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局面一時間變得難以控制,董傳林擰着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你是灼華?”董傳林扯着韓松的衣角,挺直腰杆問道。
男子收斂笑容點頭,反問道:“兩位客官找我所謂何事?”他面色平靜,也不在意光着膀子的形象如何,在凳子上悠閑坐下。
“來這不嫖/貨還能幹嘛?”董傳林輕呵一聲,忍住側腰突如其來的疼痛,昂頭道:“我這不是第一次來怕被騙,誰知道是不是老鸨随便拉個人糊弄我。”
話落,董傳林不由得回頭瞪一眼。
不配合一起吹牛就算了,還暗裏偷襲,不要臉!
“有事說事,藏着掖着跟娘們似的。”灼華嗤笑道。
沒想到剛碰面就被拆穿,他們倆長相和淫客這麽不搭嗎?
“沒想到被你看出來,那我便直說了。”董傳林面色凝重,“你可認識童蒙?”
動作停頓,灼華瞥他一眼,繼續倒水。“認識,他以前常來。”
“你和他什麽關系?”
“這話還需我還挑明嗎?”灼華扯着嘴角道:“不是每個人都閑着來這兒扮縣老爺問話。”
董傳林語塞,頓了頓又問道:“他多久來一次?最後一次來是何時?”
“問那麽多你們煩不煩!”杯子往桌上猛得一放,水珠四濺。“還幹不幹,不幹老子走了!”
董傳林不依不饒:“我銀子照付,你把你知道的都說了。”
灼華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停留在韓松身上的時間很長,董傳林快要受不了想沖上去幹一架時,他開口道:“你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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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童蒙的一切。”
董傳林把韓松拉近些,藏在寬大衣袖中的手攥得很緊。
對面是人高馬大的壯漢,雖然韓松更勝一籌,但這是在對方的主場啊,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韓松面色如常,用力握緊微微顫的手,死死盯住男子。
灼華端起杯子飲水,不鹹不淡道。
“他是常客,隔三五天來一次,兜裏沒幾個錢還愛擺面。”他扯着嘴角笑,“他喜刺激,好新鮮花樣,可是身子弱,受不住幾次就暈了。”
“停!”董傳林脖子梗紅,“講重點。”你倆床上的那點事沒人有興趣聽。
灼華手一攤,“沒了。”話音剛落他又說道:“沒事我先走了,記得去付賬。”
輕飄飄一句話差點把董傳林給噎死,說這麽點屁話糊弄誰呢,還付賬,空手套白狼想得到美!
韓松伸手攔住他,沉聲道:“做人要厚道,我們可以付錢,但你剛剛說的不值得。”
灼華一點都不怵,“說是你們讓說的,停也是你們讓停的。現在是要耍賴?”
“錢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們只想聽到有用的消息。”董傳林上前幫襯。
氣氛劍拔弩張,給點火星能紅透半片天。
灼華舌頭抵在牙關轉了一圈,眯着眼說道:“他花錢嫖我,我收錢賣力,就這麽簡單。”
董傳林耐心全無,冷聲道:“他成家了,夫人懷孕了。”剩下半句他沒勇氣張口。
“幹我屁事!”
灼華撿起卷成一團扔在地上的衣服,抖了抖穿上,推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片刻,老鸨甩着帕子進屋,曲身子賠笑,連聲賠禮道歉,叫來小厮張羅着給他們再找一個懂事的。
見兩人都黑着臉默不作聲,老鸨上下為難,只當他們答應了,忙不疊吩咐小厮去請人。
又說了幾句好話還是沒得到回應,老鸨受不住沉悶的氣氛,扔下句“您好生等着,人在路上”就溜了。
小厮帶着臨時趕場的小倌,敲了好一陣門都沒人應,推門一看,窗子大剌剌地開着,垂下一根擰成繩的簾子,飄來蕩去。
薏草堂隔間內。
董傳林長嘆兩口氣,仍由粗糙的指腹在膝間揉搓,飄起一陣藥酒香。
“好了。”韓松幫他把褲管放下,遮住青紫一片的膝蓋,“你也不小心點,這麽點高還能摔成這樣。”
董傳林看他一眼,沒吭聲。
五米高的窗臺還能叫這麽點高?!你的丈量方法可能和我的不一樣。
“我沒轍了。”董傳林垂眉喪氣,“你說我趁天黑去把他腌了怎麽樣?當太監清心寡欲看他非能浪到哪去。”
韓松反問:“你有膽下手?”
“沒。”董傳林嘴硬道:“我是嫌他惡心。”
韓松笑兩聲,将藥酒瓶子擰好,善意提醒道:“他去青樓混和他有沒有命根子有關連嗎?”
光看灼華的體形,不多說也知道童蒙是躺在身下的那個,長棍在不在不打緊,有菊花便能享受。
“操!老子居然把這事給忘了。”氣得董傳林飙出髒話。
腦門倏地吃個響栗,他也不敢抱怨,悄咪咪地瞪一眼,又說道:“能讓他斷子絕孫也行,看他娘好像着急抱孫子。”
董傳林各種惡毒兇狠的話說了一籮筐,韓松屁話沒放,他擡腳踢他的小腿。
“你想什麽呢?”
韓松摸摸下巴,緩緩說道:“我在想,他娶傳芳是為了什麽?”
“還能為什麽,為傳宗接代呗!”
一群為了自己利益可以不管不顧的人,迂腐至極,愚蠢至極。
韓松正色道:“只為生孩子不能納妾?或去牙婆那兒買一個不是更方便。”
董傳林陷入沉思。
月禾國支持同性結婚,但為了生長繁衍,定下不少規矩。
第一條便是不能故意隐瞞性取向,若發現騙婚,可擊鼓鳴冤上公堂對峙。但因為觀念陳舊,姑娘家不願當衆承認自家人眼力差看錯人,更不願自家閨女的私房事鬧得滿城皆知。
一來二去,即使騙婚,會鬧騰的人也是極少,變相的滋生某些人的肮髒龌蹉念頭。
童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他之所以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家裏,就是斷定董家不敢拿董傳芳的聲譽搏公道。
其中還有一條規矩,算是大槽點。
君主考慮到國家昌盛和家庭和諧問題,特設立一條規矩。家中獨子要同性嫁娶,若父母不點頭,便不能迎娶。
若父母同意,又想有孩子能繼承家業,可再迎娶異性。要求是不得隐瞞事實,且對方心甘情願。
有了這條規矩,觀念陳舊的老一輩才勉強接受同性可嫁娶這事兒,但還是有很多長輩打心眼看不起同性婚事。
童蒙家境樸實,不算大富大貴。娶了夫郎再娶房小妾不算難事。
可他偏偏要冒着風險騙婚。
董傳林眉頭緊蹙,“你接着說。”
“童母能厚着臉皮與你父兄争執,說明她深知童蒙的事兒。”韓松一一道來,“傳芳嫁娶前董叔可托人來打探消息?”
他點頭後,韓松又道:“能瞞住打聽之人,說明童家不想将童蒙喜歡男子一事公開。”
明媒正娶花的銀子精力比去牙婆手上買人多得多,為了省錢不值當。
明媒正娶來的女子和買來的女子都能生娃,只為了家族興旺也沒必要。
思慮片刻,董傳林道:“童家是為了面子。”
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不想讓人看不起。
他們想沿着老祖宗的路走下去,不想擁戴新規,更不願看到愛護二十年的兒子被壓在男子身下淺吟低泣。
他們不想看到童蒙少了說一不二指揮一切的威風。
韓松颔首道:“他們想瞞着,那咱們就讓他瞞不住,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到時看童家父母還如何護住面子尊嚴。
董傳林眼睛放光,“你有想法啦?快告訴我怎麽做。”
韓松勾勾手,在湊過來的耳畔低語幾句。
兩位大夫一同診治看病,痊愈速度大大加快。沒過幾日,董傳房漸漸恢複神志,不再胡亂叫喊大吵大鬧,吃飯時也不再抗拒,會主動說餓了。
董家上下都十分欣喜,董傳林更甚,時不時往房間跑,陪她說話聊天。
這日,他扶着董傳芳出房門曬太陽。憋在沉悶灰暗的空間太久,既不利于修養身體,也不利于修複破碎的心。
韓松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看了他好幾眼後抿嘴進屋。
董傳林又和二姐聊了一會,喊來大哥先頂會兒,他溜進房間。
屋內,韓松咽下嘴裏的水,說道:“他明日會去。”
今日灼華早早就被客人定下了,童蒙白走一趟,他看不上其他小倌,又返道回家。臨走時,韓松聽見他給了老鸨碎銀子,說自己明日會來。
“好嘞。”董傳林笑道:“就等着他進網呢。”
翌日黃昏時分,兩人喬裝打扮後在童家去春風閣的必經之路上晃悠。
童蒙出了家門後眉飛色舞地往春風閣趕,腳步飛快片刻未停留。
見他熟門熟路地進了春風閣的門,董傳林愁容不展,“你說咱倆這樣能成功混進去?”
他們為了這次行動特地換了一身裝扮,是向王叔借來小厮的粗布短衫。人靠衣服馬靠鞍,粗看兩人的确和之前有所不同。
但董傳林還是覺得不夠。
上回兩人偷溜逃走沒付賬,今兒大搖大擺地進門,萬一被發現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韓松身手再好,要護住他這個拖油瓶,也不是一件易事。
韓松道:“我叫了幫手來。”
“誰?”
韓松沒回答,只讓他耐心等等。
半晌,一輛馬車駛來。來青樓浪的不乏有貴家公子,董傳林并未吃驚,拉着韓松走遠一些,別吃一嘴飛揚塵土。
馬車在兩人面前停下,董傳林正納悶時,折扇将簾布掀起,薏草堂尹掌櫃撐着車夫的手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