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韓松本以為董傳林會多當幾天縮頭烏龜,實在沒辦法了才給出到底接不接受藥行掌櫃盛情的答案。
沒想到第二天下午,他在菜地裏忙活時,他就跑過來說自己想通了,想趁機會試一試。
韓松納悶,昨天還糾結是不是騙局,怎麽一日沒見就想通了?難不成是他今天留在家裏幹活時,被董伯說教一頓良心不安?
董傳林聽完韓松亂七八糟的猜想後翻個白眼。
“我可算明白了,我在你心裏就是頭驢,只會打一鞭子走一步的那種。”
就在董傳林以為他要義正言辭地反駁,順便誇獎一頓時,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沒有驢那麽誇張,但也差不多。看來你對自己的理解覺悟還是挺高的,不錯。”
董傳林一口老血卡在喉嚨管,吐掉太誇張,咽下又不甘心。打個巴掌再給顆甜棗的技能他是越來越娴熟了。
他拔根狗尾巴草,在手指上重複着纏繞松開的動作,颔首垂眉遮住眼裏的神色,盡量讓聲音顯得輕快些。
“我就是想通了呗,你昨天不是說這是個好機會讓我好好考慮嗎,我現在考慮清楚了你不開心?”
他手裏的狗尾巴草越發變形,皺得不成樣子。
韓松停下手裏的活鎮重道:“你要是真想通了我就開心,如果是委曲求全我開心不起來。”
一句話戳到心窩,董傳林笑意凝住,他蹲下身子假意去拔草,沒心沒肺地回答。
“喲,瞧你說的,難不成我這張英俊帥氣的臉上寫着委曲求全四個字?我才沒有那麽傻。”
雖然确實是礙于外界壓力才同意的,但把話說的這麽明顯也太不給面子了吧,顯得他一個重活一世的人多沒腦子。
還能笑出聲就說明還能過得下去,韓松懸着的心放下些,照着他的語氣調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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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你最聰明了,一定是深思熟慮考慮清楚才給出的答案對不對?”
董傳林傲嬌地揚下巴,“當然!”
兩人一陣打趣後接着幹活,韓松把幹枯的豆角苗除去,把做支架用的細竹子拔出。董傳林則幫忙把竹子歸整到田埂。
原本種豆角的一列土整理出來,把挑出來的大棵空心菜種下去,再澆水灌溉一下就完工了。
回家路上,韓松扛着一把枯舊的細竹子,董傳林拿着鋤頭。
“你和家裏人講了嗎?”
田埂窄小容不下兩個人并行,還好韓松的音色洪亮,能聽得清楚。
礙于細竹子的威力,董傳林不敢跟的太緊,他又怕韓松聽不見,說話帶點吼勁。
“還沒有,我想清楚以後就立馬過來找你了,晚上回去再和他們說!”
明明少年的話語裏帶着一股聲嘶力竭的味道,韓松竟笑出聲,像是內心有一處柔軟在說:看,多麽青春陽光的人啊,又傻又可愛。
走出連片的菜地,道路更加開闊,董傳林小碎步追上去和他并行。
雖說已經下定決心要去薏草堂了,但他的心還有點撲通撲通跳,不安加忐忑一齊湧上心頭。
前幾分鐘青春陽光的少年變得優柔寡斷,喃喃細語中帶着股求安慰的感覺。
“可惜青州城太遠了,要好久才能回家一趟……”
韓松放緩腳步問道:“學木雕一個月沒回家不是挺适應的嗎?”
“那是我知道回家的路,知道你和大哥天天都會在隔得不遠的集市擺攤,知道你們想我了會來看我!青州城我都沒去過,想偷偷跑回家都不知道走哪條路,你們有自己的生活肯定也不會跑你們遠來看我……”
一連串的話在韓松腦海裏編織成戲,少年尾音的失落釀出一個遠走求學,惦記親人朋友卻難相見的畫面。
韓松想起在現代每年清明去墓地吊念父母時,那股想相見卻永別離的心情,瞬間随着少年的話語侵襲進他的腦子。
“你以前也那麽戀家嗎?”
提到這個,董傳林不由地嘆口氣說道:“不是,我以前可歡了,天涯海角的工作,酒店就是我的家。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來這裏以後好像智商和勇氣都在往後退,活脫脫就是個傻小子,思考的問題都極其幼稚。”
本以為能回到少年時期一鳴驚人,沒想到是一敗塗地,人設還沒立起來就崩塌了。
韓松笑了,“做好傻小子就行了呗,考慮那麽多容易老。”
董傳林挑着眉頭狡黠地問:“會像你一樣老嗎?”拆完臺他就嘻嘻哈哈地跑到前頭,還不忘回頭做個鬼臉氣人。
一路嬉笑打鬧,在韓家很近的地方兩人看見了滿盈。
她站在大槐樹底下來回踱步,神色焦急,看到韓松後立馬神采飛揚,提着裙角含笑跑過來。
滿盈抑制不住喜悅,眉開眼笑地深情望着韓松,哪怕對方一直在回避她的眼神,十分冷淡。
僵持有一會,滿盈吝啬地從濃情蜜意的眼神裏擇出一個分給董傳林,語氣溫柔地讓他麻溜滾蛋。
“站住。”韓松一句話拉住想溜走的電燈泡,淡淡地說:“傳林不是外人不用回避,你有什麽話直說。”
站在那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董傳林欲哭無淚,閉緊嘴巴盡量減少存在感。這種男女之間的愛恨情仇,扯不斷理還亂,他這個小喽啰還是別插手的好。
“松哥,你非要這樣無情嗎?”滿盈欣喜的笑意褪去,擠出一個幹澀的笑容掩飾難堪。
韓松面對幾近落淚的嬌女子不為所動,依舊一張臭臉冷冰冰:“沒什麽事我們還着急回家,先走一步。”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滿盈抹抹淚,屈服道。
她眼睛空洞地望着遠處黃綠的稻田,語氣裏帶着絲絲絕望。“我娘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明天媒婆就要來上門提親了。”
視線落回到韓松身上,她眼神充滿着期望,哀求道:“松哥,我們帶着韓嬸一起走吧,離開苗竹村去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這樣就沒人會阻攔我們在一起了……”
滿盈拉住他的衣袖,拼命往前扯,她想逃離想遠走高飛,想和心愛的人兒長長久久。可她費勁心思,她心愛的人兒還是一臉淡漠,她的期望她的熱情就像是一場鬧劇,只有她一人癡癡狂歡。
韓松把緊拽着衣袖的手掰開,退後兩步與她撇開距離。
“滿盈,你冷靜點。我們沒可能了。”
韓松眼底的冷漠刺激了滿盈,她變得暴躁不安。她踉跄兩步上前追問:“我不信,松哥……你之前承諾過要把我娶回家的。是我娘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我們還是有可能的對不對?”
一旁的董傳林心揪得死死的,他腦子裏有兩個小人,一個痛哭流淚感動于滿盈的情深,另一個義憤填膺想沖上去問問滿盈,為什麽相隔那麽長時間才後悔,一開始就堅持或許孩子都有了。
“以前那個韓松已經死了,回不去了。”
韓松的話驚醒兩位夢中人。
滿盈震驚慌亂,手足無措:“松哥……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董傳林腦子裏瞬間從天而降第三個小人,它揮舞着長棍打死前兩個不明事理的小人,用蠻力告誡主人——原來那個韓松早就死了,雞同鴨講你還在心疼個屁。
甩下話後,韓松扛着細竹子大步往前走,氣勢如虹,絲毫沒有心疼哭到岔氣的滿盈。
董傳林扶起癱坐在地上滿臉淚花的滿盈,安慰詞剛到嘴邊就被一句怒吼吓跑了。
“董傳林你屬蝸牛的嗎走那麽慢!”
把安慰詞咽下去,見滿盈站穩後董傳林撒手,撿起鋤頭就跑。
随着木門砰一聲關上,滿盈眼角滑下兩行清淚,她跌跌撞撞往家裏走。
……
董傳林把鋤頭放好後,跟在韓松屁股後面。
韓松去喝水,董傳林眼巴巴地看着說他也想喝。好心給他倒杯水,結果他一口飲盡後又跟着跑進竈屋。
韓松指着門毫不留情地送客:“你去回家,我要做飯沒時間搭理你。”
董傳林手叉腰來回晃蕩,硬憋出一身傲慢。
“誰要你搭理了,我進來看看你家的竈屋長什麽樣都不行嗎?”
“行,你慢慢看。”說完韓松氣沖沖地提着木桶去外面挑水。
假模假樣在竈屋轉了兩圈,董傳林故意大聲點評幾句,在确保外面的人能聽見後,緊接着又跟出去看韓松打水。
後面有個跟屁蟲,做事都煩躁。韓松實在受不住他的粘人,冷下臉說:“你到底想幹嘛?”
董傳林眨巴眼睛,問道:“你就沒什麽要說的嗎?”
“什麽?”
“你此時此刻的心情啊,是悲傷還是難過,又或者是惋惜痛恨,統統說出來。我會為你排憂解難,分擔痛苦。不用感謝我,都是兄弟,應該的。”董傳林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拍拍胸脯說道。
韓松嗤笑一聲,“想聽八卦就直說,扯這些虛的你也不害臊。”
董傳林面色未改,“有什麽好害臊的,我憑實力憑關系聽八卦,理所應當。”
韓松放下手裏的木桶,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說說,我和你是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2019年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