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晚天氣不太好, 汽車到半路的時候就開始下雨了, 到了喬家老宅, 雨勢漸大, 伴随着雷鳴,像是要掀翻了屋頂,汽車開進寬大的庭院裏,早已有管家在門口撐傘。
看到喬奕澤先出來,管家忙着上去撐傘,喬老爺子臉色不悅的輕呵了一聲:
“老劉, 給他自己打。”
老人的嗓音本來就很嚴厲, 夾在浸濕的雨水裏,有些冷冰冰的。
喬奕澤沒說什麽, 并未和喬老爺子問好,擡手一把接過傘,挺直了身子站在車門邊等喬景延出來。
喬老爺子沒有回應喬奕澤, 而是先他一步走到從車裏出來的喬景延面前, 給他撐傘,扶着他:
“下着雨的,不方便就不用來了。”那雙布滿皺紋的眼睛此時正微微眯着, 滿是和藹。
“哪有什麽不方便, 都一樣。”
突然被爺爺扶住了手腕,喬景延并未拒絕, 臉上帶着些淡淡的笑意,這地方雖然很久沒來, 但從小在這裏長大,那時候的記憶還挺清晰。
往前走了幾步,喬景延停了下來,往後面看去,其實并不能看到什麽,天色一暗沉下來,連微弱的燈光光線都要感知很久,老爺子拉他:
“好着呢,擔心你自己。”
老爺子完全沒有多看過一眼跟在身後的喬奕澤,只拉着喬景延往庭院裏走,偶爾擡手抹掉他肩膀上的水漬,很是心疼。
喬奕澤獨自撐着傘進去的時候,只有爸媽出來迎接,用毛巾給他擦頭發。今晚來的都是自家人,喬老爺子生了一兒一女,餘下的便是姑媽姑父那邊的親戚,喬奕澤的表弟看到他進來,主動站起來,禮貌的說了一句:
“小表哥,你放學了?”
喬奕澤點頭,和姑媽問了好,表弟和喬奕澤是同年生的,并未相差多大,見到表哥喬奕澤進來,表弟周承天主動奉上了禮物:
“小表哥,這是我從華盛頓帶來的禮物,希望你喜歡。”
表弟一副小大人的做派,引得喬老爺子忍不住莞爾,擡手摸他的頭發:“還是承天乖啊。”
喬奕澤單手接過去,本想随便找個位置放着,被一旁的陶穎雙手接過去:“承天有心啦,是那麽精致的跑車模型啊,我家阿澤也喜歡車。”
幾個大人不過聊了幾句話,開始入席,喬奕澤把喬景延對他說的話放到了心上,宴席上很低調,話也不多,一直在喬景延旁邊,偶爾給他夾菜。
姑媽喬馨看喬奕澤今年相比往年低調了很多,便說道:
“那麽多年沒見,阿澤長的那麽高了,多帥啊,挺像我哥的。”
喬馨不過是順口誇獎了一句喬奕澤,喬老爺子就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陰沉着臉,說話完全随着自己的性子:
“我們喬家沒有這種尖酸刻薄的長相。”
喬景延擡手放在喬奕澤的肩膀上,輕拍,看向爺爺說話的那個方向,給他夾菜,老爺子起身接走,聽到喬景延說:
“爺爺,奶奶可是很喜歡阿澤的,您怎麽說她不高興的?”
陶穎适宜的站起來,給老爺子盛湯:“爸,喝點湯,天冷,暖胃。”
沒人想去提起過去的事情,家人也都偏向他,也只有這時候,喬奕澤才會覺得自己并不是學校裏的小霸王,更像躲在屋檐下對着雨幕瑟瑟發抖的小麻雀。
哥哥說,讨厭是會随着時間一點點淡忘的,可是爺爺對他的這一切冷漠,實則和八年前并沒有什麽不一樣。
歲月并不能把一切磨平,有些東西和情感,會在心裏紮根發芽,化為壓着他背脊的那棵大樹。
喬奕澤知道的,無論他怎麽改變,怎麽去讨好,爺爺心意早已紮上了一根刺。
——
周末兩天,喬輕倒是按時去了補習班,喬奕澤沒去,聽喬哥哥打給顧老師的電話裏說,喬奕澤感冒了,請病假。
喬輕始終沒有見到喬奕澤來補習,甚至周一一大早,班主任進學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訴她喬奕澤請病假了,不用收作業。
難得見到這個人會因為病假而提前給老師請假,要是以往大概會直接曠課,連電話都不打。
背後突然少了個愛揪她辮子的後桌,喬輕總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麽。這時候喬輕的書包裏還剩下兩枚雞蛋,早上喬輕還和喬媽提過了,喬奕澤不喜歡蛋黃,喬媽專門搖均勻煮的。
貝海芋從食堂打了飯,從喬輕的碗裏挖了一半她剝好的雞蛋,問她:“輕輕,你沒參加這次的運動會吧?”
喬輕個子那麽矮,小短腿跑不快,怎麽可能參加冬運會,最多當個後勤。得到喬輕的回複,貝海芋這才滿臉期待的和喬輕說:
“輕輕,這次冬運會是最後一屆,高三就無緣了,班主任說每個女生都必須參加,女孩子就當拉拉隊,給他們加油。”
“我也去?”
“去啊,一個都不落下。”
喬輕很少參加集體活動,通常都是觀衆席上的唯一看客,這次能去拉拉隊,倒也不錯。
“落下什麽?”
兩個女孩子在教室,還沒開口讨論拉拉隊的具體事項,就被喬奕澤的聲音打斷,喬輕尋着看去,那家夥在羽絨服外面裹了一件大棉衣來上課了。
班級裏幾個留在教室裏吃午飯的學生看了一眼喬奕澤身上裹着的大衣,忍住不敢笑,偷偷的塞飯到嘴裏。喬奕澤身上裹着的棉衣,就是那種老大爺專用的軍綠色棉大衣,喬奕澤一套上去,滑稽的不行。
他似乎并未察覺到到自己穿的有多搞笑,把書包往桌子上一甩,從裏面掏出作業本,走到喬輕和貝海芋坐的那個位置上把屁股往桌子上一擡,坐上去,把作業本嘩的一下,土豪丢錢一樣的,霸氣的丢到喬輕的桌子上:
“語文作業全部做了,拿去給班主任。”
“喲。”貝海芋心塞的扶額:“數學呢,你好歹寫個字!”
“數學太簡單,不想寫。”
喬輕覺得自己好久沒見他了,聽到這個家夥說話的聲音,心裏就沒來由的雀躍,有點小歡喜,收下他的作業本翻開檢查,不忘擡頭看一眼坐在旁邊的喬奕澤,真的,穿着棉大衣的喬奕澤,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可是這人顏值高,這麽一看,倒有點時尚的感覺。
喬奕澤看喬輕在看自己,彎着腰從喬輕的碗裏把那半個雞蛋夾出來,毫不客氣的塞到嘴裏,問喬輕:
“前桌的二十四,兩天半沒見面了,想我了沒?”
這人說話就是給人吊兒郎當的錯覺,明擺着的調戲喬輕。
班級裏午休的學生紛紛把目光落到喬輕這裏。她頓時滿臉羞紅,把臉埋在喬奕澤的作文本上,擡眼看了一眼,那家夥就坐在隔壁的座子上,晃着大長腿,彎着腰和她說話,這時候嘴角還帶着痞氣十足的微笑。
喬輕聞到了淡淡的煙味,微微皺眉,沒有回答喬奕澤,倒是貝海芋拿作業本打了喬奕澤一下:
“別調戲良家少女,滾蛋!”
喬奕澤擡手一擋,問喬輕:“二十四,你可別總對我臉紅,我可會誤會。”
喬奕澤痞氣十足的發問,簡直和開玩笑沒什麽兩樣,喬輕臉更紅,結結巴巴:“不是,我的臉總是很容易紅。”
女孩子笨拙的回答,就像是往喬奕澤的臉上丢了一顆糖衣炮彈,原本想耍帥的那個人,頓時覺得臉被打的刷刷響。于是自覺無趣,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拉起棉大衣蒙住頭睡覺,剛剛把頭埋下,喬奕澤想到了什麽,順手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丢給喬輕,然後繼續睡倒。
“輕輕,這是什麽?”
“糖。”
“他幹嘛給你糖?”
喬奕澤豎着耳朵聽喬輕的回答,等了半天,才聽到女孩子的小細嗓子說道:“我也給他雞蛋了,是互換。”
喬奕澤擡手捏了捏眉心,頓時心裏還雀躍的那種期望再一次落空,于是抱着腦袋敲了一下課桌,睡覺!
喬輕因為喬奕澤敲課桌的聲音,轉過去看了一眼,在心裏腹诽,還以為這人是正能量帶病來校學習那種,原來不過是換了個午睡的地方。
——
這一覺就是大半節課,班主任知道他感冒,睡覺也由着他,可憐的喬輕還要主動給他抄筆記,到了放學,喬輕看喬奕澤一直趴在桌子上,把筆記塞到他的手膀子底下,還沒塞完,喬奕澤就醒了,順手翻了翻本子:
“謝了啊,抄寫機。”
說完,随手丢到書包裏。他睡的很久,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往書包裏翻藥瓶,随後打開,囫囵吞了一顆進去。
這會兒教室裏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喬輕還不知道他今天去不去顧老師那裏,本想等他自己說,喬奕澤就從他的座位上站起來,湊到她耳邊問:
“你在等我補習?”
喬奕澤可是很想念和喬輕在顧老師家裏補習的,家裏有爺爺那尊老佛爺,當然是選擇“帶病上課(睡覺)”。
心事被猜中的喬輕有點臉紅,不好意思承認,站起來背上自己的書包,很快就出了教室,喬奕澤趕緊追上去。
出了校門,喬奕澤看喬輕的臉還在紅,心裏開心,一直尾随她:
“那就這麽定了,以後一起去顧老師家。”
其實,并不用什麽刻意的約定。
喬輕覺得和喬奕澤去顧老師家裏補習,還挺好的。
走到半路,天空又開始打起了空雷,像是要下雨。喬輕停下來,站在大馬路牙子上翻書包裏的傘,結果翻了好久,連影子都沒見到。
喬奕澤停下來,彎着腰問:“你幹嘛?”
喬輕哭喪着臉,小圓臉一下子就塌了下去,眉毛也擰起來,不帶傘就是落湯雞的下場,她說:
“要下雨了。”
喬輕皺着眉,不記得到底有沒有帶傘,還是忘記在抽屜裏了。
喬奕澤一點也不擔心,繼續彎着腰,擡手杵着膝蓋和她說話,笑起來:“害怕什麽,我穿了大棉衣。”
喬輕一臉茫然:“我沒有棉衣……唔……”
話還沒說完,那家夥就擡手拉開軍大衣,把喬輕整個人都裹在裏面,像是捂着一只小雞:
“可以這樣。”
喬輕還低着頭,突然間被這個人的大衣裹住,像是小雞一樣的埋在他的胸口,她反應遲鈍的保持那個動作愣了一會兒……
頓時,腦子裏全部亂了,嘭的一聲,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