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經韓松的一通威脅,董傳林整個人顫抖得更厲害。
脖子緊緊縮着,脊背弓成弧線。
好在韓松的狠話只是說說而已,他并沒有做出出格的舉動。
董傳林聽到身後的人輕嘆一口氣,随後拿起藥酒瓶,又往手心倒了一些,他寬厚的大掌正在反複搓。
掌心摩擦的聲音讓董傳林安心,彎彎的脊背慢慢直起來。搓手聲停住時,他嘴唇抿得緊緊的,試圖控制住強烈的生理反應。
韓松一片熱心,如果自己一直排斥,多傷人心。
可能是身體已經适應韓松的接觸,又或是韓松寬厚溫熱的手掌讓他覺得心安。這回,董傳林不僅沒有排斥,而且享受其中。
韓松的捏揉手法不算精湛,董傳林卻莫名覺得舒适。
一捏一揉,肩頸的肉放松又繃緊,反複如此,樂此不疲。
濃烈的藥酒味漸漸消淡,大掌傳遞的溫熱漸漸增加。
寒冬天氣,屋內的溫度不算高,董傳林光着上半身絲毫不覺得冷,反倒從骨子裏散出一股熱,遍布全身。
享受一陣,原先肩頸強烈的酸痛感慢慢淡去,董傳林舒服的昏昏欲睡,他輕阖着眼,聲音變得低沉。
“松哥”,在身後人“嗯”一聲後,他又說道:“可以了,已經不疼了。”
話語是在讓韓松停止動作,身子依舊十分配合,以最放松的姿态承受掌心傳遞的溫情。
韓松像是知曉董傳林的內心想法,沒有立即停手。
“嗯,再捏一會,不會那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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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捏了那麽久,快休息一會。”董傳林口是心非地說道。
他剛想起身,就被大掌強制性地按壓回去。韓松嚴色道:“乖乖坐着。”
如果董傳林不知道捏肩膀是件力氣活,他一定會認為捏肩膀是件很輕松的事。身後的人不知疲倦,手頭的動作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懈怠。
董傳林覺得自己像一塊豆腐,明明身後的人能輕而易舉捏碎,可他卻選擇小心翼翼地對待。
“松哥”,董傳林心情低沉,“我可能要提前出發了。”王叔已經發話,事情板上釘釘,說可能是在自欺欺人。
“哪天出發?”韓松沒有吃驚,淡淡道:“王叔把你叫過去就為這事?”
“嗯,差不多。”董傳林敷衍道。
确定出發時間一事寥寥幾句便結束了,剩下的時間王叔都在說服董傳林。
薏草堂掌櫃一直都沒放棄讓韓松去制藥所一事,這回韓松受傷,讓他們看到希望。這才苦口婆心的和董傳林做工作,希望由他開口讓韓松一同前去。
韓松這次受傷,給韓嬸不小的打擊。她不止在董傳林面前說過一次,說要把韓松的打獵工具全扔了,讓他死心。
當然,韓嬸不舍得全扔。
這套打獵工具,是韓父留下的,睹物思人,她狠不下心。
不過就算打獵工具沒被扔掉,韓松要再想上山打獵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王叔剛勸完他時,董傳林是贊同的。制藥所帶着家屬一塊住的人很多,韓嬸不怕被冷落會孤單,韓松還能有穩定的營生。
後來當他從踏進隔間門,看見韓松與大夫在閑聊時,他悠閑自在的表情讓董傳林有些後悔。
他不應該默認王叔的話。
韓松想做哪行,願意做哪行,他心中有數。
他是自由的,不應該被禁锢。
韓松把藥酒蓋子旋緊,“你還沒說哪天出發。”
董傳林回過神來,快速穿好衣服,“初八,王叔說取個吉利數。”
今天初五,離出發只剩兩天。
“剩下兩天好好玩。”韓松把藥酒放回櫃子裏,“本來還想多打幾只野雞給你解饞的,”他看着動彈不得的腿,輕笑一聲道:“下次再給你補上。”
……
兩人出了屋子。
渾身舒暢的董傳林準備着手打磨木頭。原先設想的行程打亂又打亂,他怕剩下兩天時間裏又有突發事件,只能争分奪秒,利用有限的時間完成最初的設想。
李師傅給的木材很大一塊,直到天黑,董傳林才搞定基本的切割。第二日,董傳林一天都泡在韓家,終于把基本形狀打磨出來。
他把木頭和所有工具都寄放在韓家,圖紙也給了韓松,托他一起照看着,等下次回家再來弄。
明天是最後一天休息時間,他要在家裏待着陪陪父母。
他小跑着回家,還沒進家門便聞到一股飄香的雞湯味。推開院子門,一大攤雞毛在地上仍由微風吹蕩。
董光承和劉月得知他要提前出發時,久久不語。翌日清晨,他的早飯裏多了一枚雞蛋。
今兒這架勢,家裏少了一只生蛋的雞。
吃飽喝足回房間,董傳林打個嗝都是一股子雞肉味。他從櫃子裏拿出包袱,開始收拾東西。
在他收拾到一半時,劉月突然敲門。
“我看你屋裏一直亮着光,來看看。”劉月指着床上亂糟糟一團的衣服問,“你這是在收拾行李?不是後天出發嗎?”
“我提前收拾。”董傳林把衣服挪到一旁,讓劉月坐下。
衣服亂七八糟堆在一塊,每件都皺巴巴的。劉月看不過去,幫他整理。在劉月抖動一件衣服時,一個物品從口袋掉落,發出清脆的響聲。
董傳林回頭看,銅錢串正躺在劉月的手心。
“這是你自個纏的?”劉月細看幾眼,“做的有點醜。拆了重新做吧,娘教你,保準做出來的好看。”
“別——”董傳林迅速奪過銅錢串,看着它毫發無損松口氣。“這是別人送的。”
劉月看到他的反應猜到幾分,“是松哥兒送的吧。”
“嗯。”董傳林輕輕應聲,把銅錢串放好後接着整理行囊。
劉月心不在焉地繼續疊衣服,吞吞吐吐地說道:“傳林啊,松哥兒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好在董傳林沒在喝水,不然明日便會傳出董姓男子不幸喝水嗆死的流言。
“不會吧?我不知道啊。”董傳林裝作不知情,懵懵地說:“娘您從哪看出來的?”
兩人感情剛有一丁點眉目,董傳林不想透露太多。
劉月嘆口氣,“沒事,娘可能是多想了,沒有就好。”說不定松哥兒只是把傳林當弟弟看待,所以才會他這麽好。
沒有就好?
董傳林徹底懵了。
“聽娘的意思是不贊同我和松哥成一對?”董傳林漫不經心地問:“松哥挺好的,爹不是一直都很喜歡松哥嗎?”末了,他又補充一句:“我就是問問,松哥應該看不上我。”
“不是不贊同,而是不合适。”劉月正色道。“韓家只剩松哥兒一個獨苗,娶個哥兒回家不是給你韓嬸添堵嘛。”
月禾國民風開放,除異性可婚配外,同性也可婚配。
董傳林垂着頭若有所思,“韓嬸看樣子不想迂腐的人啊……”頓了頓,他又說道:“再說了,這幾年又不是沒聽說獨生子娶哥兒的事。”
“韓家能和別家相比嗎?”劉月停下手頭動作,嘆口氣道:“其實你韓嬸想得開,不在乎此事。我只是怕她心中有顧慮。”
“什麽顧慮?”
劉月道:“怕她顧慮後繼無人一事呗。你韓嬸就一個兒子,要是娶了哥兒進門,沒給韓家添子添孫,韓家列祖列宗還不得埋怨她。”
董傳林陷入沉思,游神間劉月又開口。
“不過我看淑華也不像顧及這麽多的人。你韓叔入土後,她變了很多。”劉月眺望着遠方,“她老和我說,要珍惜活着的時候,把想做的事都做了,別到死了都遺憾。”
“這段日子娘也想開了。以前總想着讓你待在身邊,別走遠。現在娘明白了,孩子都是天上的鳥,栓久了就不會飛。”
劉月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傳林啊,你想闖就去闖吧,只要記得回家看看就好,別有太多顧慮。”
……
翌日,董傳林乖乖待在家中,陪爹娘唠嗑,幫忙擇菜燒火。
到黃昏時分,他去了一趟韓家。
來告別。
有上次的經驗,這回董傳林沒那麽揪心。都告別過一次,這次也駕輕就熟。
閑聊一陣,董傳林把該交待的說完,他幽幽地說道:“又要千裏相隔,到時候記得給我回信,別讓我等太久。”
雖然實際沒有千裏這麽誇張,但在他心中有。隔着三日不能見面的位置,便是千裏。
韓松應道:“好。”
見他心情不錯,董傳林又說道:“回信不準比我的少太多!”
韓松輕聲笑:“這我怎麽保證,總不能雞毛蒜皮都寫上去吧。”
“怎麽就不能了。”董傳林說,“我每次寫那麽多,你回這麽少,這讓我很沒面子。”
“看不出來,你還如此愛面子。”
“當然,不對——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董傳林越想越覺得韓松是在說他臉皮厚。
韓松笑了兩聲,跳過這個問題說道:“別想太多,說不定不用多久我們又能見面了。”
董傳林轉眼想想,也對,大哥大嫂的孩子出生辦百日酒他應該可以請假回來的。實在不行,他可以把每月一日的休沐留着,屯在一塊回家時間就夠了。
大年初八,天氣正好。
陽光照散厚重的濃霧,董傳林跨上包袱出門趕牛車去鎮上。
一如他第一次出遠門的情況,董光承和劉月依舊不舍,韓松依舊沒來送別。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愉快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