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個羅辰不算個什麽東西,小魚小蝦而已,随意就能捏扁,掀不起什麽風浪。
可林羽白不一樣,他們在公司夫唱婦随,葉晉不止一次說過,讓他帶小白出來聚會。
如果林羽白真的和他撕破臉,把發生過的一切,全都一五一十說出來,像個潑婦一樣,跑到他公司大鬧……那他苦苦掩藏的一切,會被徹底撕碎。
薄松拼命在心裏撥動算盤,劈噼啪啦的聲音在耳邊轟鳴,他內裏驚濤駭浪,外面鴉雀無聲,房間寂靜如同雪原,一根針落下都能聽見。
林羽白背對他坐着,坐在熟悉的沙發上,卡在固定的位置上,他的身影單薄瘦小,卻不再是個能随意搓圓捏扁,毫無威脅的存在。
林羽白變成個圓滾滾的刺猬,冒出渾身尖刺,悶不做聲縮在那裏,随時準備刺他一針。
薄松松開拳頭,長長呼出口氣,上前幾步抓住羅辰,把人揪進書房:“他媽的你這個混蛋,和我過來!”
房門轟然關上,裏面沒有拳打腳踢的聲音,安靜的像在進行談判,五分鐘後羅辰逃出,一瘸一拐沖出大門,很快消失不見。
薄松站在原地,長長呼吸幾口,做了不少心理建設,走過來半跪在地,抓住林羽白掌心,情真意切看他:“老婆,我錯了,咱不用什麽首付貸了,首付我給你出,現在就給你轉賬。”
“我……”
“你不要?”陳樹達靠在床頭,在傳聲器那頭輕笑,加粗的馬克筆在書頁上滑動,畫出大大的圓,“小橘子,聽好了,真正能讓他記住的,不是虛無缥缈的感情,而是沉甸甸的真金白銀。”
“我的卡號是這個,”林羽白嘆息一聲,抽出工行的卡,放在薄松面前,“新辦的銀行卡,沒有轉賬上限。”
薄松懵了,他只想暫時安撫林羽白,混過這關再說,誰知林羽白分毫不讓,讓他騎虎難下,憋不出半個字來。
“阿松,不是要轉賬麽?”陳樹達晃動馬克筆,在書頁的圓圈裏畫個對勾,“怎麽不敢動了。”
林羽白沉默看向薄松,指頭按在卡上,像掌握生死攸關的按鈕,要讓薄松灰飛煙滅。
“我……”
薄松抓耳撓腮,看着林羽白的臉,可憐巴巴張口,烏黑眼珠在眼眶裏打轉,試圖讓人網開一面。
林羽白不為所動,輕輕搖頭,視線落在卡上:“轉賬吧。”
薄松搖頭晃腦掙紮:“錢還得再歸攏歸攏,這種大額的轉賬,還是去銀行比較保險……”
“網銀轉賬,”陳樹達笑笑,“手機就能操作。”
“網銀就能轉賬,”林羽白無師自通,把卡推到薄松面前,“我手機裏還有葉晉和盧甘齊的聯系方式,你的公司地址,我也記在心裏,絕對不會忘記。”
薄松無言以對,進入手機銀行,每操作一步,都要和林羽白确認:“老婆,你聽我說啊,這房子真是不錯,能搶上都是好的,要不是貸款額度用光,這房子我就自己買了……”
林羽白盯着手機屏幕,沒有接話的意思。
薄松硬着頭皮向下:“我能賺多少你也知道,只能拿個首付,再多了心有餘而力不足,貸款這方面,明天你得和我過去确認。”
“再說吧。”
“還有,你知道的,這房子需要簡單裝修才能入住,裝修這方面,我們實在沒時間…··”
“知道了,我看情況。”
叮咚一聲,轉賬完成。
“還有你知道的,這房子我們确實想要租下,房租這方面……”
“按市價走啊,”陳樹達在書頁裏的圓圈頂上,畫兩枚迷你橘葉,“看在橘子的面子上,給你每月便宜五百。”
“按市價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林羽白說,“我不會占你便宜。”
薄松懵了。
他看看轉賬記錄,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賬戶,莫名心頭發慌,指縫間滑落金沙,随風散向遠方。
他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搬起石頭本想推給對方,卻砸扁自己的腳。
為了不讓林羽白離開,他想靠房子套住林羽白,一舉兩得把人綁在身邊,可事情發展不受控制,他像中了什麽魔障,一步步被推到現在,現在攻防模式完全颠倒,他節節敗退,弱點被人抓在掌心,像中了掙不脫逃不開的咒,一寸寸被拖向深淵。
這房子買下來可以,租起來太貴,轉出去的錢,沒有收回來的道理,況且已經和葉晉他們定好了地點,如果再臨時變卦,那……
“謝謝薄總,”林羽白沒有擡頭,收好銀行卡,起身走向門口,“我走了。”
林羽白不看薄松,大步向前,推開沉重大門,仰頭直面陽光。
他曾被薄松攥住頭發,從卧室拽到門口,丢出門外,在冰水裏躺了一夜。
那樣的場景,到現在都歷歷在目,以後也不會忘記。
現在他要走出去,堂堂正正離開這裏,再不受人約束,也不再束縛自己。
“老婆……老婆!”
薄松慌忙伸手,兩腿卻像系滿鉛球,帶他越陷越深,沉沉墜進土裏。
林羽白不為所動,堅定向前,背影越來越遠。
“小白……小白!”
“怎麽?”
林羽白回頭看他,身體側過半面,腳底沒有挪移。
剛認識的時候,林羽白塞·給他烤紅薯,他問林羽白名字,林羽白說我叫小白。
匆匆大夢一場,彈指一揮十年,天邊落下皚皚白雪,林羽白裹成毛絨絨的團子,蹦蹦跳跳奔來,像一枚小小的炮彈,興奮砸他懷裏。
可他觸不到林羽白了,溫熱的體溫消失了,路燈下纖長的影子,像亘古不變的銀河,橫貫在兩人中間,讓他邁不過去。
薄松踉跄後退,砸進沙發,老舊支架咯吱作響,布料撕拉扯成兩半。
林羽白不再留戀,吸口長氣大步出門,深一腳淺一腳向外,走出整片泊雅湖別墅區,在小路上緩步前行。
車輛一輛接着一輛,在身旁飛速駛過,背後滴滴兩聲,輝騰停在身旁,車窗緩緩搖下,陳樹達摘下深棕墨鏡,下巴墊住兩手,像個被抛棄的寵物,睜開烏溜溜的大眼睛,擺動毛絨絨的醋尾巴,仰頭可憐喚他:“焦炭橘,上車吧,臭烏龍獨守空閨,空虛寂寞冷,等你回家暖床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