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浮光掠影
他眸間漆黑,聲音在夏夜裏低沉而潮濕着,撩人心扉。
她應該是真的醉了,“求誰?”
他喉間輕咽,沒有應聲。
她仿佛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還有他眸間欲言又止的模樣。
“岑遠,我喝多了。”
他看她。
知曉她是特意說的。
即便猜到,但下一刻,她吻上他唇間時,他還是整個人沒反應過來。
那沾染了酒意的親吻,不陌生,帶着熟悉的溫柔,撩人,與心動。
她也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她真的借着酒意上頭的時候親了他,但接下來呢,應該繼續親,還是松開,還是……
她腦海裏一片空白。
“阿卿。”
他喚她阿卿……
酒意下,原本就不怎麽清醒,他方才這聲,讓她想起那個令人面紅心跳的夢,夢裏,他箍着她手腕,或克制,或動容,都會這麽喚她名字。
她眸間輕顫,修長的羽睫眨了眨,“岑遠,你求的是我嗎?”
他輕聲,“不是告訴你了嗎?”
她想起剛才那聲“阿卿”,她心底微動,似春燕掠過湖面,泅開層層漣漪。
在他詫異目光中,再次吻上他唇間,但這次與早前不同,她循着夢裏時一樣親他。
他也一點點抱緊她,屏風後的擁吻,于他而言不算陌生。
她也好像一點點察覺他與早前的不同。
六扇屏風後,湖風戛然而止,她腦海中也一片空白,好像同他在一處,旁的都不需要想。
‘沒想好’歪着頭,安靜看着屏風後的身影,宛若一對璧人,也讓它心安趴下,沒出聲。
書齋外,腳步聲響起。
‘沒想好’率先坐直,慵懶得‘喵’了兩聲,屏風後的兩人唇畔才分開,都有些懵。
書齋外腳步聲臨近,他不得不放下她,淡聲裏掩藏了情緒,“站得穩嗎?”
她輕嗯一聲。
“殿下,醒酒湯來了。”瓶子入內。
漣卿坐在小榻前,将醒酒湯飲完,好像方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岑遠同瓶子交待聲,“殿下喝多了,找兩個宮女送殿下回去。”
瓶子應聲去做。
等他折回,她已經安靜得側躺在小榻上睡着了。
是枕着自己的右手睡的,臉上還挂着不知是因為酒意,熱意,還是先前親近浮起的紅暈。
是真的睡着了,也有均勻的呼吸聲響起。
寝殿伺候的宮女還沒來,他先在小榻邊落座,她阖眸睡着的模樣,都讓人心動。
小榻這處被屏風遮擋,沒什麽風,書齋夜裏也沒置冰,她鼻尖都挂着細汗,就這會兒功夫,額頭,鬓間都濕了。
他伸手替她绾起耳發,許是下意識裏的親近,她舒服得蹭了蹭他指尖。
——岑遠,你求的是我嗎?
他收起指尖,不然呢?
小尾巴……
漣卿醒的時候已經在自己寝殿裏了,寝殿裏亮着夜燈,窗外也是漆黑一片,是半夜。
半夜,她胃疼得難受醒了。
寝殿值夜伺候的宮女喚了柯度來,柯度入內,見她嘴唇都泛白,有些吓倒,“殿下,沒事吧?”
能半夜疼醒,已經是很不舒服,漣卿鼻尖疼得都是細汗,“胃不舒服。”
柯度趕緊道,“快去請太醫來。”
瓶子應是,然後快步。
柯度讓宮女倒了溫水來,漣卿喝了兩口還是不怎麽舒服,重新趴了回去。
“殿下,要緊嗎?”柯度有些擔心。
“可能晚上吃辣了,胃不怎麽舒服。”她從沒吃那麽多辣的,現在很難受。
“殿下稍後,太醫一會兒就到了,等用完藥歇下,不行,早朝就先緩緩。”
柯度話音剛落,漣卿似是忽然反應過來什麽一般,開口道,“讓瓶子回來。”
“嗯?”柯度沒反應過來。
漣卿叮囑道,“讓瓶子回來,別去太醫院請人。”
柯度不明所以,還是先照做。
見柯度折回,漣卿才松了口氣,只是大約是因為真的很不舒服,所以睡不着,額頭和鼻尖都是冷汗。
“殿下。”柯度擔心。
“我沒事,喝完水躺會兒就好,如果我睡着了,早朝前還是叫我,不遲了。”漣卿又囑咐了聲。
柯度颔首。
出了內殿,柯度同瓶子一道,面露愁容。
“惠嬷嬷在就好了。”瓶子感嘆了聲。
柯度頓了頓,隐約知曉為什麽殿下不讓叫太醫了,可這熬着也不是辦法,柯度忽然想起什麽,朝瓶子道,“瓶子,去請太傅來。”
瓶子愣住,“太傅懂醫術?”
柯度嘆道,“是殿下聽太傅的話,太傅開口,殿下總能聽進去幾分的。”
瓶子恍然大悟。
……
“殿下,太傅來了。”晚些時候,柯度入內。
漣卿微怔,他怎麽來了?
岑遠已從屏風後繞出,她看向他,不覺收起了皺緊的眉頭,怕他看出很不舒服。
“沒事吧?”他溫聲。
她搖頭,盡量平靜,但嘴唇都是泛白的。
“是胃疼嗎?”他上前,她原本不想吱聲的,但見他認真模樣,她颔首,“吃辣了。”
他微怔,看她側身蜷着,又想起瓶子說要去請太醫,被殿下讓人追回。
“等我。”他輕聲。
她輕嗯。
岑遠到寝殿外,陳壁正候在此處。
岑遠囑咐了聲,陳壁應聲去做。
岑遠才折回寝殿中,她雖然不知道他讓陳壁做什麽去了,但這些日子以來似是都習慣了,有他在的時候,都很安穩,也不用擔心旁的……
“我同殿下說會兒話。”
柯度會意,讓殿中旁人先退開。
漣卿想撐手坐起,他出聲,“躺好別動。”
漣卿:“……”
漣卿自覺躺了回去,原本她也不舒服,不想起來。
“怎麽不叫太醫?”他一面說話,一面在床沿邊坐下。
她楞了愣,臉色稍許泛紅,應道,“不能叫,如果太醫來了,就是宮中都知道了。好容易才走了一個惠嬷嬷,還沒來得及安排人。如果忽然病了,只會給旁人說道,身旁缺管事嬷嬷照顧,真安排人來,得不償失,忍一忍就好了,疼就疼些,明日就好。”
他看了看她,輕聲道,“這個時候知道周全了。”
她看他。
“昨晚不是很厲害嗎?”他一語雙關。
漣卿:“……”
漣卿輕聲,“我,我記不得了。”
她一臉茫然,“我就記得酒喝快了,特別想吃辣的,之前不敢吃,後來借着酒意多吃了兩口,早知道不吃了。”
她就記得這裏……
他探究看了看她一眼,似是也愣住,但沒說旁的,淡淡移目,“你一向膽子大。”
漣卿:“……”
他繼續道,“我找過魏相了。”
漣卿看他。
他才重新轉眸看她,“就是同魏相說管事嬷嬷的事,我家中早前有位管事媽媽,行事穩妥,照顧人也仔細,關鍵是可靠,妥帖。魏相會說是他府中的老人,天子比信任我更信任魏相,此事若是順利,不用擔心宮中再放旁的人來了。”
“真的?”漣卿從床榻上坐起。
岑遠目光落在她身上,睡袍寬松,即便遮擋了,他也見到那抹藕荷色的肚兜。
他轉眸,輕嗯一聲,繼續道,“你先用着,日後不合适再換。”
“哦。”
“躺下歇會兒吧,稍後藥就煎好送來,陳壁穩妥,不用擔心。”他起身,背對着她。
她聽話躺下,見他在屏風一側的案幾前落座,翻書陪着她。
“我睡不着……”她如實道。
“養神。”
漣卿:“……”
雖然她還是不舒服,但是仿佛有他在,難受都緩和了些。
她喜歡他一直在。
哪怕這麽遠遠看着他翻書……
晚些,等陳壁送了藥來,在案幾上晾了一會兒,柯度端來給她。
她這次沒閑苦,一口氣喝下去。
雖然是藥,但是暖暖的,喝完就躺下,胃裏也仿佛慢慢舒服了起來,沒那麽疼了。
遠處,是他安靜的翻書聲。
她偷偷看他,他坐在案幾前,夜燈照在他側顏上,清冷而禁.欲。
他心無旁骛在夜燈下看書。
——抄書有聲音嗎?我怎麽沒聽到過?
——下次我抄書的時候,你可以聽聽。
她不知道抄書有沒有聲音,但翻書有,很好聽的聲音。
她慢慢阖眸。
良久,陳修遠餘光收起,擡眸看她。
她睡着了……
屋中點着助眠的檀香,即便睡熟了,也顏若舜華,唇若蔻丹,美得不可方物。
他又看了她稍許,然後放下書冊,起身出了殿中。
等從早朝回來,漣卿沐浴更衣,卓妍來了東宮。
“你怎麽來了?”漣卿意外。
卓妍輕嘆,“柯度讓人告訴我說的,上回來的時候,我同他說,如果你不舒服,就讓他遣人告訴我一聲。”
“我沒事了。”反正都在寝殿中,又沒有旁人,漣卿在抹胸襦裙外披了層薄紗。
六月末了,今日起,天氣就尤其悶熱,屋裏置得冰都很快就化了去,兩人在寝殿中搖着畫扇說話。
“怎麽回事呀?”卓妍關心她。
“就是昨晚嘴饞,多吃了些辣鍋,夜裏胃就不舒服了,喝了藥就好多了,沒事了。”漣卿莞爾。
“辣鍋?誰帶你吃的火鍋呀?”卓妍一臉羨慕,忽然,“太傅?”
漣卿輕嗯。
“哇~”卓妍托腮看她,“太傅真的是脾氣不好的老學究,一言不合就罰你抄書嗎?”
漣卿:“……”
漣卿忽然有些心虛。
卓妍感嘆,“聽起來也不像啊。”
漣卿連忙搖着折扇,好似去火般,“你要喝冰飲嗎?”
“好啊~”卓妍應聲。
漣卿喚了聲柯度來,柯度聽說冰飲,多看了漣卿一眼,但見東宮在同郡主說話,也沒好打斷。
等冰飲送來,卓妍喝了一口,頓時涼爽了許多,卻見漣卿遲疑。
“怎麽了?”卓妍看她。
她頓了頓,輕聲道,“還是不喝了。”
——日後不要吃冰了,冬日裏會腹痛。
她放下,淡聲道,“昨晚才胃疼了一場,還是不喝了。”
言罷,又喚了柯度來,換了一杯涼茶。
柯度笑着看她。
漣卿心中輕嘆,忽然間,似是又想起什麽事,看了看卓妍,目光微微滞了滞,欲言又止了兩次,最後環顧四周,沒人在寝殿中了,才悄聲問起,“你,又沒有做過那種夢?”
正在吃冰的卓妍瞪大了眼睛,頓時八卦心起,“哪,哪種?”
漣卿臉色微紅,湊近道,“就是,男女之事。”
“哇~”卓妍趕緊伸手捂嘴,半是驚訝,半是笑開,“殿下,你這是開竅了呀~”
漣卿頭疼。
漣卿小心翼翼,“我說真的,你有夢到過嗎?”
她們是閨蜜,這些話總是能說的。
卓妍也湊近,悄聲道,“有。”
漣卿心中唏噓,那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只是卓妍一臉興奮,“夢到牽手了?”
漣卿轉眸看她:“……”
卓妍好像忽然會意了,驚訝道,“你不是,還抱抱了吧?”
漣卿臉色更紅,“也有。”
卓妍伸手捂嘴,“該不是,夢到接吻了?”
漣卿輕嗯一聲,臉色越發像胭脂色一般,也越發不好意思看她,“還有,旁的……”
卓妍難以置信,“我的殿下,你,真出息了。”
漣卿:“……”
漣卿看她,“別說出去了。”
卓妍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漣卿意外,“你沒夢到過嗎?”
卓妍也臉紅,“我就夢到過勾手指,還是有一次看話本子的時候……”
漣卿連忙飲了一口茶壓驚。
那她,真的是出息了。
卓妍湊近,“誰呀?”
“什麽誰呀?”漣卿驚呆。
“夢到的誰呀?”卓妍感嘆,“我當時夢到勾手指,就是話本子裏的男主角,那殿下夢到的,總該是誰吧。”
漣卿怔了怔,輕聲道,“我,我就是之前一直做同一個夢,夢到有人護着我,他自己中了一劍,胸前就是血跡……”
她原本是想同卓妍說,就是他的。
但卓妍詫異打斷,“你,你還在做這個夢啊?”
還?漣卿看她。
卓妍嘆道,“你以前就做過這個夢啊,很早之前。”
漣卿想起在弘福寺時,方丈也這麽說起,眼下卓妍也提起,漣卿遲疑看她,“有多早?”
“還在淮陽的時候,你有一段時日一到晚上就做噩夢,醒來就一身汗,總是半夜醒。”
漣卿看她,那和早前一樣……
“那時候,請了不少大夫來看,也服了安神藥,用過安神香,但都不好用,還是會做噩夢,你爹娘還有哥哥都很擔心。後來正值外地的宗親要輪流入京觐見天子,那年輪到淮陽郡王府了,你就同爹娘,還有漣宋哥哥一道入京,後來聽你回來說,你還去過京中的弘福寺拜了卧佛。”
弘福寺?漣卿想起在弘福寺的時候,方丈也問起過。
——老衲記得殿下早前來京中時,也曾在此處拜過卧佛,說夢到了不認識的人,身上沾了血跡。
方丈說的,應該就是卓妍提起那時候的事。
“那後來呢?”她好奇。
卓妍的确有印象,“剛從京中回淮陽那一段時日,你還是會做噩夢,但不知道是不是弘福寺靈驗的緣故,沒像早前夢得那麽勤了,再後來,就真的沒夢到過了。”
“怎麽會忽然好了?”她不解。
卓妍笑道,“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看的那封信嗎?”
她點頭,她當然記得,但剛點頭玩,又想起小時候喜歡旁人的事,她輕聲,“還是別提了。”
卓妍笑,“還真得提。”
“怎麽了?”
卓妍繼續道,“你是同我說過,剛回淮陽的時候,你還在做噩夢,後來,你二哥回淮陽了。”
二哥,漣卿看她,“漣恒?”
“嗯。”卓妍颔首,“他一直在蒼月的白芷書院念書,年關前才回家中。”
漣卿詫異,“你是說,我二哥回來,我就好了?”
卓妍笑道,“不止漣恒哥哥,還有他在白芷書院的同窗,聽說兩人好得可以穿同一條褲子那種,就是那個姓陳的茶葉商人……”
漣卿愣住。
卓妍繼續道,“你是說,見過他之後,你就沒做那個噩夢了。”
漣卿輕嘆,“這兩件事湊不到一處去吧。”
卓妍應道,“我那時不在淮陽,你是事後告訴我的,你說得栩栩如生,我怎麽會記錯?”
漣卿指尖微微滞了滞,淮陽,年關,二哥,同窗,姓陳……腦海中似是忽然掠過浮光掠影,一段一段,很零碎。
先是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她在暖亭中看書,飲茶,聘聘快步到暖亭,“三小姐,三小姐!世子回來了!”
二哥?她心中其實是高興的,但是嘴角嘟哝,“他回來就回來吧,有什麽稀罕的?”
聘聘笑道,“世子還帶了同窗回來!”
她笑道,“他帶媳婦兒回來,我還好奇些……”
可嘴上這麽說,但其實二哥回來,最高興的就是她。
遠道是客,爹爹先在偏廳見客。對方是哥哥在書院的同窗,能去白芷書院都是很厲害的人,她雖然是去看哥哥的,但還是透過屏風的縫隙看到一襲白衣錦袍,屏風後看不清,只瞥過一眼,沒認真看,但看模樣同二哥差不多大,十六七歲少年模樣。
但對方開口的時候,她愣住,這個聲音,好像是夢裏那身湖藍色的錦袍,只是,那個時候的沉穩,這個時候的年少,但她夢到過很多次,所以怎麽都能聽得出來是他……
她在屏風後偷偷打量他。
她看不清夢裏那身湖藍色錦袍身影的人長什麽模樣,但她看清了他。
漣卿指尖微滞,腦海中的浮光掠影似是又喚了場景。
“你們家有條小尾巴。”他的聲音溫和好聽,似冬日裏的暖陽,又帶着少年氣。
漣恒笑道,“喲,我平日裏想讓她跟着我,她都不跟的。”
“誰想跟着你呀?”
漣恒無奈,“看到沒!”
漣恒朝她道,“阿卿,叫冠之哥哥。”
她總算可以關明正大看他,他也俯身,“小尾巴,你叫什麽名字?”
……
“殿下。”卓妍見她一直在出神。
她懵懵看她。
卓妍輕聲,“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有些,不全。”她心還砰砰跳着。
她只覺是岑遠,因為那身湖藍色衣裳就是岑遠,還有他的聲音,都同岑遠一樣,只是她剛才還來不及看清他的臉……
但她覺得是。
“我,還說過什麽嗎?”漣卿看向卓妍。
卓妍點頭,“有啊,你說他買糖葫蘆給你吃,他妹妹就愛吃糖葫蘆,還說吃多了長蛀牙……”
漣卿愣住,“還有嗎?”
卓妍繼續,“有啊,年關的時候,他留在你們家中過年的,你爹娘都熱情好客,他同你二哥過了正月十五就離開了。”
“去哪裏了?”她問起。
卓妍笑道,“當時是回白芷書院念書啊,他就是年關來你們家玩的,你爹娘可喜歡他了!但旁的不知道了,就知道他姓陳,家中是在燕韓做茶葉生意的商人。”
漣卿沒說話了。
等卓妍離開,漣卿還在案幾前出神,好幾段迷糊的記憶穿插着。
——小尾巴,你叫什麽名字?
——小尾巴,上來,我背你……大氅給你了,我也冷。
不是一個時候的事,但都像是真實發生過的。
每次見到他之前,她都在做同一個夢,在見到他的時候就沒有了。
他給她糖葫蘆,說她吃多了會蛀牙。
他姓岑,但手下有陳壁,陳玉、陳松……都不是普通侍衛,只有高門府邸才會豢養暗衛,随主人姓的暗衛。
他也應當姓陳。
漣卿眉頭攏緊,二哥的同窗,姓陳的燕韓商人……
——你們家有條小尾巴啊。
——小尾巴,跑!
她指尖攥緊,岑遠見過她,而且認識她!
他是哥哥的同窗,來他們家做過客,爹娘都很喜歡他,她也喜歡他……
——只有殿下信任我,我才知道殿下要什麽。什麽時候殿下真正信任我了,我就能幫到殿下……
他不是岑遠,要麽,他不止是岑遠。
——岑遠,你求什麽?
——我求人。
即将宵禁,十餘騎在夜色中飛馳,到南城門時,值守的禁軍上前盤查。
一側的侍衛拿出令牌,值守的禁軍看清,當即拱手,“信良君!”
為首的一人沒有應聲,帶頭打馬入城,身後十餘騎遂即跟上。
快宵禁了,街道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只有還在收攤的商販。
馬匹疾馳而去,沖撞了不少人,還撞翻了不少東西。
沿街的商販敢怒不敢言!
“這誰呀!”也有剛入京中的人滿眼怒意。
有人拉住他,“小聲些,不要命了!這是信良君!”
“信良君是誰?”
千水別苑中,陳修遠也問了同樣的話,“信良君是誰?”
陳壁應道,“信良君是稱呼,帶個君字,身份特殊,他是先帝的養子。”
養子?陳修遠目光微妙斂了斂。
陳壁颔首,“是,民間有說法,其實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兒子,所以,這就很尴尬了。若傳聞是真的,天子算信良君的姐姐,而天子又因為膝下沒有兒女,所以不得不從宗親中選了殿下當儲君;可信良君雖然名義上是先帝的養子,是不能繼承皇位的,但實際他才是先帝血脈……所以。信良君對殿下有敵意。明明是唾手可得的皇位,最後,他自己成了最不可能的那個。”
陳修遠看他。
他輕咳兩聲,繼續道,“還有,這個信良君脾氣不怎麽好,武力值爆棚,就是,那種腦子易怒,就被人當刀使的那種人,所以……”
陳壁沒說完,陳修遠接話道,“所以他同上君走得近,很信任上君。”
陳壁驚呆,“主上,你知道啊?”
陳修遠垂眸,“不難猜。”
陳壁繼續,“聽說,信良君今晚就入京了,天子生辰宴是在月中,今晚一過,明日才是七月初一,那就是還有半個月時間。”
陳壁環臂輕嘆,“半個月時間,足夠幺蛾子鬧了……而且,還是個武力值爆棚,只聽上君話的幺蛾子……主上,這次有些棘手。”
陳修遠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嗯,我不喜歡沒腦子,又能打架的幺蛾子。”
陳壁想起了沈辭沈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