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章 ==
周老太太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新做的靛青色對襟大襖,頭戴佛頭青五福捧壽抹額,抹額上綴着青色的貓眼石,耳朵上也挂了一對貓眼石耳珰。發髻上插着一對老銀壽字頭簪,雖稱不上是富貴至極,但也是十分體面的。
可這體面與院子中站的那幾個管事婆子們相比,似乎就有些落了下層。
這幾個管事婆子,個個打扮得幹淨利索,衣着顏色和樣式都是撿了低調處打扮。但僅從衣裳的布料,和那作為畫龍點睛的某一樣首飾,就能看出這些婆子都是大戶人家裏出來的。
更不用說那些丫鬟們,上身是素色的松江細棉布短襖,下配同色褶裙。外面都是褙子,分藍青兩色,光從站位上來看,就能穿藍色褙子的丫鬟就比青色褙子丫鬟要高上一等。一個個蔥白似的水靈,鮮活得就好像那池子裏游的錦鯉。
周倩忍不住地拉了下身上的衣裳,今日她也穿了身鴨蛋青色褙子,這是她最好的衣裳,一般都是用來見客才會穿的。她咬了咬下唇,心裏不舒服至極,可看看身旁穿着水藍色褙子的周娥,心裏才總算是舒坦了些。
周老太太的一聲暴喝,讓院子裏所有人不禁都往此處看來。
對比這群人的衣着鮮亮,再看看自己等人,明明是客人,卻好像莫名的低了旁人一等,憑空就生出一種羞窘感。尤其這些人望過來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什麽令人吃驚的東西,充滿了詫異、不解,甚至是責怪。
周老太太老臉微紅,嘴裏卻還是嚷嚷道:“外祖一家親自登門,做晚輩的竟不出門迎接,反倒是坐在屋裏頭擺架子,端姿态。做給誰看呢!?老婆子我活了幾十年,第一次見如此不孝順的晚輩。”
這帽子扣得就有些大了,要知道萬事以孝為先。
院子裏頓時亂了起來,那引路小厮面紅耳赤神态急切,連連在一旁解釋着什麽,周老太太卻板着老臉,徑自不聽。
這時,回廊下站着的一個管事婆子走了過來。她身穿靛青色短襖,下配墨綠色馬面裙,外罩秋香色的褙子,油光水滑的圓髻上斜插一柄嵌了貓眼石的玉插梳。
她生得圓臉細目,面容嚴肅,一走過來就對那小厮斥道:“怎麽辦事的?老太太和老太爺來了,竟不進去禀報,讓人在外面等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家姑娘和伯爺是不懂規矩的人,壞了兩位主子的名聲,拿你小命來填都不過。”
那小厮十來歲的年紀,瘦瘦的,像根小豆芽也似,被這一番訓斥,當即紅了眼睛:“薛媽媽饒了小的吧,小的見大姑娘正在裏面說事,一時膽怯不敢進去禀報,萬萬沒想到竟會讓老太太誤會了。老太太,小的也是第一次當差,您可千萬饒了小的。”
這薛媽媽也笑着解釋道:“老太太老太爺千萬莫怪,這府上也是剛搬進來,什麽事都還亂着呢。您們看,今日大姑娘也才抽出空來處理內務,下面分工不明還沒有章程,這小子又是剛買回來的,不懂規矩。生出這樣的亂子,實屬我忠毅伯府的失禮……”
這一切僅發生在須臾之間,裏面的秦明月聽到外面的動靜,當即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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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容有些詫異,卻是并未出口詢問,只是忍不住就看了那薛媽媽一眼。
薛媽媽還在說道:“也是老奴安排不周,聽下面人來禀報老太太老太爺來了,見大姑娘正在裏頭和人說話,就沒有打擾。想先将諸位迎進來,料想事時大姑娘話也說完了,卻萬萬沒想到竟生出這種漏子。千不該萬不該,都是老奴的錯,大姑娘是不知諸位來了,老太太若是不滿,就使人打老奴兩下,可千萬別錯怪了大姑娘。”
所以說,這大戶人家的下人,能做到管事一位的,沒有一個是簡單人。這一番話說得,即為秦明月開了脫,又點出周家人此時上門着實有些太急。
人家剛搬進來,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一切都還沒收拾理順,你們就急匆匆的跑來了。既然在這種時候來,被怠慢或者出了什麽岔子,也屬正常。誰叫你們如此不識趣,就不能等着人家收拾妥當了,到時候派人請上門?
關鍵還讓你沒辦法挑,總不能自打嘴巴說他們這幾日夜不能寐,心心念念就想着到這忠毅伯府來,生怕親外孫不待見自己,不派人請自己等人上門?
葉氏也不想鬧得太僵,免得等會兒不好提出搬過來住的事,忙在一旁笑着打着圓場:“娘,您看月兒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咱們來得有些不湊巧,她也沒有怠慢您老人家的意思。”
秦明月忙在旁邊插言:“外祖父、外祖母,兩位舅舅舅母,實在是明月疏忽,竟造成了這種誤會。還請千萬莫怪,快裏面坐吧,我這便去着人叫寶兒來。”
話都說成這樣了,周家人還能說什麽。
周老太太也不是個傻的,當然看明白大兒媳婦的眼色,雖是板着臉哼了一聲,一副還未釋懷的樣子,到底态度軟了下來。
她一面往裏走,一面作勢四處張望了下,問:“寶兒那孩子呢?”
秦明月道:“寶兒年紀也不小了,之前他一直跟着爹他老人家讀書,之前出了事耽誤下不少功課,所以這剛一安頓下來,就專門請了先生上門教他。今兒是第一天上課,這會兒恐怕還在先生那裏呢。”說着,又對一旁的薛媽媽吩咐:“薛媽媽,去命人請了伯爺來。”
“是。”
方才站在堂中的下人已經盡數退了出去,偌大的堂室才呈現在衆人眼前。
只見正中那面牆上挂着一副中堂畫,下面是張紫檀木的長案,長案正中擺着個牙雕的擺件,兩邊各置個青花寶月瓶。長案前放了張同是紫檀木的方桌,左右各一把太師椅,下首左右也是一排紫檀木的太師椅,用同樣材質的花幾隔着。
又有多寶閣,上面擺着各類奇珍古玩,堂中一角處還放着尊三足仙翁獻壽的青銅香爐,有半人那麽高。這種種富貴氣象,簡直讓周家人目不暇接。
待周家幾位長輩都坐下後,秦明月這才來到斜對面靠下的一張太師椅上坐下來。之前與下人訓話,坐的是首位,此時換了位置,尊敬之意顯而易見。
見此,周清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只當之前出的那岔子是下人疏忽了,而不是面前此女有意為之。
他也不認為秦明月有這個膽子,要知道她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能坐在富麗堂皇的伯府裏,可全是仗着他女婿他女兒他外孫,他們周家人。
所以說上梁不正下梁歪,這話也不是說假的,這周清若是個清明的,也不會年過半百還只當這七品官,周家人也不會和胡夫人鬧成那副樣子。
一行丫鬟魚貫而入為幾人上了茶,并擺上點心果子盤。
這時,寶兒從外面走了進來。
只見他面紅齒白,俊秀非常,年紀雖小,但也看得出日後定然是個美男子。一身深藍色繡寶瓶紋緞面棉袍,腰系同色嵌羊脂白玉錦帶,腳蹬黑緞粉底小皂靴,俨然與以往的寶兒截然不同。
這是薛媽媽安排的。薛媽媽說既然做伯爺就得有個伯爺的樣子,萬萬不能像以往那樣還做小孩子打扮。甚至是秦明月,也被規整得十分整齊,因為薛媽媽說既然做了伯府大姑娘,就得有個樣子。雖現如今是在府裏,沒有出門,但指不定以後也會有出門交際的一日,所以不光是打扮,甚至種種儀禮都得提上日程。
薛媽媽是祁煊送過來的人,也是想着秦明月和寶兒這一大一小,大抵都沒有操持伯府的經驗,所以特意派了個老人過來。一來是從旁邊指點,二來也是幫着□□府裏的下人。
對此秦明月并未發表任何意見,祁煊的意思她懂,日後嫁給他,她總不能日日就跟他兩人躲在府裏。免不了會出門見人,既然要見人就不能讓人挑錯,也不能給他惹來笑話。
秦明月對此舉并不感冒,可人有時候就是這麽虛僞的,你不能超然物外,就只能順時随俗。也不是給別人學的,而是想讓自己以後的日子過得舒心惬意。總不能每次出門都被人笑話儀禮不端,是個土包子,下賤人就是個不成樣子,想必到時候誰都會不開心。
所以這陣子秦明月和薛媽媽學得十分勤勉,對她的安排也都是非常尊重的。
寶兒走進來後,先是恭恭敬敬給衆人行禮,這才來到秦明月身邊坐下。
期間沒有人說話,大抵是對眼前的寶兒有些陌生,因為他一言一行都合乎禮儀,讓人挑不出什麽錯,但卻透露出一種淡淡的疏冷。也就他看見秦明月時笑了一下,讓周家人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
這時就需要有人熱場了,于是葉氏便跳了出來。
眉眼彎彎,笑得十分和藹可親,嘴裏說着讨喜話:“瞧瞧咱寶兒如今出落的,不愧是當伯爺的人了,氣派都與以往不同。娘您老人家看,寶兒這孩子是不是越來越像咱大姑奶奶了。啧啧,這眉眼這鼻子,簡直就是和咱大姑奶奶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周老太太睜着老眼去看寶兒,點頭道:“還別說,真是。柔丫頭也是生了這樣的鳳目長眉,她小的時候,個個見了她都說她一臉福相,以後定然是要當官夫人的。後來嫁了人,果然當了官夫人,只可惜……”
說到這裏,周老太太又開始哭了起來,一口一個我可憐的女兒,可憐的孫孫。
周清皺着眉,有些不耐煩,“怎麽又哭上了!”
“我心疼我女兒,心疼我寶兒不成!寶兒這孩子還這麽小,就沒了爹娘,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啊……”
葉氏在一旁勸道:“娘,您看看,今兒這麽好的日子,你哭什麽。聖上皇恩浩蕩,讓咱寶兒襲了爵,您還愁以後這孩子日子不好過?”
周老太太抹着老淚:“再是有爵位在身,也代替不了親生爹娘。咱寶兒這麽小的年紀,就沒了爹娘,一個人守在這冷冰冰的府裏,該過得多清冷多凄涼啊。”
“娘,您若是擔心寶兒一個人孤單,您老就搬過來陪他就是。有您老護着,寶兒以後定能成材,不辱沒了咱大姑爺的名聲。再不行了,還有咱們這一家人,咱們都搬過來陪着您,陪着寶兒,一家人親親熱熱,和和美美的。”
“這——”
旁邊的周文庭一拍板道:“就這麽着吧,我即是大姐的弟弟,又是寶兒的舅父,自然要護着孩子培育他長大成人。”
“我看行,總不能讓外面人指摘咱們這一大家子人,扔個孤苦伶仃的孩子一人過活。”周文昌附和,又問他爹周清:“爹,您看這主意可成!”
做官的歷來講究含蓄內斂,周清撫着山羊胡,道:“這還得看寶兒這孩子願意不願意了。”
随着這話,周家一家人都看了過來。
或大或小,或渾濁或清亮的眼中,都綻放着一種光芒,一種叫做興奮的光芒。就好像是餓了很多天的人,突然看到一桌子珍馐美味,恨不得當即撲過來的模樣。
寶兒怔怔的看着這些人,回過神來道:“我不願。”
男童清亮的聲音,打破了場中的寂靜。
那種光芒終于消失了,閃爍着,怔忪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我不願你們搬過來,邵哥兒總是搶我東西,倩姐姐總是騙我東西。還有二舅母,總是問我爹俸祿領了沒,我家有多少銀子,大舅母總是向我娘哭窮,讓我娘很不開心。大舅舅和二舅舅總是管我爹要銀子,弄得我爹連給我做衣裳的錢都沒了。既然我們一家人都不開心,你們搬過來住作甚?”
這是屬于幼童稚嫩的聲音,言語也十分稚嫩,讓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孩子說的話。可恰恰是孩子說的話,卻足以見得周家人的劣跡斑斑。
大抵是從沒被人這麽說過,周家人全部都愣住了。
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大街上示衆,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周家人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可緊接着而來的卻說惱羞成怒。
“寶兒,你這孩子在說什麽呢!”
“你這孩子真是沒大沒小,有這麽說自己親舅舅的?”
“你東西比我多,我就是要搶了你的,我娘也是這麽跟我說的……”邵哥兒的嘴被喬氏捂住了,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
場上一片亂糟糟,各種七嘴八舌,都有同一個目标,那就是坐在那裏的寶兒。
秦明月輕嘆了一口氣,安撫地拍了拍緊抿着嘴的寶兒,正打算說話,卻被周老太太的聲音給打斷了。
“好你個下作的東西,竟然敢挑唆我家和寶兒的關系。我外孫歷來是個聽話孝順的,不過是跟你住了一段時間,竟被教得如此忤逆不道。”周老太太拍着花幾罵道。這是她慣性的遷怒,很顯然她的遷怒給周家人找到一個方向。
周家人靜心一想,可不是,以前寶兒這孩子可從不是這樣的。
周文昌歪着嘴冷笑:“若我沒記錯,你好像即不姓胡,也不姓周,你一個不姓胡也不姓周的,坐在這裏作甚,還不快滾,別讓爺動手趕你!”說着,他就站了起來,一副想走過來将秦明月丢出去的模樣。
寶兒瞪着他,想站起來說什麽,卻被秦明月給拉住了。
秦明月本打算好說好商量,畢竟這些人是寶兒的親人,很顯然眼前這群人在挑戰她的底線。
她勾着唇笑了一下,眉眼不擡:“薛媽媽,你告訴他們,我是誰。”
秦明月演戲演了十幾年,演過各種各樣的角色,裝死屍,跑過龍套,做過群衆演員,可憐的,可恨的,可惡的,可人疼的,都演過,自然知道什麽樣子最招人恨。
一旁的薛媽媽上前一步,畢恭畢敬道:“姑娘您是朝廷承認的前忠毅伯之女,現忠毅伯的姐姐。不光是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那裏,甚至是禮部,當今聖上皇後娘娘那裏,都沒有任何異議。那日朝廷下旨讓咱伯爺襲爵,一道來的不是還有皇後娘娘給您的賞賜。想必這幾處都沒有異議了,這整個天下也沒人敢有異議。”
秦明月點了點頭,這才擡眼看了對面周家人一眼,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我懂了。”
場中靜得落針可聞,似乎打從周文昌耍不要臉攆人的時候,那些七嘴八舌就銷聲匿跡了,而此時更是安靜。
這時,寶兒驀地站了起來,緊緊皺着眉頭:“你們是我外祖外祖母舅舅舅母,這我都知道。可我更知道的是,自打我家出事以來,你們就沒出現過。甚至我去周家的那一次,你們沒有一個人問問我爹我娘怎麽樣了,後事有沒有辦,屍骨如今埋在哪兒。我爹我娘屍骨未寒,你們倒是大張旗鼓就上門了,還個個穿紅戴綠,大舅母二舅母,你們大概是忘了如今我還在孝期裏的事吧。”
這穿紅戴綠說得正是葉氏和喬氏,這兩人大抵是為了打扮的喜慶體面些,所以一個穿了身嶄新的暗紅色的短襖,一個穿了身銀紅色的夾襖。這樣的打扮沒錯,可這種打扮來有孝在身人的家裏,就是有錯了。
葉氏和喬氏當即容顏失色,這才發現為何自打進了忠毅伯府以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到底是哪裏不對了。按理說喬遷新居,是要張彩挂紅的,可忠毅伯府富麗是富麗,卻十分素淨。甚至連一衆人的衣着都是撿了素色穿,而秦明月更是連首飾都沒帶一件,就頭上插了根玉簪子。
更不用說周家其他人,寶兒這種種控訴,宛如就是拿鐵刷子在刷他們的臉,火辣辣的疼。
“薛媽媽,送客。”寶兒冷着聲音道。
“是。”
薛媽媽眼神一動,就有兩個丫鬟走了上來。
周家一衆人頭也沒擡,掩着面灰溜溜地走了。
等人走後,寶兒才露出些許忐忑之色:“月兒姐,你說我這麽做會不會有些……”
秦明月笑了笑,摸着他的頭道:“那你希望他們住進來?”
寶兒搖了搖頭,面露一絲剛毅之色:“祁叔說得對,真讓他們住進來,咱們這府裏就不成樣子了,與其讓他們仗着忠毅伯府的勢四處惹禍,咱們跟在後面收拾爛攤子,不如提前就絕了他們的念頭。”
秦明月詫異道:“你祁叔什麽時候這麽跟你說了?”
寶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當即捂着嘴道:“祁叔不讓我跟你說的。”此時的他,才有了幾分幼童的模樣。
“所以你就和你祁叔串通好,今日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寶兒只是抿着嘴笑,也不說話。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什麽下馬威不下馬威的,可是在說方才出去的周家人?”
秦明月忙站起來道:“你怎麽來了?”
跟着她就看見站在祁煊身旁,一位身穿暗青色繡花紋團領衫,一手抱着浮塵,一手捧着明黃色聖旨的太監。
她心中就是一跳,忍不住去看祁煊。
祁煊大步邁了進來,揮了揮手:“走個過場也就得了,爺等會兒還有事,就別讓搗騰什麽沐浴更衣擺香案了。”
這話是對那傳旨的太監說的。
這太監大抵和祁煊很熟,笑得十分親熱:“既然郡王爺都如此說了,奴才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笑着看了秦明月一眼,走到近前來:“想必秦姑娘對這聖旨裏的內容也心中有數,那咱家就不多費一道功夫宣旨了。”
說着,就把聖旨擱在了秦明月手中。
手捧着聖旨的秦明月有些愣愣的,一般接旨不是要三跪九叩高呼皇恩浩蕩嗎?她雖沒有見識過,但從電視裏看過不少次,電視裏都是這麽演的。
祁煊笑着:“那就是走個過場罷了。本來爺打算将聖旨親自給你,可想着這也太随便了,才請了蘇公公來走了這麽一趟。”
蘇公公在一旁從善如流道:“郡王爺真是憐香惜玉。”
于是秦明月總算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之後祁煊親自将蘇公公送出了門,才又轉了回來,看着依舊站在那處的秦明月,道:“怎麽?歡喜得不知道怎麽才好了?”
秦明月忙低頭掩了掩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道:“沒。就是沒想到聖旨竟然這麽快就到了。”
“其實爺早就拿到手了,只是沒告訴你,想給你個驚喜罷了。”祁煊一臉得意。
秦明月忍不住紅了臉,怔忪了一下,才道:“我還得守孝……”
提起這茬,祁煊忍不住皺了眉。
可秦明月現如今是胡成邦名義上的女兒,這孝就必須守。哪怕不守二十七個月,一年卻是要的。
“另外,我和寶兒恐怕還得去河南一趟,雖是爹娘的屍骨沒了,但總要将兩位老人家扶靈回來。”
這扶靈指的不是扶着靈柩歸來,而是去那邊給胡成邦夫婦二人做法事,帶着兩人亡靈回歸故鄉。即使秦明月知道這是封建迷信,可世情如此,她也只能順時随俗。
祁煊好想罵人啊,可看着一旁憶起傷心事,神情顯得黯淡的寶兒,這話怎麽也出不了口。
合則他為了兩人的婚事使勁渾身解數,就是想趕緊把她娶進門,如今非但不能如願以償,還得等着。他在心裏算了算胡成邦身故的時間,也就是說他要想娶她,還得等到明年七月。
到底他是男人啊,男人怎麽能欺負幼小呢?
于是他佯裝大方地揮揮手,道:“不就是還要再等八個多月嗎,爺等的。”
看出他的那點小心思,秦明月忍不住一笑,點點頭,“嗯。”