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
董傳林覺得這話說的特別在理。
特別是在韓松帶韓嬸看病回來後,兩個人的關系更近一步。
倒不是身體上的接觸變深多少,而是相處的感覺。
是甜甜中帶點黏,因為熟悉,分寸把握的極好,一點兒都不膩人,雙方都惬意得很。
傍晚吹起一陣風,涼得人心頭舒暢,董傳林第一時間想起韓松,想和他一同感受美好。
董傳林向來行動力強,猶豫片刻後他與陳歲陽解釋兩句便轉身走向另一個分叉路口。
标準的下工時間,他去接人回家不過分吧。
快步走到護衛隊房外,他放慢腳步,提溜着眼睛打量四周,主要是看傅叔在不在。
董傳林也不知他最近怎麽得罪傅叔了。
每回兩人一碰面,總是能感覺到傅叔投來的莫名其妙的眼神,盯得他心裏發毛,哪怕他明知眼神中沒有敵意。
次數多了,董傳林也學聰明了,幹脆避開他,眼神什麽的通通眼不見為淨。
把周遭都看了一圈,除了他一個活人都沒見到。
董傳林撫撫胸口,既慶幸又奇怪。
護衛隊是整個制藥村管理最嚴格的地方,哪怕是深夜也有護衛徹夜駐守,這會兒他卻一個人都沒看見。
全去巡邏和開會也不太可能啊……
董傳林往前走了幾步,想看看韓松在不在。安靜成這樣,估摸着是全都散夥去吃飯了吧……
他一邊猜想一邊往前走,靠近房門時裏面傳來隐隐約約的交談聲,聲音太小聽不清說話內容,但董傳林莫名的堅定裏面的人是在開會談很重要的事情。
董傳林也不知這個想法是從何而來,他沒有多加思索直接轉身走。
不管裏面是否如他猜想,他離開總是沒錯的。
一潭清水攪和久了也會變渾。
在他轉身正欲離去時,安靜的院子響起聲音,是一陣馬蹄聲。
護衛隊有專屬馬廄,有馬蹄聲很正常,可董傳林還是下意識地停住腳,回頭看向馬廄方向。
一匹毛發亮麗順滑的黑馬正撅着蹄子搖晃尾巴,悠閑地驅趕惹馬煩的蒼蠅飛蟲。
韓松剛進護衛隊沒幾天時,傅叔得知他不會騎馬,便派專人教授,還批了特權讓他去外頭策馬練習。
董傳林知道這個消息後饞得不行,好幾回都眼巴巴地趴在圍牆上,看着韓松架着駿馬揮着馬鞭在圍牆外奔馳。
當演員時,他演繹過無數角色,其中不乏将軍王爺等角色。對于騎馬他不算喜愛,可當他看見韓松英姿飒爽地策馬奔騰時,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韓松看董傳林眼饞的厲害,可他又沒有權利帶人學騎馬,只能帶他走近仔細瞧瞧。
韓松貼心,當時領着董傳林把制藥村裏所有的馬都認識個遍。
董傳林盯着眼前的馬愣了一陣,他敢斷定,這匹馬不屬于制藥村。
至于馬的主人……他的腦海中湧出一個名字。
“吱呀”的推門聲打破董傳林的猜想,他回頭看,韓松正推門而出。
他也看見了董傳林,正欲關門時裏頭又出來一人。
是挑撥離間的灼華。
他的面色比上次來時差了很多,完全沒了之前的痞氣,看着沉穩不少。
董傳林也不知他為何有這樣的想法,他緊緊抿着嘴,安靜地看着門口的兩人。
隔着距離,他只能看到兩人的嘴唇動了動,一句話都聽不清。
早知道就應該去學學唇語,不然也不會在這時如此被動。董傳林垂頭看地面,腳尖不停地在踢小石子。
“怎麽站在這兒不動?”韓松松開他擰成麻花的手指頭,強勢地插/入指縫握住。
董傳林擡頭看他,“……我以為你回去了。”
“有點事在商量。”韓松手掌收緊,“走,娘還等着我們吃飯呢。”
董傳林嗯了一聲,轉身離去時餘光瞥了身後一眼。
灼華從門口轉移到了馬廄,他正拿着稻草喂馬。
馬兒一邊享受着張嘴就能嘗到食物的滿足,一邊沉浸在被人撫順毛發的舒适中,尾巴搖得歡快。
餘光似乎太過熾熱,惹得灼華擡眼看,董傳林飛快地收回眼神,暗戳戳地加快腳步。
“韓松。”
一句高喊讓兩人停住腳步。
董傳林咬咬牙關,盡量不讓自己的面部表情變得猙獰。
他随着韓松一塊兒轉身,韓松問:“還有事嗎?”
灼華看了冷着臉面無表情的董傳林一眼,笑了兩聲後朝他身旁的人道:“無事,只是怕你忘了特意來提醒一句。”
何事需要提醒?董傳林提高警惕。
韓松蹙眉,“不用麻煩,我記得。”說完,他拉着董傳林掉頭就走,完全忘了禮貌待人和要顧忌他人顏面。
“時不待人,淮城的老百姓等不起。”
董傳林第一次覺得灼華的聲音如此洪亮。
“兒女情長只會捆住你的手腳,讓你喪失鬥志,沒什麽好留戀的。”
前半句董傳林只能聽懂字面意思,可後面半句話他完完全全從裏到外都聽懂了。
拐彎抹角損人呢這是。
他倏地停住腳步,掙脫緊握的雙手。
韓松被他的舉動驚到了,忙不疊伸手拉他。
董傳林一個箭步,迅速躲開後蹲下撿了一把石子。
“自己沒對象還不讓別人有對象,有毛病吧你!”
董傳林擲石子的手法很準,每一顆石子都準确地砸在灼華身上。
扔完手臂扔膝蓋,扔完膝蓋扔肩膀,他躲上邊就扔下邊,每一次扔擲都用盡全力。
“兒女情長這種好東西,有過嗎你!”
“我們就愛膩在一起,管得着嗎你!”
……
一顆石子一句狠話,把手裏握的石子全部扔完,董傳林才滿意地拍拍手心。
“你要是再挑撥離間,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話落,他昂着頭轉身就走。
走到韓松面前,他熟練地伸出手臂朝脖頸一勾,将男子的頭彎下,他順勢嘴唇一送。
一聲清晰的親吻聲響起。
董傳林滿意地收回腦袋,瞥了身後一眼挽着韓松的手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看不慣恩愛是吧?那我偏要秀,還要當着你的面秀。
氣死你最好。
對于董傳林一系列的過分舉動,韓松什麽都沒說,反倒是溫柔地幫他揉被石子硌紅的手心。
回到家裏,兩人默契地對這事閉口不談。
他不主動說,他也不主動問。
兩人各自抱着滿腹心事回屋,聽到關門聲,董傳林回頭看他。
“你有什麽話直說……”
“我有話和你說……”
即使是同時開口,聲音碰撞,董傳林還是聽清了他話裏的內容。
他牽起韓松的手,勾起唇角,“你放心說,我心裏承受能力大着呢。”拍拍他肩膀又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快老實交代!”
韓松露出到家後第一個笑容,摟着腰把他摁在床沿。
“大金國向淮城發動戰争,戰況比傳聞更嚴重。”韓松神色自然,“他們想讓我和傅叔一塊兒去幫忙。”
寥寥幾句話,掀起巨大波瀾。
董傳林忙不疊問道:“讓你去幫忙?可你沒打過仗啊,去了發生危險怎麽辦?”
“沒有人天生會打仗。”韓松摩挲他的手背,似在撫順他躁動的心。“不試一把怎麽知道自己不行。”
“他們是指灼華?他到底什麽來頭。”見他緊緊抿着的唇,董傳林瞬間明了,心灰了大半,“還是不能說嗎……我剛剛還不自量力地和他吵,真蠢……”
明明自己才是那個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反倒氣勢裝得最足最像。
韓松道:“他與你礙不着關系,知不知曉他的身份都不重要。”
“那你呢?”董傳林問,“你怎麽想的。”
韓松聽完沉默良久,垂頭看着被他揉紅的手背,吹了兩口氣後擡眼看他,“我要去。”
不是想,而是要。
董傳林咬住內唇。
“國家沒守衛好,怎麽守愛的人。你說對不對。”
董傳林急促地眨眼,将酸澀吞咽入腹。
韓松又笑了,伸手摸摸他的臉頰,還有泛紅的眼角。
“笑屁。”董傳林臭罵一句後也不禁笑出聲,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腦袋埋進頸窩,“早點打完早點回來,別瞎耽誤時間。”
粘膩的淚水從頸間留下,滑到胸膛消失不見。
韓松擡手緩緩地貼在眼前毛茸茸的腦袋上,喉間發出啞悶的聲音。
“好,都聽你的。”
……
出發比想象中來得更快。
翌日,董傳林正忙着炒制一鍋鼈甲,在他與沙子鼈甲作鬥争時,陳歲陽讓他往外看。
韓松站在門口沖他笑。
多罕見的場面,卻沒想到這回竟是離別。
董傳林不知他是怎麽說服韓嬸的,總之他走了,和傅叔一塊兒與騎着黑馬的灼華走了。
韓嬸比衆人想象中的開明得多,沒有抱怨和擔憂,生活一切如舊。
不忍給長輩添憂,董傳林只能把思念咽進肚子裏。
白日裏掐出笑容樂呵面對一切,只有夜深人靜時,他才敢拎出回憶,想念遠方的人。
他過得是否安穩?能否吃飽飯睡個好覺?能否抽空想念一下遠方的他……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關于淮城戰亂的消息越來越少,大夥兒的空閑時間漸漸被他事取代。
這日,董傳林熬了一個通宵守着蒸籠裏的地黃,他全身疲憊不堪正欲回屋歇息。
前來接班的陳歲陽笑容燦爛的像朵菊花,遠遠地他便高聲喊道:“傳林,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