情也好忙,不用送了,在次留步吧,明日早朝見。”

徐宗申從善如流。

看着東宮背影,徐宗申也握了握胡須輕嘆。

他也是朝中老臣,記得淮陽郡王還在世的時候,也記得東宮初登朝堂時候的膽怯和小心翼翼,而眼下,不過數月,慢慢像一個東宮了。

徐宗申微笑颔首。

等漣卿從政事堂出來,馬車已經在政事堂外等候。

腳蹬已經置好,漣卿剛要上馬車,柯度湊近,“殿下,賀之同賀大人在。”

賀之同?

漣卿看向柯度,“你是說,賀之同在馬車上?”

柯度颔首,“是,賀大人在,他說在替殿下做事,馬車上等殿下,不讓旁人看到的好。”

漣卿點頭默認,柯度會意,等漣卿入了馬車,柯度吩咐了聲,“走吧。”

馬車內,漣卿與賀之同兩人大眼兒瞪着小眼兒。

“殿下。”賀之同心不甘情不願把手中的冊子遞給她,“殿下要的東西,都在這處了。”

漣卿接過,“這麽快,會不會漏了不少?”

賀之同忍不住感嘆,“我查的東西,怎麽會!”

漣卿看了他一眼,然後慢慢碾開冊子,真有洋洋灑灑十餘頁之多,漣卿目光逐一看下去,每多看一頁,都要眨眨眼睛,從冊子上方打量賀之同一樣。

不得不說,就算沒有祖宗十八代,他也算将邵澤志邵老大人的七大姑八大姨翻出來了。

漣卿心中刮目相看。

不知道岑遠是怎麽知曉賀之同有這種能耐的,能打聽消息的人很多,但要他這樣的,這麽短的時間,這麽詳細了,整個西秦都找不出幾個。

她看他。

他也看她。

最後漣卿翻下冊子,“這些從哪裏打聽到的?這麽快的時間?”

賀之同應道,“邵澤志邵老大人久在京中,而且為人清正,人際關系簡單,換了旁人,未必能有這麽快。”

漣卿又看了看手中的冊子,這就是賀之同說的簡單……

那複雜的得複雜成什麽樣子?

漣卿收起來,“多謝了。”

那就是過關了,賀之同心中長舒一口氣,“不用,殿下不必客氣,既然殿下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微臣就不多留了,告辭。”

他剛準備喚停車,漣卿又開口,“賀之同。”

他頭疼,重新坐回來,“殿下……”

漣卿探究看他,“你這麽怕我是什麽原因?”

他一本正經,“微臣哪敢怕殿下啊?”

只是這句話裏,“哪敢”和“怕”放在一起,實在打臉了些。

漣卿:“……”

賀之同:“……”

賀之同奈何,“殿下,您有事直說。”

誰知漣卿點頭,“嗯,我還真有事要找你幫忙。”

賀之同臉都綠了,“殿下,薅羊毛也別指着一只薅,這羊都要薅禿了,您也薅薅別的羊。”

“也是。”漣卿溫聲。

也是?賀之同眯眼看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好預感,這麽好說話,就不是漣卿了。

果真,漣卿也一本正經道,“近來不是在秋調嗎?”

賀之同心中惱火,她天天都看着,她不知道在秋調!

故意的。

漣卿繼續道,“這次信良君班師回朝,靠近羌亞地界的巒城一帶百廢待興,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方才我聽徐老大人說,巒城一帶的城守需要有得力之人,還在挑選。我看賀大人就很好啊!去一趟巒城,呆上個七八年,回來就是要資歷有資歷,要磨砺有磨砺,會治理一方的良才了,我舉薦賀大人做巒城城守。”

賀之同看她:“……”

漣卿又搖了搖手中冊子,再度開口,“賀大人這麽有能力,若是徐老大人不願意割愛,我就去找魏相舉薦賀大人,有魏相開口,徐老大人一定會欣然同意。”

別說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上七八年,回來功成名就,他原本就是在朝中混吃混喝的,在京中多好,他去巒城呆不了三天!

賀之同一臉苦大仇深,“殿下,你說吧。”

漣卿滿意放下冊子,“信良君入京了。”

屁話,他當然知道信良君入京了。

等等?

怎麽好端端的忽然提起信良君?

該不會……

賀之同瞪大眼睛看她,漣卿湊近,“找人幫我盯着他,他每一日的舉動我都要知道。”

賀之同臉色一變,“不成!殿下,這事兒真超格了!信良君那人不好惹,他急起來真殺人的!”

漣卿也道,“我知道不簡單,若是簡單,我還要找你嗎?殺你不用牛刀,當然要在這種事情上用。”

賀之同真鬧心了,“殿下,信良君知道了是真要人命的!不是開玩笑的,他一直脾氣不好,殺羌亞人都不眨眼的!”

漣卿平靜道,“那行,你收拾行李,準備去巒城。”

漣卿喚了聲,“停車。”

馬車停下,賀之同:“……”

“下車吧,賀大人。”漣卿看他。

賀之同想想信良君走路都自帶煞氣的模樣,不得不起身,只是臨到要下馬車的時候,還是轉身,輕嘆,“殿下盯他做什麽?”

漣卿應道,“不都說,他回京,頭一個該害怕的人是我嗎?我這是怕了呀!”

賀之同渾身上下都在頭疼,最後無奈道,“我找人盯信良君,但殿下,這事兒等于把腦袋懸在信良君劍上,就一次,日後別說去巒城,就是殺了我也不去。”

“那記得,每日要有消息送來。”漣卿托腮看他。

賀之同下了馬,等東宮的馬車緩緩駛離,賀之同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明明都失憶了,怎麽還會想到找他。

但凡換一個人,他都不用同信良君對上。

這次真要命了。

漣卿入宮的時候,剛好見大監領着信良君離宮,有旁的官吏先同信良君遇上,同信良君說話時,都在打顫。

她看到信良君,不用旁人也說,也能從一身傲氣和煞氣知曉他就是信良君。

信良君也餘光瞥到她,很快,淩目看過來。

這種來自軍中的壓迫感,還有眼神中的凜冽都讓人隔得再遠也不寒而栗。

這種寒意與明日裏道貌岸然,卻在黑暗中伺機吐着信子的毒蛇不同;就似一只極其危險的獅子,獵豹,随時準備撕碎獵物。

漣卿避開目光,低眸垂下,“信良君。”

他明顯看她的眼神就沒有善意。

“讓開!”他的聲音裏都帶了很重的敵意。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女子也是……

漣卿讓開。

身側一陣風走過,漣卿也沒有轉頭看他,人貴有自知之明,她不會天真到同信良君和解,漣卿轉身向天子寝殿去。

身後,信良君駐足,回頭看她。

信良君皺緊眉頭,失憶了……

“見到蘭亭了?”漣韻問起。

“嗯。”漣卿應聲。

“他沒為難你吧?”

漣卿搖頭,如實道,“沒有,就是有些兇。”

漣韻笑起來,“他是軍中久了,改不過來,秋調的事旁聽得如何?”

漣卿應道,“學了很多,也聽熟了不少名字,大都是地方官,雖然沒有見過,但像是熟悉了。”

漣韻颔首,“秋調的事要一直到七月末結束,你跟着徐宗申好好看看。”

“是。”

“對了,朕找你來,還有件事。”漣韻看向她,“惠嬷嬷不在了,你身邊需要人照顧。原本,朕是想讓上君在宮中再選合适保靠的人,但朕也瞧了兩日,有顧慮。正好昨日同魏相說起的時候,魏相提到他家中有個老仆,妥帖,也靠譜,魏家是西秦國中百年世家,更早事前也出過皇後,家中的老仆,世家底蘊有,不輸宮中的嬷嬷。魏相是關心你,所以才連避嫌都未有,朕倒是覺得沒什麽不妥,看你的意思。”

——魏相會說是他府中的老人,天子比信任我更信任魏相,此事若是順利,不用擔心宮中再放旁的人來了。

岑遠真的是算無遺策。

漣卿心中輕嘆,口中應道,“我聽姑母的。”

漣韻颔首,“在宮中待久了,人會少些靈氣,換換人也好。魏相身邊的人總是穩妥,朕也放心。那就讓人明日去東宮,在你臨政前,這些後顧之憂都解決了最好。”

“多謝姑母。”

漣韻眸間已有疲憊之色,今日見了信良君很久,是有些沒精神了,還提起精神同他道,“你身邊貼身伺候的宮人,你自己拿主意,該換的就換掉。”

“我明白了。”

漣韻又擡眸看仔細看了看她,一張年少明豔的臉。漣韻心中感觸,輕嘆一聲,又道,“等你臨政,朕會讓大監跟着你。”

漣卿詫異看她,“姑母?”

大監是侍奉天子的。

漣韻笑道,“朕還有多少時間?”

漣卿語塞,“陛下萬歲。”

漣韻笑,“我也想,但沒有誰能萬歲。”

漣卿沒吱聲了。

漣韻朝她道,“別同蘭亭沖突上,他只是脾氣直,也不要相信旁的流言。如果他有犯渾的時候,來告訴朕。”

“好。”

“去吧,朕今日乏了,早些歇下。”

等漣卿起身,漣韻又道,“想起些早前的事了嗎?”

漣卿心中愕然,看向漣韻時,還是一臉茫然得搖頭。

漣韻沒說旁的了。

等回了東宮,換下朝服,沐浴的時候,漣卿還在想天子剛才問她的話。

——想起些早前的事了嗎?

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

而且,是她正好想起些許的時候。

漣卿心中微滞。

“殿下。”宮女送了稍後的衣裳來,就放在屏風後,她才想起她今日一直在出神,在浴池中泡了太久。

等起身,準備更衣,指尖觸到衣裳的時候,又略微遲疑,輕聲道,“那身藕荷色的衣裳呢,前日穿的?”

“奴婢去拿。”宮女應聲。

殿下很少在意過這些,今日忽然要換衣裳,宮女不敢大意。

漣卿是想起在湖心亭的時候,她穿得那件衣裳,岑遠看了她很久,後來也偷偷看了她幾次。

他好像很喜歡……

更衣完,從後殿出來,漣卿看了看那幅珍珠耳墜,早前總是旁人拿什麽,她帶什麽,這次,順手将珍珠耳墜放到一側,在耳墜盒子裏挑了那對小錦鯉的耳線,對着銅鏡帶上。

同藕荷色的抹胸襦裙很搭,也多了幾分俏皮。

臨走前,又折回妝奁,含了含唇脂,不是濃稠豔麗的那種,而似春光明媚。

……

等到書齋門口,陳壁眨了眨眼,“殿,殿下。”

他險些喚聲四小姐了。

“太傅呢?”

陳壁應道,“在書齋等殿下了。”

“好。”她雙手背在身後入內,門口同書齋外閣間處隔了屏風,屏風後隐約能看到岑遠的身影站在桌案前,應當是在寫字。

聽到腳步聲,他轉眸看她。

她也從屏風後繞出來,雙手背在身後,一身藕荷色的抹胸襦裙,披着皓白色的輕紗,顏若舜華,唇若蔻丹,是特意打扮過了。

他斂了眸間傾慕。

她上前,“在寫字?”

無論是衣裳,裝扮,聲音,還是語态,都同早前在燕韓時一樣,他輕嗯一聲,盡量不露出旁的神色。

“左手?”她微訝。

“十餘日了,能握筆了,太醫讓動一動,恢複得快。”他如實道。

她更近前了些,“你是一直用左手,還是特意為了恢複練得左手。”

她離得近,她身上是他熟悉的氣息。

他淡淡垂眸,“早前刻意練過,可以讓腦子更靈活些。”

“是嗎?”她沒聽過。

他眸間微斂,聲音裏盡量藏了情緒,“要試試嗎?”

“好。”

左手和右手握筆的姿勢還不同,他示範,然後她上前照做,但好像第一次用左手,如何都有些不習慣。

“這樣。”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調整着。

因為他在身後,所以姿勢多少有些暧昧,但又不全然算親近,就是介于親近與不親近之間,怎麽說都不為過。

她轉眸看他,見他心無旁骛。她也收回目光,但心中砰砰跳着,似小鹿亂撞着。

“試試。”他的聲音就在耳畔,他鬓間的幾縷青絲剛好拂過她脖頸。

她心猿意馬,也不知下筆寫了什麽,等回過神來,見他唇畔噙着笑意。

她低頭,見她剛才寫了‘岑遠’兩個字?

漣卿:“……”

“好看。”他輕笑。

是,是嗎?可她剛才那兩個字是随意寫的,還是左手寫的,怎麽都有些東倒西歪,怎麽會好看?

“這樣寫。”他握着她的手,手把手寫着。

因為是手把手寫,所以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撐在桌前前,這個姿勢要比剛才暧昧太多。她耳後很快紅了,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每一聲呼吸聲都落在她心底。

“會了嗎?”

她輕嗯一聲。

“再寫一次我看看。”

她重新寫了‘岑遠’兩個字,确實要比早前的工整舒服多了,他起身,“上課吧。”

“哦。”她也放下筆。

他先往屏風前的案幾處去,聲音自拂袖時傳來,“我是說,耳墜好看。”

作者有話說:

岑.口是心非.大蔔.太傅: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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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76.9萬字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06.1萬字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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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17.5萬字
  9.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0.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79.5萬字
  11.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戮凰劫之嫡女狂後

    殺手藍墨靈穿越在了倒黴女身上。 替她出嫁也就算了,卻沒有想到竟然被退婚? 哎喲我去,我這暴脾氣! 做人太厚道是不是不行! 那我就不厚道給你們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501.8萬字
  12.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3.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君寵不休:夫人要爬牆

    夫君,我有身孕了。”
    某女摸着小皮球一樣的圓肚子,笑眯眯道。
    “……誰的!”某男咬牙切齒,臉黑成了夜。
    “……君子修,我要跟你和離,敢質疑我!”
    “不可能,我都三年沒碰你了!”
    “好巧,我正好也懷了三年了……”
    标簽:寵文、君主、專情、寶寶、權謀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92.7萬字
  14.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5.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養狐成妃:邪魅冷王甜甜寵

    傳聞,軒阆帝國四王爺,俊美無雙,功績赫赫,得恩聖寵,當朝無兩。傳聞,四王爺手段兇殘,殺人只在眨眼間,令人聞之喪膽!傳聞,四王爺冷酷無情,從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裏,然而,事實卻是——
    “不好了四爺,火狐跟十九爺打架,将藏書閣給毀了!”
    “無妨,收拾收拾就好!”
    “不好了四爺,火狐偷吃了皇上賜的千年七色果了!”
    “無妨,它喜歡吃就好!”
    四王府人盡皆知,火狐乃是他們四爺心頭寶,然而,當火狐化身成人……
    天哪!看着眼前這一雙芊芊玉手,蘇酒酒徹底雷得外焦裏嫩的。她不是穿越成狐了嗎!?怎麽如今化身成人了!?那麽,她現在到底是人,還是妖!?仰或是……人妖!?

    古代言情 已完結 405.7萬字
  16.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7.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8.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9. 盛寵之嫡妻歸來

    盛寵之嫡妻歸來

    青磚綠瓦,陌上花開香染衣;朱門紫殿,素手摘星霓作裳。

    古代言情 已完結 867.2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